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近,听得人毛骨悚然,現在距離近了听那聲音,就像一個人蹣跚地走路。
我心里暗道不好,肯定是我點了篝火被發現了,焦急之中,從包里掏出安全繩,前面有個十號鉛絲崴成得鉤子,一下扔出後牆的石窗,扥了幾下,卡實了,蹭蹭地竄了上去,飛快地爬出窗戶,跳了出去。
爬上窗台的一刻,就听見外面的聲音似乎進了石屋,可當听到他們對話後,整個人都傻了。
「他女乃女乃的,挺會享受,還點了堆火給老子。」
「大頭兄弟,再打下去會死人的,要不綁起來我問他幾句話,您再打?」
我屏著呼吸,壓抑著內心的恐懼踮腳看向石屋,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石屋門口,老陳滿臉是血,裝著孫子一路走來,而他身後,啞巴五花大綁地被推進來,似乎不情願走,所以他身後的人,每走一步,都用一把工兵鏟敲啞巴腳下的石板嚇唬他,「咚……咚!」
而這個人,居然就是大頭!
我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這三個人剛死不過十分鐘,甚至啞巴的腦袋都被砍掉了,現在怎麼還活著?
我繼續听下去,越听心跳越厲害,冷汗倒流。
大頭坐在石階上烘烤鞋襪,白了老陳一眼,「他娘的,要不是我救了你,啞巴早把你腦袋剁下來了吧?」
「是是,大頭兄弟出手相助,鄙人沒齒難忘。」老陳謙虛道。
大頭輕哼了一聲,「誰稀罕你丫沒齒難忘了,小爺問你,咱們在上面宿營時候,我和天賞去拉屎,你是不是偷偷進得墓?」
我這才知道,當初我和大頭遇見活尸時,老陳和啞巴听見我們求救聲,馬上去幫忙,可是他們繞過城郭,看到的卻不是我和大頭,而是張敏一行三人正準備從一個沙洞下墓。老陳這才反應過來,那就是我們的行蹤,從一開始就被張敏一伙人跟蹤了。于是老陳等張敏三個下去後,帶上啞巴也一起下墓。
大頭跟老陳對了對口徑,大體相似,下墓後,老陳啞巴也沒再和張敏相遇,而是進了一間紅棺墓室,上面畫滿了鳳凰,棺槨是用麻桿火油和硝石構成,棺畫則是鮮紅的鳥,像是鳳凰,老陳馬上分析出這是南方丙丁火,朱雀火神。
大頭想起在墓室里吃得苦頭,起來踹了啞巴一腳,「娘的,看不出,人家還是神族後裔。」
我心里撲撲地亂跳,要不要提醒一下老陳,我們認識的這個大頭,很可能不是人,而且剛才還要殺我。
老陳看著大頭說,「大頭兄弟,這麼說跟蹤我們來羅布泊的人,你們認識?」
「天賞認識,是他師傅的孫女。」大頭說。
我咬了咬牙,情不自禁的罵了個「操!」怎麼什麼都跟老陳說,隨即意識到不好,連忙捂住嘴巴。
可是已經晚了,大頭和老陳的談話戛然而止,連捆在青銅鼎上的啞巴都警覺起來。
沉默了片刻,大頭給老陳使了個眼色,兩人點點頭,意思是,有人!
我心里這個急,可是又不能貿然出去。
大頭走到石屋門口,朝外面瞥了一眼,忽然大叫了一聲,「女乃女乃的,說曹操張敏到。」
老陳一听說張敏也下來了,似乎更加激動,和大頭一起跑了出去。我連忙爬上石屋頂上,視線正好可以看清石階下整座湖泊,湖面上,張敏束著頭發,正往岸邊游。
看到這里,我徹底沉不住氣了,很顯然,張敏是剛從那個洞里掉下來。聯系起老陳和大頭的對話,他們兩個也是剛剛踫面。
也就是說,我現在所處的時間是……時光倒流的兩個小時前。老陳下墓,啞巴殺人,大頭救人,張敏掉下來……
想到這里,我不禁渾身打了個寒戰,難道大家都沒死,只是時光倒流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使勁兒的搖搖頭,心道,既然大家是自己人,有什麼誤會還是說開來的比較好,況且不管真的是不是時光倒流,大頭殺人肯定是出于他的本意。
我這才從窗口重新爬進石屋,跳下來時,為了安全起見,後面的繩索沒有收回。
此時,不遠處的湖泊岸邊,大頭和張敏老陳正在爭論著什麼,我想等大家一起進來後,如果和睦相處,我也就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我走到啞巴身前,瞥了他一眼,「大爺,您這無間道演的比梁朝偉地道啊?」
啞巴驚愕的看著我,似乎沒想到上面那些白粽子,沒有把我和張敏怎樣,臉色流露出一種憤怒的神情。
我有些小人得志,打算出去迎接張敏,這女人先我一步下洞,這會看我在這里,一定嚇個半死(事實上,大頭等四人都是按照兩小時前重新來過,只有我神奇的發現時光倒流了。)
石屋外的石階上,另外三人正往這里走來。
大頭憤怒地說,「張敏,你丫說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掉下一個洞?」
「是啊。」張敏平淡的說。
老陳干咳了兩聲,似乎也覺得起初張敏拋下我自己下洞覺得不地道,但他當初在上面也是丟下我和大頭單獨走的,所以沒有發言權,「張小姐,那唐小哥現在……」
「我都說過幾百遍了,我們被關在金絲楠墓室里,那些白粽子堵住了門口,我是從棺槨里掉下來的,至于唐天賞怎樣,我只能說凶多吉少。」張敏不耐煩中終于有些懺悔的意思了。
「操!早知道你個騷娘們兒不靠譜,在上面就應該辦了你,可是天賞不听我的。」大頭咬牙切齒地說。
張敏輕哼了一聲,「你自己什麼底子,老陳不知道,難道我不清楚嗎?」
老陳始終當著老好人,「好了,大家先別吵,唐小哥福大命大,應該可以應付,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看看怎麼爬上去,把他救下來吧。」
我剛才還準備出去和大家來個喜相逢,听到這一番話後,驚得連連後退,一直撞到青銅鼎上,轉頭看向被綁住的啞巴,他也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似乎我不是人似的。
我腦子里迅速反應過來,四下看了看,把火堆前的背包背上,蹭蹭幾步跑到後窗前,攀著繩子竄了上去。再次躍上窗台後,一拍腦門想起一件事來,媽的,據後來(這個後來是指,我上一次在這里偷听到的結果)老陳說,啞巴是裝的,他不會把剛才見過我的事情告訴老陳他們吧。
根本來不及猶豫,外面爭吵的三個人已經要進來了,我身形一矮,從窗口跳了出去,點著腳尖跑向石階甬道伸出。
足足跑了十幾分鐘後,我虛弱的倚在一個石牆上,還沒等我捋順發生了什麼,又听見外面有些窸窣的聲音,連忙蹲下掩藏起來。
這時候,我所窩藏的石屋里,似乎進來了另一個人。好在這些石屋後都有台階,台階能爬上窗子,我生怕被人發現,露出一只眼楮看著。
看著看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滾了下來。
我所處的這個石屋距離老陳他們所在的百米不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濕漉漉地走了進來。
那人背對著我,月兌掉外套擰了幾把,還點了一根煙,歇了一分鐘後,那人站起來環繞著石屋牆壁走了起來,抬頭看著那些壁畫。
「極光!」這人看了一陣,忽然雙手一拍喊了出來,「丫的,還好沒讓天狗吃了月亮,要不然中秋節又少了三天法定假日。」
我腦袋嗡的一下子就大了,趴在窗台前,大氣兒不敢喘,這個人說的話和我一模一樣,等我抬頭一看,簡直無法形容這個人,憂郁的表情,高雅的氣質,健壯的體魄,威武的身姿……不是我,還能是誰!
任何人看到另一個自己,那種心情可想而知。而這個自己,正在重復一小時前,真的自己所做的事情。
我猛然間想到在上面墓道里看到的玉棺,那里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實像。我肯定是唐天賞沒錯,操,到現在,我連自己是不是人都產生質疑了。
也就是我走神的這個空當,忽然,手里抓著的耐克背包一松,我下意識的蹦起來想抓,還是沒有抓到,那個包噗地一聲落在石屋牆角。
我的心都卡在嗓子眼了,下意識的看著背對我研究壁畫的另一個我,他正一步步地轉過來。
忽然,那個「我」腳下一軟,一腳踩在我的包上,我本能的底下了頭。
說時遲那時快,石屋里的我抓著包似乎意識到外面有人,連忙追了出來。我不想那個「我」看見我,撒腿就跑。
「站住!」身後的「我」大吼了一聲。
我心里驚訝、擔心、恐懼,好在石屋組合像個迷宮,拐幾個彎,就甩掉了追我的「我」。
「誰,你丫等等我,跑個毛啊!」另一個「我」狂罵道。
我緊緊地攥著拳頭,終于明白了,其實我起初下水上岸在石屋撿到了包,意識到這里有別人存在。原來,神神秘秘給我扔包的人,居然就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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