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胖子踩在大頭肚子上,用手模著他的胸口,知道還有心跳,雙膝並攏,做起世上最粗暴的搶救,一手拍打著大頭的嘴,幾下過去,果然大頭吐了好幾口涼水。
我坐在大頭身前,一邊給他搓著沒有一點體溫,甚至是冰冷的身體,一邊幫他做肢體運動,而眼楮,卻放在賈胖子身後的泉眼上。
手電是放在地上的,泉眼處光線很暗淡,但還是能看見,一具尸體隨著大頭被倒鏈拉出,也冒出泉眼,居然呈一個站立的姿勢。
「唐爺,這泉眼里肯定有東西了!」賈胖子說著,退到大頭襠下,將他兩腿抗在肩頭,以一個島國動作片的姿勢,把大頭的腿盡量下壓。
這一次,大頭嘴里噴出一股噴泉來。
我也顧不上泉眼上那位了,搓揉著大頭肢體,盡量保存熱量,這才發現,怪不得第一眼我看花了,大頭整個人的身上,都是泥沙。
賈胖子做著搶救工作時,我把大頭身上的泥沙粗略清理一下,騰出一個登山包,把里面的蠟燭掰斷,撒上白酒,點了一小堆火。
做這些工作時,我一直警惕著泉眼上漂著的那個東西。這時,賈胖子給大頭穿上衣服,特意加了兩件防寒服,將他平放在地上。
我和賈胖子無比自責,異想天開以為泉眼下是個通向墓室的洞,可看大頭的慘狀,已經估模出情況了,這個泉眼只有上面一段是水,往下就是泥沙,水是從地下泥沙間隙中涌出來的,匯聚成泉眼,所以大頭應該是被淤泥陷進去了,所以很沉。
賈胖子也終于得空轉頭看泉眼,泉眼的水是往外冒的,所以那具尸體像煮餃子一樣,在鍋里沸騰起來,來回的漂動,乍一看,肯定認為是鬧鬼了。
「唐爺,這肯定不是善茬了,下手?」
我搖搖頭,「先等一下,剛才我拉斷的一只手,肯定是他的,估計大頭在泉眼下,就踫見這玩意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真是粽子,咱們三個人,要是鬼魂,咱身上都有闢邪的東西,我倒想看看他怎麼邪!」賈胖子有些發狠的說。
我心說,別看這人平日里客客氣氣,實際上是個狠角兒。
雙方就這麼對峙著,我們坐在石室中間,一邊給大頭涂防凍霜,一邊防備。而石室東南角的泉眼浮尸,隨著泉眼涌動,終于在特定角度下把臉轉了過來。
一張巨大的慘臉,五官出奇的夸張,雞蛋大小的眼珠子掛在臉上,全都是白眼珠,嘴巴鼻孔,肆意張開,看得人心里直突突。
「這玩意是人是……啊?」賈胖子皺著眉頭說,手里攥著鬼頭刀。
整具浮尸,透著一股涼人的寒意,讓人憎惡難忍。我的第一念頭,這肯定是水鬼,要不怎麼跟大頭卷在了一起。
隨著時間一點點在僵持中流逝,泉眼被翻滾上來的泥沙正在慢慢沉澱,浮尸搖晃著在泉眼里打轉,讓人不禁聯想起來,難道說,這須彌座上該有的佛像,其實是這個?
「胖子,你說這人會不會是廣東佬?」我突然想起這事來。
「都爛了……」
我搖頭打斷他的話,「不是那三個長毛的,會不會是二十多年前來這里倒斗,跟大頭一個後果,沉入泉眼下的淤泥里了?」
賈胖子想了想否定道,「張叔說過,廣東佬就是那三個……不過,也難保會有同伙。」
我把手伸進大頭衣服里,又松了口氣,已經有些體溫了,這孫子在底下究竟發生什麼事,估計還得等他醒來才知道,不過,在他腰間留下了一條深深的大繩印記,我掏出紅花油給他擦了擦。
「唐爺……那東西好像沉了……」
我抬頭一看,果然,泉眼上的浮尸已經沒了,「不用管它,這種東西,喜罵不喜招,惹上,不是麻煩,也是晦氣。」
賈胖子膽子肥,走到泉眼邊的石台前,把我拉出來的那條斷手,從繩子頭上取下來,「這……」
他疑惑地看著那條手臂,吐了口唾沫,想把指頭上的戒指摘下來,苦于斷臂浮腫過大,只好把整條手臂遞給了我。
我剛才就注意這東西了,拿在手里一看,戒指是玉的,這個玉質和我之前遇到過玉胎的玉質,簡直是天壤之別,正宗的和田玉,米白的玉戒指正中間,有一個紋飾。
「萬?」賈胖子說。
戒指上確實刻得是個綠色的「萬」字,但卻是另一個「萬」,一個「十」字,逆時針多了一橫,呈「卍」狀,這個倒是常見,據說是佛祖的心印,也可以理解成符咒。
「卍」,說白了就是我佛如來的logo,專屬商標。看來這座墓的墓主人向佛,盜墓賊都向佛。
我和賈胖子吃了些東西補充體力,又給昏迷中的大頭飲了水,下去兩片藥。
折騰這段時間,身體也疲了,沒法下墓,更沒法上去,只好寄希望于張老漢來救我們,不過希望不大,但至少也得等大頭醒了,再做下一步行動。
不知是不是防寒服太保暖,還是身體適應了低溫,平躺下來,居然有些困乏,加之昨晚根本沒睡,眼皮一打架,跟著就睡著了。
賈胖子為了節省電源,關掉手電,只在大頭旁邊點了一根蠟燭,既可以警示周圍環境,還能檢測空氣質量變化。
人累了,怎麼睡都香。睡夢跟最近的經歷有關,半睡半醒之間,感覺自己身處古剎一般,小和尚大方丈在一旁給我敲木魚禮佛,「當當當……」
朦朧中,我被賈胖子拽醒,他把手指放在唇邊,示意我「听!」
我有些迷糊,振作了半天,才清醒過來,回想起剛才的處境,看看大頭,還沒有醒來,只見賈胖子撅著**趴在地上,正給我使眼色。
我也學著他的樣子,用手做了個喇叭,趴在地上,眯著眼楮听了起來。
「當……當……當……」我頓時睡意全無,跟昨天半夜听到的鬼聲一樣,而且更加真亮了。
這聲音,就如同是底下傳出來的一樣,再听,似有似無,又很遠,卻又像在耳邊。感覺像求救聲,類似于,地震中,被困在坍塌房屋里的人,用金屬敲擊牆壁,提醒救援隊他的位置。
兩人正全神貫注的听著,突然,身邊的蠟燭棉芯晃了一下,隨即周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頓時,周圍陰森起來,那種不寒而栗的恐懼,環繞在周圍。我伸手模了模熄滅的蠟燭,長舒了口氣,「沒事,蠟燒沒了,換一根。」
賈胖子按著打火機,又點了一根蠟燭,燈影搖晃之間,我恍惚間,看到一個鬼影一閃而過。
賈胖子把蠟燭放好,一看我臉色蒼白,安慰道,「唐爺,看來我們猜的沒錯,底下確實有墓,雖然不確定這個聲音是怎麼回事。」
我根本沒听進去,打開手電,在石室里照了一遍,暗暗詫異,剛才明明看到的。
我搖搖頭,估計自己多疑了,把手電一關,剛要轉頭,目光一掃,那個鬼影子倏地飄了過去,這次我看的真真切切。
我咽了口唾沫,「操,我可能見……了。」
「唐爺,您可別嚇唬我啊,會不會是光線的原因?呃……反射了?」
我搖搖頭沒說什麼,從地上站起來,沿著石室牆壁查看,如果是光線反射,至少得有投影的物體吧,難道說是我們三個人的影子?
石室四壁已經檢查過很多次了,別說物體,連壁畫都沒有。
「唐爺,您看這塊漢白玉上,是不是有東西啊?」
我听賈胖子一說,也抬起頭,看向頭頂那塊切斷井口的漢白玉石板,大概有兩米多高,所以看起來有些吃力。乳白色的漢白玉石板正中間,確實有一個刻紋,因為不是文字,剛才根本沒注意到,都誤以為是大頭用鐵鍬砸出的白印。
「又是個卍?」
我顧不上想那個鬼影子,也仰著脖子端詳起來,抬了會兒頭,脖子發酸,活動了一下,腦袋搖晃之間,眼角的余光又捕捉到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我發狠地敲了敲腦袋,提醒自己,這純屬心理作用。
「唐爺,我想起一個東西來,您說這塊漢白玉,它像不像個影壁?」
「影壁?」我被這死胖子的話說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白色的石板,中間刻著個紋飾,確實像影壁牆。
影壁只有古時候大戶人家才有,就是,一進大門,有一道牆把視線擋住。宅子主人怕孤魂野鬼進院,所以修一道特別的影壁牆,鬼魂進來的話,就會看到影壁上投射的影子,會被嚇跑。
不過,給墓頂修建影壁,那豈不是,不讓墓里的魂魄出去嗎?
我詫異了一下這座墓的設計初衷,「古井就是陵墓的大門,不過,弄個影壁堵在這里,外面的鬼魂進不來,里面的主兒也出不去啊。」
「哎,我也是逼急了亂說的,哪有給墓修影壁的,不過看著確實像……」賈胖子喃喃地說。
我心里暗想,難不成剛才我看到的鬼魂,就是影壁牆映出來的?轉頭,再看向東南角的泉眼,忽然腦海里涌上一個模糊的設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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