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層玻璃隔開外界的市聲,窗簾密閉四合,一絲光也透不進來。整個室內氣氛依舊如同暗夜。
公寓的主人薛苗苗根本無意將封閉的自己對外開放。她固執地將白天里的薛苗苗囚禁在與世隔絕的氛圍里,好從工作的喧囂和熱鬧中得到一絲靈魂的喘息。其實,很多時候她甚至能夠听到靈魂無奈的喘息。
薛苗苗究竟為什麼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難道留下來,活下來只為了能夠無止境地懷念靈靈,嫉妒靈靈,卻永遠無法從真正意義上超越靈靈麼?
高宜臼看不透她的內心,背負著如此過往的薛苗苗怎麼會與志高公子戀愛結婚呢?那是專屬靈靈的夢想啊。
就算薛苗苗順利與志高公子結合,她也不會得到任何揚眉吐氣的快感,只會被奪走閨蜜摯愛的無窮無盡負罪感所糾纏不休,只會感到更加自卑。
薛苗苗得到高宜臼發生在曲靈靈死後,我們之間甚至連一對一的競爭都不曾經歷過。
更何況,如果高宜臼在與薛苗苗戀愛後像拋棄其他女人一樣拋棄她,堅決不肯為屬于薛苗苗的婚姻所束縛,那時候就算得到數量可觀的分手費,也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可悲而已。
志高公子雖好,于薛苗苗卻是無用。
和這樣顯赫而美貌的男人發生情事,**既不會獲得溫暖,心靈也不會得到慰藉,留下的恐怕只有微寒罷了。一場除卻虛榮什麼也不可能帶來的男女關系就應該狠狠被扼殺在萌芽狀態!
薛苗苗接了一杯水給自己,坐到起居區慢慢喝完後,因思念靈靈而產生的一連串抉擇痛苦終于得到了奇跡般的減損。
她回憶起靈靈車禍後重傷在床的情景。
當她接到消息飆淚趕到時,靈靈的目光已經溫和無神,仿佛篤定薛苗苗一定可以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醫生說︰「她雖然看不到,但是她能听得到,也還能講話。」
彌留之際的曲靈靈,聲音已經氣若游絲,薛苗苗近乎絕望地不停流著淚,就好像明明知道靈靈越來越渙散,渙散到再也無法聚焦到一點的眼楮根本看不見自己的悲傷一般。
她握著她的手,貼近她的耳邊,竟然可以用一種大慟之後復歸平靜的溫和聲音說︰「苗苗來了。」
一瞬間靈靈的嘴唇翕張,苗苗趕緊貼近她的喉嚨,「苗苗••••••我死後••••••你•••••一定要••••••要••••••代替我••••••嫁給高宜臼。如果你是我的好姐妹,答••••••答應我••••••」
那是怎麼的近乎卑微的一種愛意,才會向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閨蜜說出如此殘忍的請求。當時的她情緒幾乎再次崩潰,只得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這個世界上,薛苗苗最最依賴的人便是靈靈,最最不會傷害,不願傷害的人便是靈靈,即使靈靈死掉,自己又怎麼會搶走她的摯愛呢。
得不到我的答復,靈靈用盡最後一口氣,說︰「苗苗••••••如果••••••我們是好••••••姐妹••••••你答應••••••我••••••」
她終于泣不成聲,伏在靈靈的胸前哀嚎出聲,「我怎麼可能答應你。你這個傻瓜。高宜臼他是屬于靈靈一個人的。苗苗怎麼可以搶走。苗苗根本搶不走啊。靈靈你那麼美。苗苗根本不是那樣笑里藏刀的姐妹,難道靈靈還不了解我麼?苗苗怎麼可以讓你孤零零走掉,我用盡力量去追求幸福,心安理得地讓你一個人在未知的世界里繼續忍受孤獨呢?靈靈,你一定會好起來,我們一定會一起幸幸福福地活著找到撞傷你又駕車逃逸掉的那個凶手。討回公道!討回公道!」
在靜靜之中一臉的冷淚滂沱,有一串滾入她的嘴角後,苦澀混著冰冷的血腥氣直沖喉腔,薛苗苗仿佛再次身處死亡之前,她甚至嗅到了一股強烈消毒水味道包裹的人肉氣息,她終于在惡心、麻木以及恐懼之中松開了緊緊攥著水杯的,已經開始顫抖不停的雙手。
薛苗苗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臉,在情緒稍稍安定下來後,又再次想起了高宜臼昨晚的問話。
當時,她是怎麼回答的呢?
哦。她說︰「我知道這世界上曾經有一個人全心全意地想念著你,但那個人不是現在的我。」
高宜臼聞言一愣,旋即輕蔑而又寒心地笑了,「那個人不是從前的你麼?」
薛苗苗當時大概故意用了****的公關辭令,讓他徹底反省一下過往的戀愛歷史。可五年前輕易獲得靈靈貞操的志高公子,居然已經完全不記得那個為他而痴愛的靈靈了。或許,這世界上可以有一千名,一萬名願意躺倒在他床上的女人,但對她而言,其中沒有一位能夠比得過苗苗的靈靈。即便靈靈不是因愛而死,可靈靈的去世也讓我時不時聯想到與貴公子發生人際牽連之後的身不由己。
薛苗苗空茫地一笑,沒有回答。背後有料峭的春寒夜風砭骨似的吹進她的體內,一種骨髓被掏空的虛無感瞬間貫徹了她的全身。
「你在發抖啊。」高宜臼滿眼含著關切,但這種關切對于她來說毫無意義。他月兌掉了禮服外套,為她披上,又動作瀟灑地打橫抱起我,在眾目睽睽中穿過大廳去往更衣室。
再後來,高宜臼的酒會女伴也推門趕到了。再後來,如夢似幻的一切就在一位類似千金名媛出身的女人略帶敵意的高傲目光中結束了。
薛苗苗對著鏡子想了半天,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夢到靈靈了。大概也不是因為再見高宜臼,被他浪漫追求後產生了懷舊情緒。僅僅由于今天是清明節吧。
畢竟她曾發過誓,在沒有追查到撞傷靈靈的真正凶手前,薛苗苗不會在靈靈的忌日去看望她的。于是掃墓的工作便只有在每年的清明節風雨不誤地舉行。
今年靈靈要過第五個清明節。而薛苗苗十分無能,靈靈走後五年,她也沒有讓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找到那個真正殺死靈靈的凶手。
薛苗苗嘴里正含著一口牙膏水的時候,秦然的電話撥進來,手機里專屬秦然來電的音樂在客廳里震耳欲聾地沒命高響。
她匆忙吐掉跑出去接——秦然知道她的作息規律,如果不是十萬緊急的事情,他是不會在十點之前打來電話的。
果然,薛苗苗還沒說話,就听電話那頭的他一陣興奮地聒噪,「不得了啦。听說昨晚高湛程和高宜臼父子為你大打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