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清洗傷口可是會很容易感染的，難道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麼？
倪袂連第一次見面前打的月復稿也忽略不計了，只是走過去，不由分說把他的手從水里拿出來，認真道︰「手受傷了不能這樣清洗傷口，會很容易感染的。」
冷不丁有人冒出來抓住了自己的手，秦散秋吃驚地看向她，細密的睫毛輕顫，倒是沒有掙扎，只是烏黑的眼中閃過了濃濃的防備之意。
這麼近看之下，倪袂卻實打實地被驚艷到了。
沒想到秦散秋的臉……居然那麼好看。
用一條絳紅色發帶綁著的烏發如澄潭一樣傾斜而下，幾縷從頸後垂落在胸前。消瘦的瓜子臉上，墨色眉毛雋秀上揚，明眸皓齒。當他臉上流露出驚訝神色時，一掃陰霾，總算帶上了孩童的天真，柔美爛漫如同瓊花。
雖然只是一個半大的小屁孩，盡管他因為長期缺乏營養，所以臉色不太好看，但是倪袂已經可以預見到他長大之後，將是何等極品的男人……說不定，沈錚河也只能與他打個平手。
然而，他的臉上卻似乎有一點淤青，下巴的地方還弄得髒兮兮的，倪袂又是心痛又是憤怒。
對著這麼可愛的孩子都欺負得下手，那些欺負秦散秋的人簡直是人渣！
回過神來，倪袂露出了自己能做到的最溫柔的笑，道︰「你不用怕，我沒惡意的。只是，你的手受傷了，要用自來水……呃，是流動的干淨的水清洗才可以。這里的池塘水不僅是不流動的死水，還很髒，這樣不僅不能清洗傷口，還會感染創口。」
說罷，她環顧一周，發現角落有一口水井，便松開了秦散秋的小手，道︰「你等我一會兒。」
走到井口處往下一看，里面果然有清水。
井口連同地下水，這里又是山間，流動的暗泉很多，井水總歸是算非常干淨的了。
她用木桶打了一小桶上來，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只見水波清澈，觸手冰涼，並無不明漂浮物。
吃力地把水桶提到了秦散秋旁邊，倪袂也坐在了石階上，說︰「來，把你的手伸出來。」
秦散秋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有些猶豫，眼底的防備還沒消散，像只受了傷的小獸，明明有人來救他了，卻還是惴惴不安，害怕湊上前去會再受一次傷。
倪袂也不催促，就微微一笑，誠懇道︰「我只是想幫你清洗傷口，相信我，好麼？」
秦散秋這才把手伸了出來，倪袂用雙手盛了一些水，在他的傷口上傾瀉而下，讓清水流淌下去，把血污都清洗掉。
倪袂這才看見，那是一道很像瓷片割出的傷口，不由沉下臉，「這是誰弄的？」
秦散秋看了倪袂一眼，「碗被打碎了。」
倪袂蹙眉。原來劇情已經開始按照原書走了。
如果書里一直按照原本劇情走，那麼，小小的秦散秋到底要在這個剔水宮里受多少不公平的欺負啊。這才第一天就被欺負，也難怪他未來會走上扭曲的道路了。
如果不能阻止那些人欺負你，就讓我陪著你，起碼讓你好過些。
她嘆了一口氣，從身上找到一條干淨的發帶，是今日束發時用剩的，仔仔細細地給他把傷口包扎了起來。
做這些的時候，秦散秋一直盯著她，眼中有懷疑，有疑惑，也有迷茫。但是，眼中的防備總算低了一些。
做完一切後，倪袂從懷里拿出了剛才的干糧包，笑眯眯道︰「你應該也還沒吃飯吧？我也沒有，我這兒有些干糧，我們一起吃吧。」
「你快走吧。」秦散秋忽然輕聲道，「和我在一起，你也會被欺負的。」
話音剛落，倪袂就輕輕敲了敲他的頭，「誰說的，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你放心，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秦散秋抬眼看了她一眼，烏黑的眼楮倒映出她的面容。寬大的衣服穿在瘦弱的身上，顯得分外空蕩蕩的。
他細密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你為什麼要幫我？」
「幫你也是幫自己。你看，我也沒吃上飯，因為我也被欺負了。」倪袂眨眨眼，「所以，我倆現在可是同盟軍了。」
倪袂知道，秦散秋其實已經不太信任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突然跟他說「我幫你是因為我很喜歡你」，他恐怕不會相信。如果用互利的理由去說服他，他會更相信。
十歲的孩子卻已經有了這種早熟的思考，倪袂又有些心疼。
不過，為了獲取信任，也沒其他辦法了。
所幸，秦散秋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沒有再問下去了。
倪袂遞給他一個饅頭，秦散秋接過，咬了一口，嚼了一會兒，忽然狼吞虎咽地把饅頭全吞下去了。
「慢慢吃，我這兒還有很多。」倪袂道。
這孩子是餓壞了吧……
秦散秋嘴里塞著饅頭，忽然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啊，幽靈。」倪袂囧囧有神地回答。
「不是，我是說真名。」
倪袂微微一愣，心里頓時化開了，「我叫倪袂。單人旁那個倪，衣袂的袂。」
「我不識字。」
「沒關系，我寫給你看。」倪袂撿起一根樹枝，沾了點水，在地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散秋停下了吃饅頭的動作，認真地凝視著那個名字，似乎正在心中暗暗記下它。
隨即，倪袂又明知故問道︰「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秦散秋。」
倪袂在自己名字旁寫下了「秦散秋」三個端正的大字，又用個圈圈住了兩人的名字，「以後誰欺負你，或者吃不飽飯，就來找我好了。啊，如果我被人欺負，可以來找你嗎？」
「嗯。」秦散秋顯然不太習慣有人對他示好，低聲回答了一句。
「拉鉤。」倪袂輕輕勾住了他的尾指。
秦散秋的手很冰涼，她的手卻很溫暖。在這個小院里，少女與孩童的小指交疊，似乎許下了一個誓言。
……
直到許多年後，秦散秋依舊不能忘記初見那日的情景。
就像是一直居住在山洞里的人第一次窺見了太陽的光芒，從此不願意再把燭火當做光明，而只能一直追著陽光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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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倪袂再一次隨著練武大軍來到了練武場。這一回，她已經在肚子里塞了滿滿的食物，確保不會再腳軟暈倒，再被罰一次跑山道了。
如果再去一次，她恐怕就沒那麼幸運能再見到一個送給她干糧的沈錚河，那今晚就要餓肚子了。
下午的活動依然是扎馬步，午後的陽光比早上更猛烈，把地面照得一片亮堂，反射在眼楮里反倒有些刺眼。豆大的汗珠持續落下，自己的陰影濃縮成一個小小的黑影。
所幸公孫憐還有點良心，沒讓他們面向太陽而站。
幸虧這次的馬步只蹲了二十分鐘左右，公孫憐一揮手，讓他們原地休息。
接下來，隊伍度過了長長的山路，來到了後山處。原來他們今日就要接受入門試煉，而早上與下午的扎馬步不過是小試牛刀，這次入門的試煉直接決定你未來幾年在剔水宮能做什麼。
作為一個武林大派，剔水宮自然不是只有一堆學了武功、成天飛來飛去的大俠。它旗下還有遍布各地的商號、鏢局，平日整個教派的花銷都是通過名下的產業賺取的。這次的試煉就是看你有沒有學武功的天賦，若是順利通過，就會留下來繼續學習劍術心法等。如果被淘汰了，等待你的未來就是去學做生意，在剔水宮名下的商號或是鏢局當個伙計甚至是掌櫃，為剔水宮賺錢，養活千千萬萬張嘴。
今日能夠站在這里的人，當然個個都想學武功了，哪里會有人奔著當個掌櫃的目的而來到這里？
試煉分為兩人一組，要在一炷香的時間內穿過這個叢林，到達目的地。
其實這個試煉不算危險，並沒有敵人夾擊，也沒有太過危險的機關。難就難在，這個試煉是在黃昏後進行的。在黑暗中，本就比白天難視物。再者，叢林里有許多小陷阱。叢林里因為樹木叢多，入夜後白霧濃濃，很難分辨方向。而且還要求限時到達。
隨著長長的隊伍到達後山，倪袂終于看見了叢林。
寫文的時候還覺得沒什麼，可是當倪袂真正站到了後山叢林前時，卻頭皮一陣發麻——
秋天的太陽下山特別早，天色已經逐漸暗沉。交相層疊的枯枝在幽暗的暮色下顯得格外陰沉，本來郁郁蔥蔥佳氣浮的山林此時卻幽靜得可怕，偶有山風吹拂，卻如同鬼嚎。
倪袂默默吐血︰自己當初寫文是不是腦子秀逗了，居然寫出了那麼變態的試煉內容，尼瑪這簡直就是鐵人三項……
「自由組合，以鐘聲為令，一炷香內到達。」
倪袂環顧一周，看見了角落里的秦散秋，連忙跑過去，「秦散秋，我們一組吧。」
秦散秋抬眼看了看她，微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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