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涌動的人群,火點群中的那個沉悶的聲音倏然抬高音調,「怒氣沖沖」地吼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微微低下頭,卻彎起唇角,小聲嘀咕︰「這才對嘛……」
隨即閑閑一揮手︰「出擊!」
手執一人高盾牌的「土匪」們從火光兩側的暗處動作極快卻有條不紊地涌入,將己方隊伍掩蔽了個嚴嚴實實。
近前細看,那些盾牌很特別,如同狼牙棒一般,朝外的那面都鑄滿了尖利的金屬刺,每根刺都還長有倒鉤。似乎是為了防止刺尖在亮處閃爍金屬光澤,被人預先刷上了黑漆,正與今晚無星無月的沉沉夜色融為一體。
那些沖得快的軍士還沒來得及辨清眼前突變的狀況,見有黑影移動,揮刀的便猛力一砍,執槍的便挺身一戳。
「叮叮當當」連響數聲,利刃與盾牌交接,發出刺耳的金屬相擊聲。
揮刀的虎口一麻大刀月兌手,心知以這力度,刀口怕是卷了;執槍的手腕一震長槍離手,心驚以這力道,槍尖想是折了!
就在一愣神間,在那排「狼牙」盾牌背後漢子們「嘿喲」一聲中向前一步,直直迎上沖勢未減的領頭軍士。
那些個軍士尚處在熱血上頭和些微的驚疑中,對這黑影的突然逼近甚少有人察覺,「呲呲」的利刺入肉聲此起彼伏,靜默一瞬之後才響起淒厲的慘叫聲,交雜在暗夜茫茫里格外滲人!
火光下的一人模著嘴邊的「絡腮胡子」,操著沉悶略顯不自然的嗓音自言自語︰「雖說那姓霍的老家伙長得實在太丑,聲音也難听……」
听著那遲到卻不出意料的慘叫聲,一雙眸瞳閃著嗜血的幽光,挑了挑眉︰「不過嘛,還別說,這盾倒是挺好用的!」
邪邪笑著一揮袖,命令道︰「兄弟們,再給加把火!」
沒有人應聲,但這話音還沒落音,一道道火光就已如流星般「嗖嗖」劃過天際,那是利箭拖曳著長長的火光,箭頭裹有的黏膩油脂正猛烈地燃燒著,越過軍士們的頭頂落在了其後的車廂上。隨後,道路兩旁的樹木上也飛下相似的火箭,長了眼楮一樣地撲向車廂。
「不好!」
「先救火!」
「救命啊!」
「救我!」
各種人聲混雜著,有男有女明顯不同,卻分辨不清哪個是哪個的,只有強烈的情緒在其間流動--滿滿的驚恐和淒惶!
此時正值盛夏,多數人都衣衫輕薄,這衣衫一旦沾染半絲火星燒到的直接就是皮肉!
只見火光閃耀間,有人身上騰著熊熊的火焰從車廂里滾下來,接著在地上拼命打著滾,留下灰黑的痕跡;馬嘶人亂中,不知誰的腳踏上了誰的手背,誰又從誰的身畔擦過,身上帶的火焰引燃了另一個人的衣襟。
女人們的呼喊、哀嚎,孩子們的哭鬧、尖叫,男人們的奔忙、無措……
一時間,踏上回程的無奈、難過、不舍和眷戀似乎都隨著這熊熊不息的火焰燃成灰燼--人間煉獄,莫過如此!
那倒地的副將從馬月復下抽出被壓住的腿爬起來,沖著如無頭蒼蠅一般東沖西突的眾人,竭嘶底里地大聲喊︰
「莫亂!」
「救人!先救人!」
被燒到的人實在太多,又是沒經歷過如此場面的婦女孩童,那些軍士們在驚愣回神之後只顧得上--奮力扒開車廂,把里面呼救的人放出來,把已經暈去的人拖出來,一邊月兌下衣物拍打近旁人身上的火焰,再一邊大聲喊大家自行打滾滅火。
副將抬眼望了望四周,路的一旁隱隱可見幾點水光,而水光和路之前隔著幾排濃密的灌木叢,之前光顧著埋頭趕路居然沒發現!
咬著牙,他不要命似的揮著手中的劍,將礙事的灌木叢斬開一道缺口,果然--此處有一道略微傾斜的土坡,土坡下方是一條小溪,那里流淌著一線山泉!
他眼楮一亮,看著那線細弱的泉水,如同看到了一線在灰燼中冉冉而起朝陽!
一個竄著火焰的人哀嚎著從身邊跑過,他眼疾手快地撥過來,放倒一推︰「快從這里滾下去!」
「兄弟們,把這灌木都斬開!」
他近旁正奔忙著慌亂嘶喊的人群,盡管他極力高聲卻無人理會。
有細微的破空聲響在腦後,他本能地回頭一瞧,隨即似乎有一道沁涼的光劃過他的喉頭,隨即他感到迅速蔓延到全身的冰涼。
仰面倒地,他感覺眼前的整個世界都暗了,比剛剛的黑夜更暗,嘴唇不甘地一張一合重復著剛剛的話,卻消散在焦糊味濃郁的晚風里。
他斜上方的樹杈間,有人懶懶地收回潔白如玉的手指。
那人一笑,微彎的唇角,淺淺的唇色,令人聯想到早春綻放的櫻花,這本該是仙姿神貌的一笑,那瞟過來的眸色卻冷如千年寒冰,襯得他猶如地獄里索命的修羅。
微張唇,他轉頭望向在溪水中掙扎立起身的人,只吐了一個字︰「一!」
他滿含興味地挑著眉,在心底猜測︰卻看這場獵殺,能逃出多少人?
說實話,他還得感謝淮陰郡王,若不是他突然到訪,還盛情邀天成對酌,他即便有再快的寶馬也不能及時月兌身,看上這場「好戲」!
「天成,你想預留的這線生機,我幫你來看看——能有幾個人幸運地把握住?」
……
見側前之人被馬顛得抬手捂嘴,用以來壓抑欲嘔的沖動,方臉侍衛終是皺眉再次勸道︰「主子,還是進車歇歇吧!」
那人這回也沒答話,卻收韁停住,翻身下馬,徑直跳上馬車。
方臉侍衛這才用自己才听得到的聲音嘀咕道︰「撐成這樣還想在悶悶的‘二舅哥’面前表現?他可沒心思注意您呢!」
往側前另一人瞄了一眼,果然,那人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主子下馬都沒見他偏頭看一眼!
「誰?」上車揭簾之人見廂內有個白色的人影,初入暗處一時看不真切,不由心生警兆向後退了一步。
那道白影一晃,伸「爪」抓住來人肘彎,欣喜道︰「可算來了!」
浩宇這才定楮一看,正是某個「自以為天底下自己最大」的家伙!
「大人物」一指車壁冒出縛住自己右腕的黑色金屬鏈條,好奇地問道︰「殿下,你這馬車還有機關的?也不怕把自己給困住!」
浩宇鼻間一嗤,挑挑長眉︰「你見過獵手掉進自己設的陷阱嗎?」
閑閑往車壁上一靠,狀似隨意地問道︰「對了,子音你什麼時候跟來的?」
「大賴沒跟你說?」某人物驚了一瞬,不好意思地模模鼻頭,答道,「出發前就到了!」
浩宇半直起身,伸手去解那鎖鏈,輕笑道︰「你不會呼救嗎?」
某人物「哼」了一聲,傲嬌地仰頭道︰「太丟面子了!」
隨即想到了什麼,子音壞笑著反問︰「某人被女人‘輕薄’不也沒呼救嗎?」
趁「獵人」一愣,不老實的「獵物」伸出另一只爪飛快拿下某人頭頂的柳條圈,早就好奇這是干嘛的了!
聯想起了「折柳送別」的風雅之事,某人眉眼飛飛地湊近浩宇耳畔問道︰「她送的?」
哪知,那「獵手」飛快劈手奪過那柳條圈,順帶停了解索的那只手,那鎖鏈「 嗒」的一聲又勒緊了「獵物」的手腕。
「獵手」氣哼哼地回道︰「我那是郎情妾意!」
一邊捋順那被不知輕重的某人捏彎的柳圈,一邊在心底咒罵︰好個賴永福,之前都跟這家伙叨咕些什麼了!
其實,浩宇還真「冤枉」了老賴。
那天,就是浩宇把人家老賴氣得「離家出走」的那天,挫敗感爆棚的老賴找上了某人物,並用豐富生動的肢體語言控訴了自家主子種種「毫無人性」的「罪行」,當然順帶在「好奇心滿滿」的某人鼓勵下,身體力行、「身」情並茂地表演了主子的某段「不為人知」的「發情史」。
「哎喲……」某人手腕一緊,不禁皺眉呼痛,但轉瞬又追問道,「是嗎?確定不會又是‘有心妾無意’吧?」
見對面之人側頭沉默,了然地一拍他的肩膀,好心勸道︰「我說,那孟小姐有什麼好?哪里值得你費這麼大心思?」
老賴那個呆呆笨笨的家伙看不出來,他作為一個「情場老手」,就算是以肢體語言「轉述」,他也能有把握將真相猜得個十之八九!
浩宇靠上車壁,不明喜怒地長長一嘆︰「‘因緣’使然罷了!」
對于感情的事他向來不會去想為什麼,「情」本由心生不可理喻,而佛家所說的「因緣」一事更是無法揣摩,隨心而動、隨緣而行便是了!
「獵物」顯然沒听出「獵手」說的其實是佛家里的因緣,挑眉問道︰「姻緣?」
「獵物」一側頭,又用一邊的手托腮想了想,還是滿懷著「祝福你」的暖暖眼神注視著「獵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右肩胛,柔聲道︰「不過,說實話,你能這麼想我還是替你高興的!」
接著,湊近一張表情認真的臉,畫蛇添足地補充道︰「如果讓我給你出謀劃策當‘軍師’,我覺得你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本來神情淡漠的某人一皺眉,不解風情地將肩上之「爪」一掌拍離。
------題外話------
「存稿精靈」(張大眼)︰萌萌的小萱兒呢,尿個尿都能失蹤的?
「劇透小妖」(挖鼻孔)︰可能還沒尿完!而且,我提醒你一下唄,姐姐寫這麼多「分泌物」在存稿里,你小樣小心口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