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一怔,「好!」她若死在荒郊,或許會骨頭全無,被猛獸啃光。若死在鬧市,遭人圍觀和指點,尸體總會被運到雲破天的面前。
確實不妥。
當夜。
蘇瑾躺在花圃中,看著寂昀,「我若死了,你將尸體藏起來,不讓夫君發覺,告訴他,我只是去了秘境,終有一日,會返回。」
「好。」
寂昀應下。
蘇瑾本想編一個幾年之約,制造一種還能重逢的假象,讓雲破天不至心如死灰,又想描述下秘境,讓它听起來好像真的存在,卻不知從何說起…
嘆息。
她接著啟唇,「等琰兒娶妻的時候,你在我墓前燃一炷香,讓我高興下。」
「好。」
寂昀答應。
蘇瑾在腦海中想象雲琰娶妻的模樣,不自覺的笑出來,笑中染淚。到時,該拜高堂了,高堂上雙座,只有夫君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該多難受。
她只能在心里祝福。
蘇瑾低眸。
她的聲音輕輕淡淡的,听不出悲傷,有條不紊的交代著,「等琉兒嫁人的時候,一定要叮囑她穿我制好的火紅嫁衣,但願那一針一線的心血,能佑她一世長安。」
她的琉兒,聰慧之極。
將來若嫁。
挑選的夫婿縱然不是萬萬人之上,也定非等閑。
只是,琉兒善算計,多疑。她補充道,「可惜,我沒有機會去提醒她,過日子不能太挑剔,該折腰的時候屈身,該倔強的時候寸土不讓。」
不要總試著去掌控。
忽而。
她陷入安靜中。
寂昀出聲,打破一夜深沉,他的容顏在鬼火的映襯下,忽隱忽現,周身凝起百丈黑霧,「你將丈夫、兒女都囑托完了,有沒有什麼,想要叮嚀我的?」
蘇瑾剛想說沒有。
怔住。
隨後開口,「去入輪回吧,當個艷鬼有什麼好的,就算有萬身皮囊隨意更換,卻沒有任何一張臉是完全屬于你自己的,縱有萬個女子可踫,享盡纏綿溫存,卻無一人噓寒問暖。」
說完。
蘇瑾的意識開始模糊。
體溫降低。
臨閉上眼的那刻,她听見他在問,「你知道我是誰麼?」
她透過眼縫,「艷鬼…」
至此。
萬籟俱靜。
她的意識陷入混沌之中。他原本立在花圃中的身子緩緩墜地,聲音飄渺,他的眉眼媚態盡散,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和傲慢。我是梵寂。
是你厭惡的梵寂。!!!
世間男女,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會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但唯一做到的,唯有我梵寂。你不想看見我,我便舍了神體,棄了肉身,換了鬼顏,來陪你。
看你十六年間,相夫教子。
看你俏目清顏。
自那日散後,我走過很多地方,山長水闊,後來,駐足凝望的每一個人,都像你。又狼狽的逃回,藏于暗處…
皮囊是假的。
名字是假的。
艷鬼。
也是假的。
我只是普通的,會畫皮的鬼而已,我知道,不管我畫多少張臉,你都記不住我,索性一直換。你的眼里,心里,只有雲破天那張臉!永遠只有!
……
天明。
蘇瑾臥于花中,仿佛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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