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顏二百二十四年初春,嫡子流產,其母窈貴妃難逃其責,永生困于雜院,不得出院。
傾城听著小翠說著種種,只是輕輕一笑,只不過是做給天下人看罷了,有什麼好在意的。她蹲子,給前院已經欣欣向榮的花朵們澆著水,果然分散注意力後,好多了。
「晉大人。」傾城一抬頭就看見晉閔正往這邊走過來,身後跟著好幾個侍從。
「娘娘,這是新制的衣裳。」晉閔稍稍移步,好讓傾城看個清楚。
幾個侍從排成一排,在得到皇上的允許後,晉閔行為大膽了許多,幾乎有什麼好東西都往雜院送,即使其他人有怨言,那也沒辦法。
哪知傾城只是輕輕地看了一眼,冷淡的樣子似乎興趣不大。晉閔只好讓小梅收了起來,然後帶著幾人離開,臨走前突然說道︰「娘娘,快到皇上生辰了。」
傾城自然是明白晉閔這是什麼意思的,點了點頭,命小錦賞賜,送客。
「小姐,皇上生辰我們不準備點什麼嗎?」小翠與傾城一起澆水,不經意地問著。
看著這一大片欣欣向榮的綠意,傾城心滿意足地笑了,要是都開花了,這雜院周圍全都是花了,各式各樣的,多惹人愛。
傾城想了好久,搖了搖頭,她不是不可以離開這里嗎?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小翠再沒說話,其實這樣過一輩子也好,不愁吃穿,也不用擔心外面的世界,安安靜靜地過完余生。
「姐姐。」
清柳箏突然來到這里,小心翼翼地避開花朵,來到傾城的身邊。
傾城看著這個唯一來自己院子里的人,自然是滿心歡喜的,拉著她就往院里走,噓寒問暖。
問起陌孤城生辰時,清柳箏顯得有些不安,「妹妹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才藝,只能送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了。」
與去年一樣,陌孤城的生辰是熱鬧的,鶯歌燕舞,普天同慶。去年之時,傾城舞了一曲,驚艷了天下人,只是今年不用再準備什麼了,她不想知道這件事。
「那妹妹是送香囊嗎?」傾城把玩著手里精致的香囊,笑著說道。
清柳箏愣了一下,很是奇怪傾城怎麼會不知道這個?
「不,皇上他不喜歡香囊,妹妹也不知送些什麼好。」
傾城沒有說話,依稀記得,她當時在學做香囊時,陌孤城那一臉的興奮可不像是裝的。香囊的特殊意義她不是不知道,當時天真的她也想要親手做一個香囊送給自己的心上人,只可惜香囊做好了,人卻不復當年溫柔。
「妹妹畫技不是很好的嗎?」傾城試著建議道,清柳箏什麼都好,只可惜舞不驚人,曲不迷人。
「姐姐是說送畫嗎?皇上他什麼畫師都有,妹妹再好又怎麼能比得上他們?」清柳箏嘆了一聲說道,還真是煩人。
的確,給皇帝送東西費心思,陌孤城他什麼都不缺,想要什麼幾乎是手到擒來。
「若是他心中的人,送什麼都是好的。」傾城突然說著,想讓清柳箏稍稍寬心。
清柳箏點了點頭,皇上他也不是什麼刻薄的人,只要沒什麼差錯,應該都會欣喜的,至少他不會怪罪。
說完後,清柳箏拿過那侍女一直端著的木盤,打開了紅布,放在傾城面前,說道︰「姐姐,這是早年皇上賞賜妹妹的千年人參,姐姐身子虛弱,就別推辭了。」
面對滿眼都是真摯的清柳箏,傾城感動異常,落難的時候,還能有一個人記掛真好。
雖然晉閔已經很努力地把能給她的東西都給了,可畢竟她是待罪之人,不能做得太過分了,她的這些情況也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些人包括了她的死對頭,卻忘了清柳箏也不曾知曉,她只知道傾城過得十分清苦。
一直在身旁的小梅在傾城的示意下收好,清柳箏有些歉意,「皇上雖然對妹妹好,可也沒多少能幫助姐姐的,姐姐莫見怪。」
「哪里的話,妹妹能常來就好。」傾城笑道,小梅放好人參後,很乖巧地替她們倒滿茶水。
兩人斷斷續續地聊著,不知不覺時間就過了大半,原來時光蹁躚,在不經意間已擦肩而過。
傾城送著清柳箏走出院門口,看著清柳箏的背影,驀然地嘆了一聲。
「小姐在嘆什麼氣呢?」小梅說道,適時地為傾城披上一件雲緞披風。
「若是能多她這樣的人,這後宮也是要寧靜不少。」
「小姐真貪心。」
傾城不語,或許真的是她太貪心了。
正當傾城想回里殿的時候,卻突然看見清柳箏返了回來,只好站在原地等她。
「姐姐,若是妹妹做了什麼錯事,你會原諒妹妹嗎?」
「會的。」傾城微笑著說道。
清柳箏貌似心情變得極好,愉悅地離開了,傾城突然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倒也沒多想,在小錦的催促下,走回里殿,喝著那苦得要哭的藥汁。
小翠卻從房間里拿出了傾城繡的香囊,問著她︰「小姐,這個還要嗎?」
是傾城叫她把所有做給陌孤城的東西都扔掉的,但是這個香囊傾城學得很辛苦,那叫嬌女敕的小手不知道被針扎了多少次,就這麼扔了,實在是可惜。
「香囊的意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敢送啊?」傾城哭喪著臉,這個還是龍袍的邊角料做的,誰敢收?貌似除了陌孤城,就真的沒人送了,那還不如扔了。
「小姐,這好可惜的。」小翠十分不舍,這可是小姐幾個日夜繡成的。
傾城白了一眼,她也可惜啊,那能怎麼辦?如果不是龍袍做的,她還可以自己用,但是現在,她再傻也知道龍袍到底代表什麼。
小翠拿著香囊,放在一旁的籃子里,進房繼續收拾著,傾城看著那孤零零的香囊,心生憐愛,嘆了一聲,讓小錦拿來了筆墨,修書一封,讓他帶著香囊交給陌孤城。
里面不僅有解釋,最重要的還有那一句話︰
「如果,奴家沒有身孕,你還會如此歉疚嗎?」
這些她遲早都是要面對的,時間一久,大臣們又會舊事重提,提出要賜死她了,到時候饒是陌孤城怕也不能抵擋那悠悠之口,她只想死個明白。
「小錦,你就跟他說,我祝他生日快樂,叫他沒事就別來找我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小錦點了點頭後,離開了。
陌孤城打發了小錦後,在長安樓身心俱疲地打開了信,滿心歡喜的把玩著香囊,就像剛戀愛的少年一般,愉快得不知所措。話說他期盼很久了,自從知道後,沒想到她還記得。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卻越看越難受,聳拉著臉,大踏步走出長安樓。
不一會兒,陌孤城獨自一人來到了雜院不遠處,卻又猶豫著到底進不進去,握緊了那封信,轉身離開時,卻看見某個男人走進了雜院,立刻就暴怒了,門 啷一聲巨響,嚇壞了里面的人。
正當陌孤城想要發火的時候,卻看見一名男子正執筆波瀾不驚地為傾城畫畫,陌孤城那強大的氣場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如此情況,陌孤城也只能壓抑自己,乖巧地坐在一旁,看著文靜的傾城,竟看得有些入迷。
時間到了傍晚,陌孤城竟也沒感覺到累和煩躁,仿佛他們之間就應該如此。紅流畫完最後一筆,才下跪施禮道︰「請皇上恕罪,微臣只是習慣要畫完。」
「罷了,你先起來吧。」陌孤城說道,紅流只好將畫像留給了傾城後,匆匆離開。小翠很貼心地送了他一匹布匹,反正小姐也不喜歡,送人也好。
里殿瞬間只剩下了兩人,傾城依舊冷著臉,看都不看陌孤城一眼。
「朕寵你,不只是因為這個孩子。」陌孤城將那封書信撕了,他不想再看到。
「是嗎?那你之前呢?你叫我怎麼相信?」一說到這個,傾城立刻激動起來,大聲呵斥道。
「你先冷靜下來好嗎?朕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沒有身孕,你就可以拿鞭子把我往死里打了嗎?」傾城知道這樣的自己很不可理喻,只是她真的不能原諒自己,不能原諒陌孤城。
「朕不是這樣意思,對于這個孩子,朕也很內疚,你就讓朕好好彌補可以嗎?」
「彌補?你有本事就把這件事完全平息下來啊?嘴里說著相信,你心里呢?一次又一次地逼迫,你確定這是信任嗎?」
面對傾城的質問,陌孤城無話可說。兩人沉默了,傾城喝著茶,企圖讓自己平靜一些。
「朕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既然你說沒有,那朕一定會查清楚的。」陌孤城站起身,打算抱一下傾城,卻被她躲開了。
昔日的情人,今日卻鬧得不可開交,何等的苦悶。
傾城苦澀的笑著,又是為了這個孩子嗎?如果不是這個孩子的出現,她現在還能不能活著,都還是兩說。
「你的承諾,我還可以信嗎?」
陌孤城心里泛著酸楚,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他也曾想一生一世相信她,保護她,只可惜現實太殘酷了,殘酷得他不得不舍棄她。
「你到底,真的有愛過我嗎?」傾城喃喃地說著。
陌孤城突然回頭,蹙眉,「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你可以走了。」傾城背對著陌孤城,想起以往的種種淚流不止,曾經的恩愛,變成了過往雲煙,一去不復返。
「朕,一定會保護你的。」陌孤城在心里暗暗地留下誓言,他不要再看見她如此傷心無助。
陌孤城走過窗戶,卻見傾城淚珠漸漸流下,心里的痛苦怎麼能輕易地表達。他走了幾步,卻又回頭,走入里殿,緊緊抱著傾城,任由她掙扎也不放開,強吻著她紅潤的唇,吻過她的淚水。
傾城掙扎了一會,也放棄了,緊緊地抱著陌孤城,淚水漣漣地撲在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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