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苗苗謹慎小心地對待著車廂內的一切,發覺今天的高湛程,與平常在夜世界中見到的高湛程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別。
如果說素日里她所知道的志高董事長是個略帶幽默,偶爾會與同行伙伴和公關小姐調笑嬉戲的男人,那麼今天的高湛程則完完全全等同于視頻畫面里的威嚴父親。
他憑借強大的氣場和東道主的地利成功掌握住了車廂內的局面。
在以往,薛苗苗是最伶俐不過的人,從來沒有出現過讓客人先開口的冷場面,但今天她也不敢拿出女公關無拘無束的那一套了。
汽車前排的司機和護送她上車的黑衣男人全部是她所不認識的。這兩人顯然都不曾陪伴高先生來俱樂部消費過。不然,以薛苗苗每次必定陪伴美晴老師為高湛程送行的出色眼識,怎麼會對他形影不離的身邊人沒有印象呢?
她挺直後背,略略垂首,目光落在膝蓋頭上的一點上,大有古時淑女閨秀的恭順緊張之態。大約高湛程對她隨時準備應答的表現很是滿意,他仿佛隨意地開口說︰「薛小姐今天也去祭拜親人嗎?」
薛苗苗不敢直視,避開高湛程那雙可以望穿人心的眼楮,原地點頭說「是」。
只听高湛程話鋒一轉,「美晴老師一直夸獎你有身為俱樂部一流女公關的覺悟,果然是沒有夸錯。」高湛程的口氣遠比他的坐姿來得柔和,他的話,薛苗苗一字一字听到這里,心尖上就仿佛被針扎了一下。高湛程先生叫她上車同坐,難道真的是為了高宜臼的緋聞不成?
想到這兒,她趕緊低頭道謝,畢恭畢敬地說︰「薛苗苗能在志高俱樂部生存到今天,全憑美晴老師的栽培和高先生您的捧場。今天又要您花費時間來載我進城,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感謝。」
隔了一會兒,高湛程冷漠嚴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表情,隱約是贊許,亦或是滿足。他說︰「既然薛小姐對職業理解得這麼透徹,我就看門見山,和薛小姐聊一聊犬子高宜臼吧。我希望我們今天談話就像平日在俱樂部喝酒時那樣輕松自在。也特別想听听薛小姐用女性的觀點對犬子進行一次有力度的評價。」
聞言,薛苗苗如獲大釋地緩緩抬頭,拿捏著微笑的分寸為自己辯護說︰「薛苗苗是個連自己都不懂的人,又如何懂得志高公子呢,不過您想听听我說話,我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陪您聊天吧。」說完這些,她頭皮都在發麻,又仿佛有千百雙眼楮在盯準她的後背看。
高湛程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起伏,他見薛苗苗回避掉問題的核心,也不著惱,說︰「薛小姐人也非常謙虛,擁有青年人難得的好品質。為人父母,總有護短之心,不過話已至此,我也不敢再為自己的孩子開月兌了。高宜臼,他存心毀掉薛小姐的出道派對,制造了不少聳人听聞的笑話。依照那個孩子的性格,想必現在也沒有親自登門向薛小姐賠罪。這一切,身為父親,我感到非常的抱歉。還請薛小姐看在我的薄面上能夠原諒他的輕狂,不再計較。」
萬萬沒有成想對方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說到計較,她哪里有什麼計較的余力呢。這兩天薛苗苗被高宜臼折磨到幾乎崩潰,還差一點兒將他拐帶到陵園。說到底,她之所以今天沒有成為高氏家族眼中的狐狸精,也多虧了郭洪潔小姐的及時出現。有時,幸運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薛苗苗發自肺腑地說︰「您的胸襟真的讓薛苗苗感到佩服。高先生。實不相瞞,發生了那樣的丑聞,其實我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責任。我想我至少做錯了一件事。才讓自己在如此嚴肅的場合,仍有際遇坐到您的身邊來。」
高湛程終于轉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薛苗苗在後視鏡里看到自己唇角溢出一縷可以燃情的笑意,大約這樣的笑容在高湛程肅穆而純粹男性氣息的禮賓車里太難得一見了,請她上車的黑衣男子在後視鏡里愣了愣。薛苗苗恨透了這些在公眾場合一本正經,在俱樂部里卻混蛋得像不良少年的家伙們。
當然,恨的最重要原因是她永遠不會像他們一般有權又有錢。不過,薛苗苗清楚記得自己的女性身份,所以,在高湛程的內心開始漸漸為她融化之際,她敢于放肆地拿出一貫妖媚而又矜冷的態度對他說︰「高先生,您覺得薛苗苗是一個值得您和高宜臼公子大打出手的俱樂部女公關麼?薛苗苗自己認為如此不符合事實和邏輯的謠言其實非常有迷惑性。而且,即便整個丑聞中,我從頭到尾有錯,我想,那也是在我成為頭牌女公關之後的錯。從此,薛苗苗處處皆錯。」
高湛程聞言哈哈大笑,他抬手解開禮服外套的一顆扣子,非常坦率地對薛苗苗說︰「看來我是多慮了。那高湛程就不僅代表犬子,也代表自己向薛苗苗道歉。對不住,因為我們父子之間的家事而讓你的名譽受損。」
這個開懷的節骨眼上,以薛苗苗的性格怎麼會不多討些便宜,她甚至想把自己從高宜臼身上受到的委屈,盡數從高湛程的身上討回來,「光光道歉可不行。薛苗苗最是得寸進尺,得隴望蜀了,您得承諾我口頭之外的好處才行。」
「天下之大,還有薛苗苗得不到的麼?」從墓園歸來的高湛程似乎心情並無多少不快。他甚至主動問她,「你倒是說來听听,我該獎勵你什麼呢,作為完美拒絕我兒子的謝禮。」
她笑得咯咯有聲,「沒有被志高公子迷住,薛苗苗的定力至少價值一顆大鑽!」
「是麼?鑽石?」高湛程話音剛落,剛剛還如雕塑一般的黑衣男子就立馬轉過身來,乖覺地遞過一枚紅色的盒子。高湛程接在手里,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一分,「打開看看,還和你的心意麼?」
薛苗苗凝神打量著盒子的體積和包裝,莫名感到緊張,遲疑之中,她並未伸出手去,而只是望著高湛程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