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尷尬的夾在盜洞中段,安全繩的信號似乎停了下來,我心說大頭不會是掛了吧。其實,我現在更怕上去,上面那個影子,八成不是善物,下去還有大頭呢,而且哥們兒這次主要是跟我來的,也不能看著他出事不管。
一咬牙,下就下,又快速滑了十幾米,視線逐漸適應盜洞後,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這個盜洞打的手藝極高,四壁光滑,可是每隔一塊,就會有幾條線紋,我以為是挖洞時鏟子磕踫的,沒注意,可現在總覺得是有意做的。
既然上下都是危險,我也不忙了,固定好安全扣,摘了手套,細細地模著這些紋絡,特意用袖子擦了擦,就是幾條線平行交叉,又往下滑了一段,還是一樣,上面刻得什麼,真猜不到,外形上倒是像長方體。
我心說,難不成挖這個盜洞比較講究,需要做記號,水平尺?
大腦想著事情,時間過得很快,還在疑惑時,腳底下踩到硬地了,我心說應該是到底了,瞥了眼繩子刻度,和我中斷發現盜洞刻畫時又下了一半。
我我歪著頭往斜著的盜洞上看,好丫深啊這個墓,也就是這個動作,我猛然間意識到那些雕刻是什麼了,確確實實就是長方體,那是台階。但是,那是人為畫上去的台階,自然不是給人走的。
聯系起繩子刻度和所經過的台階雕刻的數量,想到這里,我又陷入了迷茫,這個盜洞又不像師傅他們打的了。這應該是為墓主人升天所造的天梯!估計不錯的話,應該是八十一層台階,象征著九九歸一,也有九重天的意思。
光從這一個洞的設計上來看,墓主人和建造者很逆天,而運用到的原理很可能跟中原有關。如果跟中原有關的話,這個墓,應該是漢墓不會有錯。
我搖搖腦袋強迫自己不去好奇,腳底下依然是方磚,就我這一圈兒是亮的,周圍黑咕隆咚,但好歹反射進月光,幾經折射,還有些光線。
我所處的地方居然是墓道中間,墓道寬敞,還有空氣,很干燥,古人是怎麼在大漠里造出這麼多磚來的,無人知曉,光是掩埋深度就是個謎。
奇怪了,洞口幾十立方的流沙滑進來,地上怎麼沒有,看看安全繩另一端垂在地上,大頭呢?
我打著頭上的礦燈,左右看看,我恰好處在墓道的十字路口,漢代的墓,應該是兩個耳室盛放陪葬品,這里確實四個,可見墓主人地位不一般。其實,不管誰的墓,風水都會集中在一點,也就是墓主人成殮墓主人棺槨的主室。
我心說,難不成大頭等不急,單獨去墓室掏寶貝去了。我把工兵鏟別在包帶上,將強光頭燈關掉,拿出一個鋰電池的白光手電筒來,沿著墓室牆壁看了起來。
不得不佩服古代那些君王,動用多少民力物力建造這種規模的大墓,而且還很巧妙的利用了西域的自然環境,剛才這個升天洞,不僅有引領死者升天的意思,還能當個通風口。
墓室牆壁上,刻著古代文字,我看了一陣,更加肯定了,這是漢朝的墓,漢承秦制,使用小篆,後來就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了,隸書盛行,而牆上的文字就是隸書。
我所認識的隸書,不過是些文物常見的字,大頭或許比我多認識幾個,老陳更別說了,中國通。在我認識不多的漢代隸書字體中,有幾個字出現頻率很大,一個是天,另一個是命,我不禁心里有些嘲諷起來,看樣子墓主人還真丫以為自己能得道升天呢。
辨認了一陣,也認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有一點很好奇,墓室牆壁上這些文字,怎麼感覺像是碑文,就是後人記錄先人功德無量的碑刻。
沿著墓室牆壁走了一陣,準備離開去找主殿,估計大頭在那。正當我要離開的時候,燈光一晃,牆壁上雕刻著一副壁畫,把我吸引住了。
壁畫是在文字的最後,一個高大的中年人屈膝而跪,平頂冠、八封衣、方裙、朱履,一股莫明的預感驅使我蹲下來細看,中年人畫像旁立著一把劍,旁邊幾個小字,看得我是炸雷轟頂。
「盟威符」!畫像里的哥們兒我認識,道教創始人,張道陵,正牌祖師爺。
別看大頭怎麼奚落我,但我從來不是道士,師傅說我難養活,給我起了個名,要麼認干爹,要麼當徒弟,這樣我才委曲求全的。
但不管是不是道士,看見張天師虔誠的跪在壁畫里,著實讓人不理解,祖師爺是誰,人可跪他,他跪過誰?
難道這座墓是張天師給墓主人修建的,我記得師傅說過,這哥們兒……呃,這祖師爺出生在王莽新政時期,趕上灰頭土臉江河日下的漢室,皇帝著他做太傅都被拒絕了,張天師對來使說,「人生在世,不過百歲,光陰荏苒,轉瞬便逝。父母隆恩,妻不厚愛,也隨時而消失。君臣之恩,誰見長久?請轉告聖上,只要清靜寡欲,無為而治,天下自然大定,我有何用?我志在青山中!」
看來,聖人也說謊啊,他說志在青山,跟帝王將相再無瓜葛,全身隱退,怎麼在這西域大漠古墓里出現了。這幅壁畫,至少說明他到過這里。
我用手觸模著壁畫中那把三五斬邪劍,畫中的形象表示,張道陵跪在這里,寶劍扎在地上,這把劍和我身後這塊青銅大印,是張道陵的貼身東西……
我手指剛觸踫到那把劍,感覺按著的那塊墓磚有些活動,憑感覺就知道,這是機關鑰匙,難道是祖師爺故意指點後人的?
根據秦漢墓室的特點,機關相對簡單,活動一下那塊長條墓磚,果然能動,伸進去兩根手指,費力地把磚拉出一塊,然後兩手抱住,往身後一拉,墓磚陷在牆里的部分,連著一根鏈子。
轟隆隆……石門滑動的聲音。
墓道兩側,身前和面前的墓門一起打開,一股干腐的氣息撲面傳來。我心里大喜,剛要邁步進去,想想不放心,把工兵鏟折疊開,一頭壓在地上的機關墓磚上,另一端頂在牆上,萬一我進去,這玩意忽然關上,我找誰說理去。
進了墓室,周圍一片漆黑,好在這次裝備齊全,手電不僅蓄電能力強,還能轉換為台燈的發散模式,而不像手電光束太過集中于一點。
當墓室里亮堂起來,我整個人也僵住了,怎麼個情況啊。也就三十多平米見方的正方墓室里,正中間居然有一「櫃子」。
櫃子我認識,這是棺槨,兩米多高,三米見長,朱綠色,上面彩繪密密麻麻。周朝制度,君王才用朱綠色,如果里面是天子,棺槨應該有四重,大棺厚八寸。
讓人詫異的是,墓道兩側相對都有墓室,肯定是耳室,耳室只能盛放陪葬品,最惡也不過是殉葬的侍女宦官,哪有把墓主人放在這里的。隨後又想,難道這個陪葬的人生前很受墓主人寵幸?
當然,真正把我嚇著的是墓室內壁。多大的陣仗……置琉璃高座,左供元始天尊,右供三十六部尊經,立刻十絕靈幡。鴻鈞老祖、鯤鵬祖師,下一階,原始天尊、太上老君等。
明明是墓穴,死者安生輪回的地方,卻刻畫供奉著道家仙人。
我腦袋里立即涌起幾種可能性,也許這個墓太凶,連張道陵都沒解決,留給後人,而且他也進了這個墓室,可能做了法……也有可能是,這個墓主人,或許就是個道家的鼻祖仙人。
無論怎麼想,都有破綻。我疑惑的搖搖頭,算了,懶得想,下來是找大頭老陳他們的,順手來點明器,管你是誰呢。
不過,想歸想,師傅給我留的規矩,遇見了就得拜。
怎麼說也是我驚擾了墓主人,從包里拿出一炷香,扎在棺槨的縫隙里,心說,我可沒得罪您,估計您丫幾千年沒見著香火了吧。
我剛要轉身,就听身後「吧嗒!」一聲,香居然掉了出來。我心里咯 一下,心知不好,人家不給面子。
我心里撲騰起來,強忍著鎮靜下來,自我安慰道,這里都是道家仙人,他敢扎個屁刺。這麼一想,我又掏出一綹更粗的香來,來到墓室右側太上老君的畫像下,這主兒其實就是莊子,算是道教的直系親屬……
我一手攥著香,用防風打火機點燃,剛要找個石縫扎進去,嗖!干燥的墓室里,一陣冷風擦著耳邊吹過,手指粗細的香攔腰折斷。
我一愣,這可是給祖師爺上的香,別人不給面子,連祖師爺都不給,咱們可是一伙的,二半吊子道士也是道士,臭雞蛋就不是雞蛋了嗎。
我腦袋懵了幾秒鐘,這地方不能呆,一手抓包,一手拿手電,連退兩步就竄出了墓室。
還沒等我長舒一口氣,就听見身後叮叮當當的聲音,好像撬棍砸石頭的聲。
我咽了口唾沫,機械的轉過頭去,手電光照向身後的另一間墓室,「大頭?」
我從沒覺得大頭的身姿如此偉岸,都迫不及待想給丫來個熱烈的擁抱了。在這種壓抑寂靜的墓室里,看見哥們兒了,激動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松了口氣,走進另一間墓室,嘴里抱怨著,「大頭,你看見我咋沒叫我一聲啊。」
這間墓室中間,是一對紅色的石頭堆砌的,大頭正站在下面拼命的扒拉,如同瓖嵌在一起的紅石頭抱成一團,看著十分結實,大頭連扒帶拽,跟瘋了似的。
「嗚嗚嚕!」他拼命地扯砸那些石頭,對我視若不見。
我剛要踢他一下,腳卻停在他的後背上遲遲沒有落下,姥姥!這不是大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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