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這話說的我嗓子干澀,什麼叫都被耍了?
「因為這分明就是個衣冠冢!」張敏深深地皺起了秀眉。
衣冠冢指的是沒有尸骨,所以也談不上主殿和棺槨,只埋葬逝者的一些生前遺物,起源還是上古的黃帝,有雲︰黃帝以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而真正的墓主人,根本不葬在這里,留下這座墓,只是用來祭祀,相當于緬懷。
我不免覺得有些沮喪,「那你說真正的墓主人……」
說到一半,我看到壁畫中,那幾個隱約的人影抬著棺材往外奔跑,恍然大悟,卻難掩心中的驚愕,「被人抬走了?」
一時間兩人沉思不語,都有了些許頭緒,感情這條通道,不是陵墓結構中的一部分,也不是什麼工匠逃跑的秘密通道,而是暗中運走墓主人尸體的通道。
這個西海王配韓大師的組合,一夷一漢,真絕了哪是他娘的諜中諜,這是偷天換日啊。仔細想來,修建鎮龍壇的人中,肯定不僅有韓大師,更有周皇室的人,西海王敢拿自己臣民陪葬,他卻不敢動大周王朝的一兵一卒。所以,做了這麼大一個局後,還是不放心,怕死後被周皇室挖出來,讓人在自己死後順著這條通道將他運走。
「那丫的……西海王能埋哪兒啊!」這才是我最關心的,一個衣冠冢就好大的派頭,要真到了正地兒,光是外面那口象征苦海的青銅井,工程量可就海了去了。
說完這話,我和張敏幾乎同時,刷地轉過了頭,不約而同地被自己的想法震驚了,我不知道張敏怎麼想的,但我說出自己的想法,能把她笑趴下。
「埋在……天上了……」張敏難以置信,自己也會說出這種無稽之談來。
我也強壓著內心的震驚,「是啊,在天上。」
說得咋舌,想得蛋疼。這一刻,我終于知道什麼叫得道升天了,其實就是把自己的棺材埋在天上。
正因為這個想法太大膽了,所以即便是幾千年前的西海王也斷定後人不會想到,他的陵寢會安排在天上,當然他那時候不知道飛機這個詞。正常人肯定也不會這麼想,但是進到這座墓里,一次次跌破物理自然和歷史常識的事情發生,還能不大膽點嗎。
這個想法一時間確實難以接受,但這就像潮漲潮落後,河里的石頭漏出來,石頭什麼樣不得接受嗎。
我和大頭起初下墓的時候,八十一層升天洞,我就覺得奇怪,還暗想難道還真能升天不成。隨後,金絲楠棺槨的墓室里,大棺紋畫很清晰地描述了三界,天人地,而墓主人西海王駕神獸進入天堂大門,絕不是美麗的憧憬。他臨上天堂時,對世人回眸詭笑,也根本不是什麼功德圓滿看破紅塵等等,而是再說,孫子們,爺睡天上了,累死你們也找不到吧。
而整座陵墓,不止一次的提到西海王升天的事實。
當然,我和張敏這麼大膽的判定,最重要的來源是一個現實,還記得墓道里突然蹦出來的那些天狗嗎,以及苦海周圍的石頭城郭里,更是把天狗食月這一古代自然災害現象,描述的淋灕盡致。
我當初的猜想已經有些端倪了,只是我沒現在這麼肯定,所謂天狗年復一年的想要吃掉月亮,我已經判斷出,這些白毛粽子是羲和古國的古人,本以為是西海王派他們尋找什麼跟月亮有關系的寶貝,這一支部隊一直沒找到,年復一年最終回到古國時,發現整個國家被沉到地下,然後有些遺願未了,在這種陰沉的環境下,變成粽子,更像是在墓里進化變異的物種。
現在看來,天狗吃的根本不是月亮,而是也想上天,去找他們葬在天上的西海王。
驚嘆之後,我立即想到一個最現實的問題,別說三千年前,就是三千年後,可能把陵墓建在天上嗎。
我看著驚得說不上話的張敏,勉強擠出個笑容來,「美女,你看要是在地底下大洞,哥們兒得幫你,就算挖穿地球從美國出來也行,這天……有點輕微的小難度。」
「不對,你沒看棺畫中,西海王的笑容嗎,自信!不管他們怎麼辦到的,但是我相信,如果失敗了,為什麼反復提到?」張敏還是不死心。
我也懶得打擊這個要強的妞,做了個老好人,揉著腦門兒說,「其實按照古代的勞動力,目測上天是扯淡,但是可以把陵寢建在大山上,對了,我听說哪有什麼懸棺葬禮,掛在懸崖上也說不準。」
張敏一個勁兒的搖頭,「懸棺葬確實有,不過都是南方少數民族,和大西北搭不上邊,而且最早見于春秋戰國,稍微有一些年代差距。山頂?倒是有可能,興安嶺一代有兩處,建在雪山之上,不過都屬于小型墓葬,墓主人圖個安靜,也可以把雪比作雲天。」
「再不就是天葬?」我使勁兒地幫她出主意,「這個可真是北方游牧民族的習慣,蒙藏地區現在都有,我見過。」
天葬現在還可以看到,蒙藏的風俗傳統,據說既代表死者升天,還能在死後給草原生靈帶來福利。零一年我去過一次**,真實地參加過一次,場面有些殘忍,天葬師用劈刀把死者的尸體皮膚切開,然後一吹哨,曠野的禿鷲就來啄食尸體,甚至把骨頭砸碎,用骨髓油拌骨頭渣也給禿鷲啄食光。
可我轉念一想不對啊,這種習俗,其實本質上代表地域性生產物質匱乏,比如穆斯林不食大肉,從根本角度講,是因為沙漠地區長不出糧食,人都不夠吃,更不能喂豬了。
但這西海王真算上是兵精糧足國富民強了,能弄出這麼大的排場來,犯不上把自己天葬了吧。
張敏搖頭說,「也不能否定。古代已經劃分了天、人、地,三部分,尤其敬重天神,吐蕃的贊普幾代人,都認為是天神兒子,死後會踩著天梯重回天堂,所以也興天葬。」
「你非這麼說可能有點難度了。」我本想安慰她幾句,別讓女人失落,可是發現張敏還跟打雞血似的,笑著調侃起來。
張敏以為我又有頭緒了,「什麼難度?」
「真被天葬了,咱可得滿山上抓鳥,對了,你跟國家申請下,可不可以把咱們的禿鷲干絕種了,然後一只只地解剖,沒準兒哪只肚子里就裝著西海王。不過,哎,還是小問題,你可以讓吃了西海王肉的禿鷲幾千年不死,但你也不能不讓人家拉屎吧,管天管地你能管著人家拉屎放屁嗎。」
張敏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跟你說正經的呢,別跟我嬉皮笑臉的。」
我故作嘆了口氣,「你也知道天葬不可能吧,不過你也別著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西海王不是笑著稱自己升天了嗎,以他勞民傷財的作風,寢墓絕對奢華,指不定建在那座山頭了呢,我想想啊,距離天最近的地方……美女,你說這小子不會躥珠穆朗瑪峰上去了吧?**千米,小二十里地從海平面豎起來,這高度絕對第一。」
趁這個機會,我大費唇舌給張敏出主意,主要是奚落。從這一路走來,我也了解一些張敏的情況,她可不僅僅是考古工作者那麼簡單,對于超自然的一些現象,她總比我沉穩,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這娘們兒沒少鑽了祖宗的墳。
張敏拄著我胳膊站起來,拍拍**上的土說,「先出去再說,既然西海王的墓不在這里,干耗著也沒什麼收獲。」
我看她又重燃了戰火,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張敏,你的意思是,什麼跟蹤老陳之類的都是假話,自始至終你都知道,你們要找的那個什麼陰陽首魚玉佩在西海王手里吧。也就是說,你他娘的一直再騙我!」
「我沒騙你啊?」張敏說,隨即聳聳肩膀,破例露出個狡黠的笑臉,「你從來沒問過我,我為什麼告訴你啊?」
我心里暗罵,這娘們兒比老陳人性還次,雖然是師傅的孫女,但絕不能深交,指不定什麼時候賣了,我還得替她數錢呢。
張敏拎著礦燈在前面開路,我想到可能馬上就要離開這鬼地方了,也很興奮。
就在我站起來的一刻,借著前面的礦燈余光往身後一掃,腦袋轟地一聲,只見幾十米開外的那塊玉蛋子旁邊,一個人影站在那里,影影綽綽。
我第一眼沒敢確定是不是人,第二眼再看,那個人影居然蹲下了。臥槽,會動!「誰?」
前面的張敏一听我這一嗓子,也嚇了一機靈,把礦燈轉過來,朝我身後照去,空當的墓道里什麼都沒有。
張敏低聲說,「天賞,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花個屁,真看見了!」我說話都結巴了,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轉過頭看向張敏,「張敏,你老實跟我說,咱們在青銅井下,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一個人影?」
張敏沒解釋也沒否定,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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