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鯰魚 24 讀書人的算計

作者 ︰ 民國無義戰

***本章節來源*****

曲士文听田車五所說之事後非常氣忿。

他惱怒地說;「王景岳、王景玉這狗兄弟倆是咱們萊陽縣的一霸。他們勾結官府,走動衙門,欺壓平民百姓,可以說是無惡不做。」他一仰脖子喝干了一杯酒,又繼續斟上。接著說︰「近幾十年,朝庭**,軍備無能,和洋鬼子對陣,連吃敗仗。又是割地,又是賠款。因為國庫空虛,拿不出錢,就朝老百姓身上攤派,弄得民不聊生。

如果說,朝庭打敗仗也算是為了保家衛國,只是在武器落後,比不上洋人的船堅炮利,老百姓受點苦也就罷了。偏偏王景岳這斑狗東西卻又趁火打劫,和王圻、于贊揚、張相謨等土豪、劣紳勾結在一起,串通萊陽知縣朱槐之,捐上加捐,稅上加稅,從中漁利。農民種田、養牲畜,一年勞累到頭,全都替他們白忙活。長此下去,老百姓還有活路嗎?」

田車五說︰「柏林莊蕭條冷清,百業凋零,恐怕都跟這些情況有關吧?」

曲士文笑道;「你那九里河,跟咱這柏林莊還不都一樣?只是你老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教聖賢書罷了。早幾年我教書的時候,對民間疾苦也不了解,後來當了這社長,攤捐、派稅都要我干,這才真切地體驗到老百姓的痛苦。我整天都在琢磨,想啥辦法才能讓鄉親們免強地活下去。」

田車五听了若有所感,他壓低聲音問曲士文說︰「二弟呀,你看這大清朝的氣數是不是快完了?」

曲士文不加思索地說︰「我看快啦!這年把肯定得大亂。咱們弟兄都是讀過歷史的人,古人說,‘以史為鑒,可以知興衰。’看看目前的局勢,它的特點,就是‘民不聊生。’這跟歷代王朝的末年有啥兩樣?」

田車五點頭同意,嘆了一口氣,說︰「在我看,與前朝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呀!」

曲士文笑道︰「這不就結啦!」他又喝了一口酒,鄭重地說;「為了減輕鄉親們的負擔,讓大夥能夠活下去,我跟祝三商量了,咱們分頭到各莊去串聯,準備成立聯莊會,帶領鄉親們抗捐、抗稅。」

田車五听了一愣,他遲疑地說︰「這合適嗎?這可是犯王法的事喲!」

曲士文苦笑笑說︰「顧不了那麼多啦!鄉親們活命要緊。對貪官、污吏、土豪、劣紳來說,咱們越順從,他們刮地皮刮得越狠。老百姓活不下去呀,咱的哥!」

田車五端起酒杯沉吟了一會兒,又把酒杯放下,深思著說︰「理到是這麼個理,就怕抗拒不了哎!根據歷史的經驗,各代王朝在開國之初為了創立基業,都要殘酷鎮壓反對派;而在它即將滅亡之際,為了作垂死的掙扎,也要殘酷鎮壓反抗者。你們領頭抗捐、抗稅,這就犯了朝庭的大忌,成了首當其沖的露頭鳥,很危險呀!」

曲士文說︰「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留你今天晚上別走,等祝三來了,咱們弟兄仨合計合計。」

這一頓飯吃了有個把時辰,飯後曲士文搬來涼床讓田車五歇晌。也許是田車五清晨起得過早,也許田車五平時有午睡的習慣,也許是天氣炎熱、又多喝了幾杯酒,田車五感到很悃倦,一覺睡到日落黃昏。

晚飯後,曲士文陪著田車五在莊外散步。雖然這時正是六月盛夏,氣候炎熱,由于柏林莊周圍種滿了果樹,林蔭密布,氣候濕潤,對盛夏起到了調節作用,因而白天這里比別處蔭涼,晚上更加微風徐徐,涼爽舒適。

田車五抬頭仰望天空,但見碧空如洗,萬里無雲,閃爍的繁星簇擁著一輪浩月,皎潔而又明亮的把清幽的光華灑向大地,也灑水似的傾瀉在寂靜的果林中。這兒,除了細小的風吹樹葉聲和斷續的蟲鳴聲外,整個大地似乎都在幽靜的夜色中沉睡。

忽然,一陣疾驟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漸漸地由遠而近,向他們散步的地方奔馳。曲士文對田車五說︰「你听,八成是祝三來了。」便與田車五迎了上去。馬蹄聲慢了下來,騎馬的人正是于祝三。

曲士文喊道︰「祝三,你咋才來呀!」

于祝三趕緊從馬背上跳下地,回答說;「有點小事耽擱了,所以才騎快馬趕來。」他看見旁邊還有一個人,便問︰「那是誰呀?」

曲士文說︰「你來看看是誰吧!」

于祝三牽馬走近,借著月光仔細一看,驚喜地說︰「哎呀,原來是老大哥呀!真是久違!久違呀!」他把雙手一拱,連聲說:「兄弟有禮!兄弟有禮!」

田車五也把雙手一拱,笑著說:「士文叫我不要出聲,要給你一個驚喜,我就不說話了。果真三弟就沒想到是我。得罪!得罪!」說罷,哈哈大笑。

一番寒喧後,曲士文說︰「這里不是講話的地方,咱們回家談吧!」于祝三同意,三人一起走進了曲士文家。

曲士文把馬牽到槽頭上拴好,給它飲了水,拌上草料,讓馬慢慢咀嚼。他便回到客廳,點上艾葉趨趕蚊子。艾葉點燃後,又給每人遞了一把蒲扇,這才拎來了茶壺,拿來茶杯,三個人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于祝三介紹說︰「我跑遍了城北幾個莊,把咱倆的想法跟他們通了氣。大家一听要成立聯莊會抗捐、抗稅,都舉雙手贊成。他們說,啥時候成立,只要咱倆定個時間地點,各莊準來參加。有的還表示,他們也出去串聯,爭取更多的莊社聯合行動。」

曲士文听了,高興得把大腿一拍,興奮地說︰「好呀!秋收以後,咱們定個日子,把聯莊會的中心組織成立起來,扯起大旗,抗捐、抗稅。」

田車五邊听邊沉思,他猶豫了一會兒,揚起手說︰「且慢!且慢!我給二位賢弟提個醒。依我看,咱們做事不能太莽撞,也不能太直率,應該講究策略。」

曲士文和于祝三都靜靜地看著田車五發表議論。

田車五說︰「咱們成立聯莊會的宗旨,不就是為了抗捐、抗稅嗎?可在方法上,絕對不能提這個口號。」

于祝三問道︰「這是為啥?」

田車五說︰「攤派捐稅,這是朝廷的旨意,咱搞抗捐、抗稅,不就成了反抗朝廷、聚眾作亂了麼?要是王景岳等人向巡撫衙門一上報,孫寶琦準得派兵鎮壓。咱老百姓兩手攥空捶,拿什麼去抵擋巡防軍和常備軍呢?到時候吃虧的是咱老百姓自已,討巧的還是王景岳那班子土豪、劣紳,在法理上咱先處于萊陽四魔的下風……」

曲士文模著下巴沉思半晌,問道︰「依兄長的意見,應當采取什麼策略?」

田車五建議說︰「依我看,抗捐、抗稅這個口號先別提,把斗爭的矛頭就對準王景岳等幾個土豪劣紳。要捏住他們的錯,抓住他們的把柄,拽著他們的小辮子開展斗爭。在初步打下基礎後,再逐步深入地清算他們私吞捐稅,中飽私囊的劣跡,公布他們貪贓枉法的罪狀,讓他們在萊陽縣威風掃地,以後不敢再胡作非為。這樣,老百姓才能減輕負擔,咱們也不會承擔反抗朝廷的風險。」

于祝三一听,鼓掌稱贊。他說︰「對!還是咱們老大哥看得準。只要把王景岳這班人的劣跡翻出來,順藤模瓜,他知縣朱槐之也跑不掉。這些家伙都是一丘之貉,一個鼻孔通氣的混帳東西。」

曲士文撓撓頭,說︰「咱能抓住他們的啥把柄呢?他們辦事都是暗廂操作,詭秘得很!到底干了些啥貪髒枉法的事,咱們也不知道呀!」

田車五沉吟了一會兒,說︰「這事你別急。常言說得好,天下的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咱們只要耐心尋找,總能找出他們貪髒枉法的蛛絲馬跡。」

這時,于祝三忽然把腦袋一拍,欣喜地說︰「呃!我到想起來了。早些時我听唐家庵社長唐忠信說過,王景岳和王圻互相勾結,把咱縣農民多年的積谷都給盜賣了。咱們就從查積谷著手,還怕抓不住他王景岳的把柄?」

「對呀!」曲士文把桌子一捶,興奮地說,「這就是一條賴不掉的罪狀。咱們緊緊抓住這條罪狀,就能大張旗鼓地開展抗捐、抗稅活動。我看,咱們事不宜遲,抓緊時間定個日子,趕快行動起來。」

田車五把手一擺,說︰「且慢!孔子說過,‘無欲速,欲速則不達。’咱們做事還得穩當點。」

曲士文問道︰「咋個穩當法?」

田車五說︰「現在查積谷,只能去查帳。帳目是紙面上的東西,查不出玩意。況且,目前農民正當收割,手里有糧食,對查積谷的熱情不高。少數人冷冷清清地去查帳,師出無名,反而會打草驚蛇。」

曲士文說︰「依你老大哥的高見呢?」

田車五說︰「把時間往後推,推到今冬明春。那時候,農民的糧食吃光了,揭不開鍋蓋,咱發動缺糧戶都去借積谷。等二王拿不出那麼多積谷往外借的時候,咱們就帶領大家鬧起來。從查積谷入手,再查私加捐稅,直鬧到不準巡警局差役下鄉擾民。做到這一步,咱們就勝利了。」

「高明!」曲士文、于祝三一起拍手稱贊,「還是咱們老大哥有心計。這麼吧,咱們就聘請你老大哥當聯莊會的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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