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魄根本不敢看她,低著頭沒再說話算是默認,她看他這樣也就明白了,優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行了,我吃飽了。」
「……」對面的人依舊無言以對。
她臉色有些蒼白,呼吸漸漸粗重,額頭滲出一層薄汗,听見凌魄叫她才回過神,眼里光芒閃動著混亂晦暗不明的光,「請我吃頓飯,換我一個答案,不虧嗎?」
冰眸里浮起的都是嘲諷,那種高傲的神情和不屑的語調,都在告訴凌魄一個事實︰她生氣了。
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就是今天這頓本來應該算是愉快的大餐的敗筆,就像是一滴鶴頂紅毒了一井水,一粒老鼠是壞了一鍋湯。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好了!」她一拂手,站起來打斷他,嘴角扯出一個笑,「凌魄,我們多久沒見了?本來今天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好好吃個飯,要不咱們下次吧,你看如何?」
她一手撐在餐桌上,一手緊握著拳,捏的指節泛白,語氣輕的就像是落葉落進了水里,蕩起了幾圈漣漪,「既然他連當面跟我說句話的我的勇氣都沒有,那麼也請你轉告他,只要他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不會不好。」
她拎起包,奪門而出。
凌魄立刻追了出去,燦火剛坐進駕駛室,他跑過來一把按住她的車門,氣息有些輕微的浮動,「燦姐,你听我說。」
「我還有事,有時間再說。」她面無表情地發動了車。
「你不要和陸逸風走的太近。」燦火聞言緩慢地抬起眼,凌魄黑瞳里的慌亂轉瞬即逝,「燦姐……」
她側過頭突然笑出聲,凌魄頓時松開車門,倒退兩步,心一緊一陣毛骨悚然。
她目視前方,丟出兩個字,「讓開。」溫柔地關上車門,就算她有天大的怨氣,要殺人的怒氣,也不會拿她的車開玩笑。
凌魄仍然站在那,沒有什麼表情,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是靜靜地看燦火的車飛速駛離了他的視線。
燦火回想凌魄的話和他那嚴肅又急切的神情,嘴邊又不禁勾起一絲略帶譏諷的淺笑,寒意從心底漸生。
中朝盛世和榮風匯遠有什麼恩怨糾葛,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關于紀凜冽,都是她心甘情願沒什麼好說。
但是關于陸逸風,這些天從他所做的事就可以看出他沒有惡意,其實他對她完全夠不上威脅,錢嗎?榮風匯遠太子爺是不會缺錢這種東西的;人嗎?想要向他投懷送抱的賽西施、賽貂蟬、賽飛燕、賽等等等可以堆滿一整個奧林匹克村。
只是他怎樣,與她奇燦火無關!
從她認識紀凜冽凌魄和紀凜冽開始,就知道他們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一方有事,另一方必定月兌不了干系,她心里清楚這絕對不會是凌魄一個人的意思。
那時候芮麗還經常拿他們倆開玩笑。
「紀凜冽,凌魄,老實交代你們倆是不是性取向有問題?不喜歡女人就直說,知不知道平白無故殘害了多少單純無知少女的心啊。」
紀凜冽回頭瞧著她臉上若有似無的笑,明白了她也是等著看好戲,朝芮麗丟了一個白眼,一推凌魄,「去,你去找一個叫紀凜冽的女人娶了吧。」
凌魄模了模下巴,堆得一臉壞笑,「紀凜冽,我看你還是去找一個叫奇燦火的女人嫁了吧。」
兩秒鐘之後芮麗暴出一串銀鈴似的大笑,紀凜冽尷尬地咧咧嘴,趴在桌子上不說話了。
燦火抬頭看見後視鏡里笑意還未到眼底就已經收住的自己,臉色不太好,忽然自嘲地笑一笑,何必呢?糾結個什麼?
……只是心里那個叫做遺憾的無底洞,如何才能夠填的滿?午夜夢回,光影交錯,物已非人亦非,有些愛不在,有些愛可還依然?
……
凌魄被燦火殺無赦,耷拉著腦袋回去給紀凜冽說了她的反應,捂著自己的心口說他現在後悔的肝兒顫。
紀凜冽瞧他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好心提醒了句,「你捂錯地方了。」就吩咐助理備車出去了,氣的他在他背後一個勁兒的罵他忘恩負義。
他笑著乘電梯下樓,這反映正是意料之中,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燦火了。
讓人好奇的是她和程責都有這樣的能力,他們安靜的時候就像是一幅畫,而重點就在于程責永遠是一幅畫,而燦火有時候能變成一團火把畫燒得灰飛煙滅。
如果燦火是畫,那也是幅極具古典美學氣息的畫,濃郁的古典氣息配上這張美艷絕倫的臉,是那種矛盾的感覺中升華出來的驚艷氣質,就像撞色會讓人眼前一亮。
但是當她要燒畫的時候就沒有這種生輝的感覺了,但還是一樣的賞心悅目,迷人的冷靜,笑里藏刀,優雅地和你吵一架,幾句話就能置人于死地。
顯然凌魄就沒有他那麼好心情了,紀凜冽走了之後他橫躺在沙發上仍然心有余悸,燦火真正生氣的時候不多,這次是真正戳到她痛處了。
紀凜冽在她那已經成了禁忌,他又拿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去以身犯險,這不是作死麼?
哎……都是紀凜冽!不過燦火這迫人的氣場真夠震撼的,雖然不會真正爆發,但是蘊藏在爆發臨界的氣壓已經足夠讓你灰飛煙滅。
他雙手枕在腦袋後面,想起他第一次領教燦火這等功力的時候,那時候是不知道她這麼厲害,後來知道了現在還去拔老虎須,不可謂不是真正的猛士。
想著想著這一枝花兒一樣的猛士就花枝招展的想轍,怎麼能挽回他和他燦姐這因為紀凜冽這個混蛋而出現了裂痕的友誼。
紀凜冽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凌魄人影全無,猜想他可能被他那個寶貝一樣的老爸抓走一邊思考人生一邊打游戲去了。
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夏天的小雨總是帶著一股子憂傷的味道,就連被風剪碎了的雲也染上了灰色。
他端著酒杯望著窗外,宛清則發來視頻消息,她站在大樓下面朝上面揮手,鼻尖上都是水珠還笑著喊他「凜冽,快下來。」
紀凜冽莞爾,看到宛清則打了一把超大的彩虹傘在下面玩水,一臉稚女敕的孩子氣,她啊總是能適時找出一些可愛的東西,他拿起衣服出了門。
「清則,怎麼不多穿點?」他把衣服搭在宛清則的身上,細心地替她把扣子系好,接過她手上的雨傘。
宛清則踮起腳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眨眨眼,「親愛的,我上次要的那個古典杯到貨了,陪我去拿吧。」
紀凜冽的額頭抵在宛清則的額頭上,鼻尖輕輕擦過她的鼻尖,宛清則捧著他的臉咯咯笑,他輕啄她的臉頰,「好,走。」
宛清則獨自去拿杯子,紀凜冽坐在中朝下面的咖啡廳里等她,閑來無趣給凌魄打了個電話,看這花的氣兒消了沒有。
突然听見鈴聲就在附近,環顧一下四周,凌魄正從西面的樓梯上下來,一身剪裁合體極襯他儒雅瀟灑氣質的灰藍色高級手工西裝,還戴著那個裝相用的灰色金絲半框眼鏡,面部線條緊繃著,他走過來坐在他對面,推推眼鏡,沒好氣兒,「喲……這不紀少董嗎?你可難得下基層,干什麼來了?」
「等清則。」他直眼無辜地瞪著凌魄,輕抿雙唇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凌魄輕哼一聲,「我說你們可真夠琴瑟和諧的啊!找打架是吧,哪天我要是像芮麗似的和燦火決裂了,都要感謝你!」
「你怎麼還沒過勁兒?再說了她們倆決裂那不是應該感謝你嗎?」紀凜冽連說笑話都一本正經,讓凌魄有點哭笑不得。
他剛想反駁,放在桌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噪,他探身一瞧,頓時眼冒金星。
凌魄把手機放遠才按下通話鍵,羅念的分貝是任何一個正常人的耳膜所不能承受的,「凌魄!」
明顯感覺到對方咬牙切齒,他心都跟著揪起來了,「你跟燦火說什麼了?我不是叫你沒事不要去找她嗎?要去也說點開心的事我拜托你好不好?!程責走了之後她心情一直很不好,我看見她剛剛回來偷偷吃了很多胃藥,折騰了半天才睡下,你現在馬上出來見我!」
紀凜冽和凌魄對視一眼,眉頭深蹙劈手奪下他手中的電話,開口就問,「吃了很多胃藥?她的胃不是好了嗎?」
羅念愣住,把電話從耳朵旁邊拿到眼前,確認自己是打電話給凌魄的沒錯,猶豫著問,「紀凜冽?」
「讓凌魄去以前燦火經常去的那個愛爾蘭咖啡廳,我在那里等他。」她垂著眼語速極快地說完,沒等紀凜冽再說話就把電話掛斷了。
紀凜冽緊抿著嘴唇,一張艷氣繚繞的俊臉隱隱浮著怒氣,眸色幽暗。
凌魄從他手里救回了快被捏碎的手機,「你別擔心,我去看看,你先在這等宛清則,有什麼事我立刻通知你。」
羅念已經點好了咖啡,凌魄優雅地在她的對面落座,她悄悄地朝他翻了一個白眼,如果這個人不總是嬉皮笑臉嘴里吐出一些不著調的話,這幅皮相還真算得上是全優,雖不是紀凜冽那種世無其二的艷絕,但怎麼說也是一支花呀。
「燦火怎麼樣?」
「我只能說她目前沒事。」羅念喝了一口咖啡,滿臉都是憂愁,把整個咖啡廳籠罩的愁雲慘霧的,「我說你怎麼回事,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我哪兒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只敢在太歲頭上填土。」凌魄一攤手,先表明自己是無辜的,他這麼做也是事出有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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