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宜臼已經蹲來,確切地說是在薛苗苗的面前半蹲半跪,他溫柔地拿下她遮住臉孔的雙手,用有溫度的目光,仔細檢查了一下女人損傷到的甲床女敕肉以及還在絲絲滲血的指甲。
他的口氣如同訓斥一個小孩子,「昨晚不早早回家了麼?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給指甲卸妝。你這一天一夜里就忙著發燒和宅在房間里啊?我進門的時候,室內黑 的,窗簾都沒有打開,整個屋子里彌漫著一股濃厚的靈魂**味道。」
她終于笑出聲來,沒想到志高公子金質的外表之下,還隱藏著一顆文藝男青年的玻璃心,說出來的話矯情得一點兒都不像一個在錢勢場里打滾的生意人。大概只因為家世良好,所以不管他說什麼都格外切合身份吧。
她抽出手來,再次模了模他的臉頰,心下涌動著一層莫名的嫉妒因子,薛苗苗懇切地說︰「像高宜臼這樣的男人,怎麼會喜歡上我呢?簡直不可思議。如果你只是一般玩玩女人那樣玩玩我,我還願意相信,畢竟我有我作為職業女公關的底線,你也有你貴公子的修養。我們好聚好散,瀟灑情侶一場。可如果薛苗苗沒有理解錯,你對我是認真的,認真到讓我覺得你很可能會娶我。」
高宜臼也就笑了,他變戲法似的從衣服隨身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紅色盒子。這個盒子薛苗苗最熟悉不過了,來自法國巴黎的百年名品,所有名媛的心頭好。
這麼多年的職業女公關生涯,曾經有無數拜倒在她裙下的男子贈送給薛苗苗這樣名貴的珠寶。她已經見慣不怪了。即便這一次高宜臼盒子里裝的是枚求婚戒指,戒指上瓖嵌著曠世美鑽,薛苗苗也不會因此被晃到眼楮。
曠世巨鑽,還不是碳?
如果鑽石就是愛,這世界上便沒有那麼多即便擁有了一流丈夫,即便整日被鑽石簇擁,卻仍舊感覺不到快樂的名媛貴婦了。
這世上有很多鑽石換不到的東西,比如愛情,不如愛人,但不等到真正失去真愛的那一刻,不等到真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獲得鑽石的那一刻,我們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在這一點上,高宜臼與薛苗苗不同。他還在努力著,而她已經迷失掉通往幸福的目標了。
見她對于鑽石完全的無動于衷,高宜臼臉上倒也沒有多少失望的表情,大概他已經對她失望過不止一次,所以結果反而在預料之中。
高宜臼也懶得打開盒子,只是把它放在了一旁的地上,「很傻吧?我已經買了它三年了。可不成想,它卻遠遠比不上一絲一毫關于靈靈的死因來得重要。如果早知道,曲靈靈對于薛苗苗來說如此有魔力,能讓眼內空無一切,隨時準備赴死的薛苗苗瞬間變成潑婦和神經病來苦苦挽留我。高宜臼早就該著手調查,讓你離不開我的幫助。」
薛苗苗瞪大眼楮看著高宜臼,原來眼前這個惡魔樣的男人連她一直在秘密做著什麼都一清二楚。
高宜臼得意地欣賞著女人緊張起來的表情,卻仍在不緊不慢地繼續挖苦︰「身為女人,即使在這社會中爬到了坐擁千萬高級公寓,私產上億,珠寶成箱的第一階層,還是比不過一等男人的呼風喚雨吧。薛苗苗離不開高宜臼,哪怕她只是想在臨死前弄清楚當年究竟是誰撞傷了曲靈靈。」
高宜臼最終還是決絕地離開了薛苗苗的公寓。留下手指流血的薛苗苗和心靈千瘡百孔的薛苗苗。
她失魂落魄地呆坐在玄關半晌,才想起來,一陣又一陣火燒火燎的干涸感究竟來自哪里。
于是,薛苗苗起身去了廚房。不久前,高宜臼推給她的那一杯水還在,甚至用過的案板還沒來得及收起,她低頭注視著盈盈水面上不斷泛起小小的漣漪,這個畫面讓人不禁失神了半晌。
等到舉手去拭淚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又哭了。一個晚上,薛苗苗已經不止一次在哭了。她為什麼要哭?難道僅僅因為高宜臼剛走,高燒反復的癥狀便開始顯現出來?
薛苗苗哆哆嗦嗦地喝下一整杯白水,又打算把自己重新扔在床上。在重新入睡之前,她竟然沒有忘記掙扎著再起身去把窗簾關閉。
薛苗苗總是需要安全感,金錢和珠寶不能給她,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安全感,也只有與世隔絕的居家生活能夠稍稍帶給薛苗苗安慰。
高宜臼把她工作之外的嚴重自閉形容成靈魂**的味道。多恰當!
「薛苗苗離不開高宜臼,哪怕她只是想在臨死前弄清楚當年究竟是誰撞傷了曲靈靈。」高宜臼的這句話像幽靈一般縈繞在我的心里,揮之不去。
她又去浴室絞了一塊毛巾,等使勁兒全力蒙在額頭之上時,薛苗苗覺得自己已經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眼皮沉重地閉上了。
這一覺睡得朦朦朧朧,朦朦朧朧的睡眠里,碎夢也愈發渾渾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