候夢圓 第九十五章 藏頭露尾

作者 ︰ 顧欣然

近午夜時分,一手扶牆歪著頭的男子在回廊燈火下拉著長長的灰影,推門進了房間。

近看就會現,這歪頭的男子緊皺眉心,正用另一只手揉壓著額邊的太陽穴。

雖說是府上的喜宴,隨著二哥在賓客間穿梭,他不過是抿酒糊弄過去就算完,畢竟又不是主角,沒誰跟他計較這許多。這麼算下來,他其實也沒喝上幾杯酒,但就算這樣,他的頭還是有些昏昏沉沉。

「嗯,是該跟她說說,這酒雖入口醇香、回味悠長,但還是‘上頭’!」往下強壓著胃里翻涌上來的酒氣,某人若有所思地輕聲呢喃道。

目之所及,四周無人,靜悄悄的,與白日里熱鬧的場面大相徑庭。

在此之前,他已代二哥送走了賓客,還將喝得醉醺醺的二哥扶到了新房附近……

望向臂彎攙著的爛泥一般的男人,他皺著眉問道︰「二哥,娘親昨天不是還特意叮囑了好幾遍,讓你不要喝醉的麼?」

虧得他還跟燕鈴說了好幾次,這喜宴要的就是--醇美卻不易醉的酒!

自己隨在二哥身後小聲提醒,二哥卻全當「耳旁風」,有人敬酒就豪氣沖天地仰頭一飲而盡!

「我醉了嗎?」臂彎上的「爛泥」一抬手想指上自己的鼻尖,卻顫顫巍巍地差點戳進迷蒙的眼楮里。

「爛泥」突然一挺身,作「握弓射日」狀,隨即打了個響嗝,吐出濃濃酒氣︰「這是……‘一箭雙雕’!」

一旁的思誠被他這挺身一壓,攙著的那手一沉,差點讓這攤爛泥滑下去,不禁皺眉︰「都醉成這樣了,還射雕呢!」

「你不懂!」爛泥擺擺手,伸出一個手指晃啊晃地解釋道,「一……省得見面尷尬!」

思誠一撇眼,語氣有點不耐煩︰「你們都結成夫妻了,還有什麼好尷尬的!」

「二!」爛泥卻沒听到似的,不答話,還多伸出了一根手指,笑容很天真地道,「這酒真不錯!」

「那是!這是……醉茗軒最醇香的酒!」思誠一揚下巴,頗得意地道。

「只是,二嫂那邊……」望向不遠的新房,思誠眼光中不掩憂色。

「交給我吧!」一個聲音從新房門邊來,一眨眼由遠及近。

「娘?」思誠抬頭,對上表情喜怒不明的婦人。

婦人好脾氣地扶住思征的肩頭,暗暗嘆了口氣︰「自家兒子是什麼人,我怎麼會不知道?」

雙頰酡紅的新郎官抬起頭來,眼神迷茫︰「娘,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卻被娘親不耐地擺手打斷︰「好了好了,來,還是換喜娘和你老娘我來攙你這個‘酒鬼新郎官’進新房吧!」

「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看的!」爛泥搖頭晃腦地不知道在說「看」什麼,一指顫悠悠地指向新房透出的燈光,「為什麼這就非要……」

「你醉了!而且……醉得不輕!」婦人柳眉倒豎,再次打斷某人的醉話。

……

倒頭閉眼自覺不過一瞬間,就有女子的聲音響在門外︰「三哥……」

那聲音似乎還絮絮叨叨了好一陣子,但具體說了些什麼,半幅被子滑落床沿的某人卻沒听清,只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下一刻,房門便「 」地洞開!

一睜開眼,看到晨光透過帳子照上自己光luo的胸膛,流轉著如玉般的光澤。

「不方便!你先出去!」突然意識到還暴露著的某人一激靈,一把拉上沒合嚴實的帳子。

抱著雙臂,一邊走一邊活動著腳腕的孟姑娘走了進來,一看嚴絲合縫的帳子,不禁一嗤笑︰「既然不方便……那還應什麼?」

虧自己在門邊「恭恭敬敬」地問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等到一聲微弱的「嗯」,那還不大大方方地進來?

至于門,是被手輕輕推開的,還是一腳狠狠踹開的,重要嗎?

「我……」床榻上的人一拉被子,捂上胸口,活像個被人窺視的黃花大閨女。

背手徑直走向窗邊的孟姑娘只望著案上山高的紙垛,眯著眼笑道︰「嘁,就你那身板,有什麼好看的!」

「我這幾年看過的赤膊多了去了,個個比你有看頭!」自以為見過「大世面」的孟姑娘高昂著頭,頗有點「耀武揚威」的得意勁兒,一邊說的時候手上還不閑著,好奇地在身前的紙垛中翻翻找找。

她挑挑眉,繼續用不屑的語氣說道︰「不就是沒穿上衣嗎?!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如今天氣開始熱了,听說他昨夜又喝了酒,「不方便」頂多不過是貪涼少穿了唄!

三年里,在「玉虎堂」,她以「七公子」的身份跟鏢,天氣熱起來,手底下的粗獷漢子以為她也是男子,還不是想光膀子就光膀子,哪里會顧忌這些!

不過,似乎……五哥不管多熱都衣著齊整,所以沒見過五哥的……

「唰啦」一下,孟姑娘的小厚臉皮突然一轉瞬羞成了大紅布!

「你……你到底是來干嘛的?」帳子里的聲音怒意沉沉。

不就是多見了幾個武夫的胸脯嘛?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這難道不應該覺得羞恥嗎?她倒好,還得意上了!

「我剛叫門的時候都說了來著!」孟姑娘不著聲色地擋在在紙垛前,小心翼翼地翻上一個角、或是扯出一條邊地看那些紙上的詩文。

「三哥,你知道嗎?」偷看詩文的孟姑娘唇角笑意淡淡,不知怎麼突然就失了剛剛的銳氣,換上一種少女獨有的嬌軟語氣,「我能彈你教的那首曲子了!」

「哦……」在帳中呆坐的男子以被圍身,這不知廉恥的丫頭不是一刻之前還「氣勢洶洶」的嗎?怎麼突然間就轉性了?!

「你不高興嗎?」孟姑娘只顧低頭琢磨手中斷斷續續的詩文,那些隱在字里行間的脈脈相思之意讓她眼光逐漸溫軟下來,語氣也隨著柔之又柔,恍如不願蘇醒的一縷幽夢,「待我學成,你也以跟二哥一樣,把燕鈴風風光光地娶進府里……」

「那……還是‘遙遙不知何期’的事!」帳內驚疑不已的某人聞言,臉倏然一紅,吞吞吐吐地道。

「你不是說,我的‘四藝’里屬‘琴’最糟糕嗎?」語氣溫軟的孟姑娘猶自不覺自身的變化,輕聲問道,狀似呢喃。

若自己這慣于使鞭的雙手練好了「琴」,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其他的應該能速成吧?

「是啊……」思誠把被子重新圍上了脖頸,斜靠著榻邊的牆,被子雪白,被他在壓在脖頸處的手抓出了褶子,遠看就活像一只露了點餡的燒麥。

他仰頭嘆了口氣︰「問題是其他的也很糟糕!」

一激靈直起身子,趕在小妹能飆揍人之前,飛快補充道︰「‘書’倒是還不錯!」

小妹的書法雖說不像別的閨閣女子那般清秀雅致,但大氣凜然、剛勁有力,倒也確實是好字!

思齊的眼光在那些情意綿綿、卻往往寓情于景、寓情于物的詩文中流連。

看來,作為文人的三哥雖說情感很細膩很豐富,但同時也很深沉,不輕易讓心思「顯山露水」,就像春閨里的少婦且待歸人一般,幾絲幽怨、幾分寂寞摻雜在隨著四季變換的景物中,但更多的卻是濃濃的思念之意和靜水深流的愛慕之情。

榻上的「燒麥」探頭見小妹背著一只手,靜靜立在窗邊,完全沒有後顧的意思,方小心地伸出一只腳著了地,利落地一撈床邊架子上隨意搭著的干淨長袍,「嗖」地縮回了帳里。

他在帳子里半弓著身子,穿好了長袍,確定沒有再露出一點不該露的肉,這才坐上床沿,一邊低頭穿襪,一邊歉然地道︰「對了,小妹,今天……恐怕是不能陪你練琴了!」

孟姑娘的手突然一頓,失神地「哦」了一聲,一雙杏眸卻倏忽睜得老大,雙眼只盯著手中薄薄紙片。

「有朋自遠方來,我自然要招待招待,權且盡‘地主之誼’!」穿好了襪子的某人繼續低頭穿鞋,完全沒注意窗邊呆立的小妹正一臉驚異地看著他的即興之作。

還真有……這麼明白的情詩!

嘖嘖,真露骨!嘖嘖,真悶騷!

之前表示對三哥久藏于心的「真情厚誼」十分之動容的孟姑娘,此刻滿眼驚異轉為鄙視︰這樣的詩文你敢寫,但你好意思拿給人家姑娘看嗎?既然不敢,寫這個卻是干嘛?

手邊不規則的、皺巴巴的紙片上赫然寫著一首七言情詩︰

心竅玲瓏貌亦奇,

儀容端雅如神異,

燕裙趙袂縈朱顏,

鈴絛清響閉幽境。

孟姑娘本就在小心翻找,剛剛一扯出一條邊嚇她一大跳!

露出的邊沿上「心儀燕鈴」赫然在目!

孟姑娘本就在小心翻找,剛剛一扯出一條邊嚇她一大跳!

露出的邊沿上「心儀燕鈴」赫然在目!

「思齊?」穿好衣服的思誠終于意識到了異常,出言相問,向窗邊走了過來。

「哦……」某女抽出那張紙塞進袖囊,不陪正好!一會回去慢慢琢磨去!

「你在干嘛?」疑惑地伸過頭去。

「我……窗邊看風景!」某女一頓,笑眯眯地回頭答道。

「窗戶都沒開!」繼續審視的眼光對準她。

「有窗縫!」某女淡定地答,還湊近笑意嫣然的一張小臉,「考慮你害羞才沒敞開的!」

「你一姑娘家別動不動就進男子的房間,懂不懂?」

「我知道!」

還不是有秘密嗎?二哥枕下有*,三哥台面藏情詩!

「去練吧,我盡早回來,一定好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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