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見她老老實實地服了軟,他們料定她的靠山和後台必然沒有那麼堅硬。圍堵薛苗苗的三個男人也更加肆無忌憚。
其中一人已然把手搭在了薛苗苗的肩膀上,探出油汪汪的一張餅臉,對著她的臉噴了滿滿一口的煙氣。她倒也說不出嫌惡還是恐懼。
其實這種程度的踫觸和自以為是的揩油在俱樂部的夜生活中也經常能夠見到。如果站在職業公關的立場,她們也很難將此定性為嚴重的騷擾。通常的處理方式是順和著當時的氣氛,在不傷害客人自尊心的前提下巧妙地月兌離掉他們的掌控。
就如同美晴老師所說︰做出這樣行為的男人其實沒有什麼可怕的,他們只是認為他的行為肯定能夠征服一個女人,即使不能征服,也至少佔到了大大的便宜。說到底,在內心深處,他們對美貌的女人資源充滿了深刻的向往。對男人的身份抱有了強烈的傲慢。以為只要性別是男人就已經高過了任何等級的女人一頭。
想到面前三人淺薄的感情經歷和自大的態度,薛苗苗就在內心中冷笑。可為了保全自己的安全,她又不得不在表面上裝飾出一副楚楚可憐,被人侵犯的軟弱表情。
「那個,各位先生,你們既然趕時間,我們還是先談賠償吧。免得耽誤了你們的工作。」我盡量讓自己顯得迷茫而無助。
發覺自己已經佔到便宜的三人哈哈大笑起來。
薛苗苗別過臉去,眼角的余光瞥見一直置身事外的道奇車主正朝他們走了過來。
「她打過轉向燈。」
從容不迫的聲音近在咫尺,沉浸在得意洋洋氛圍中的三名商務車男子才反應過來。
薛苗苗簡直要演不下去笑場了。
如果故事發生在武俠小說里,別人走近,還沒有察覺的呆瓜,此時差不多已經被打得屁滾尿流了吧。
可見,薛苗苗一雙辨別男人優劣的勢利眼並不是白白練就的。
明顯站在她一邊的道奇車主剛一加入局勢,三人立馬轉身瞪眼看著他,薛苗苗拂了拂肩頭似有若無的指痕,真心有些不滿他們將新鮮的手汗故意涂抹在別人衣服上的惡劣。
「你他媽說什麼?」恐嚇過薛苗苗的高個子率先沉不住氣對道奇車主故技重施。
「我說,這位小姐先打過轉向燈。」
薛苗苗含著微微的笑意打量著這位有信心在亂局中主持正義的男人。
他雖然生著亞洲人的一張臉孔,可氣質卻十分洋氣,美國派的舉止動作中透露出開朗溫潤的氣質。煌煌路燈照耀下的男人,西服領帶,衣冠楚楚,雖然文質彬彬得令人舒服,說起話來卻意外的詞鋒尖銳︰「她很早就打了轉向燈,我的車本來就在你們車子後面,事發經過我都看到了。剮蹭的原因是你們自己沒有注意,超車的速度太快,也就是說由于你們的疏失才刮到了這位小姐的車。」
「草!怎麼說話你?」高個子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他的領帶,「你是不是收了這個小娘們的什麼好處,想挨揍是不是!」
道奇的車主顯然不為所動,他看了看揪住自己領口的那只手,又矜冷地瞧了瞧比劃在他眼前的那巨型的拳頭,慢條斯理地舉起手機︰「我已經打了122,這事讓警察來處理最好。」
剛剛對薛苗苗進行言語****的矮個子急了︰「報警我們就怕你嗎?到時候計算誤工損失,我大哥這幾千萬的合同。你這個猴崽子負得起責任嗎?告訴你,惹到我們大寨三兄弟,這事絕對沒完沒了!」
「隨你們高興吧。」
道奇車主似乎對威脅無動于衷似的,「你們最好也叫律師過來。既然民事訴訟,總得要見律師不是?如果你們想起訴這位女士的話,大可傳喚我提供作證。如果你們惡意尋釁滋事,不好意思,剛剛你們對這位女士進行騷擾的證據都被我拍進了手機。」
最最沉穩的大哥也有點沉不住氣了,倒不是手機的證據問題,而是說話間警笛聲已經由遠及近響徹了道路,警燈閃爍呼嘯而來,在夜色中分外顯眼,交警已經快要到了。
三兄弟似乎很怕與官方扯上關系。剛剛一度囂張的氣焰,瞬間沒有了蹤影。
「你小子,他媽有種。車牌號,你大爺我記下了。有膽兒你他媽別離開上城!」他罵罵咧咧地帶領著其他兩位兄弟上了車,在交警到來之前,就駕車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交警對發生的情況進行了簡單地盤問之後,便當場填寫了事故的書面記錄,之後也收隊離開了。
情勢反轉得無滋無味。
沒想到,敢對女人用強的男人在另一類男人面前不過是只紙老虎。如此看來,借助男人對付男人果真最穩妥的。薛苗苗腦海中突然劃過流星般的短暫念頭。
但她依然表演得如同鵪鶉一般,怯生生又臉露嬌羞地對著道奇男子道了謝︰「真不知道怎麼感謝您,今天沒有您的仗義行為,我現在應該不僅破財而且破相啦。」
「不必客氣。你表現得很好,對待恃強凌弱的人,的確不該與他們硬踫硬。」
道奇男子眼露嘉許之意,薛苗苗這才會心地一笑,說道︰「我剛剛還真擔心您會與他們沖撞起來,萬一他們趁機來搶奪您的手機。像您這樣的商務人士,手機如果出現了什麼問題,那可會造成極大的損失呀。到時候,該怎麼賠償您,我這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里。」
「是麼?」道奇男子也笑了,「我還以為像您這樣的女士一定會關心我的身體勝過您的賠償問題呢。」
薛苗苗淡笑不語。
只見道奇男子已經轉身從車內取出大衣,他拿出名片夾來,「這是我的名片。如果那些無賴再循著蛛絲馬跡找到您。我隨時可以為今天的事情再次出頭。」
她畢恭畢敬地接了過去,「丸井中國總裁」的頭餃率先映入眼楮,名字一欄居然沒有用英文,只書寫著看起來像親手簽上去的繁體漢字。薛苗苗勉強辨認了一番,試著讀出來向他求證︰「任允炆?」
道奇男子點點頭,她也就出于禮貌,拿出自己的一張,遞了過去。
「薛小姐••••••原來是俱樂部的女公關••••••我真是三生有幸。」他看過之後笑意更深,將名片妥善收起,向她利落地告辭,「薛小姐,再見。」
「謝謝您。再見。」薛苗苗用標準的社交場合禮儀,對著他汽車的後視鏡認認真真鞠了一躬。
眼見他駕車離去。薛苗苗正打算上車,突然發現地上黑乎乎的一塊,借著路燈和車燈的光芒一看,原來是個男式的錢夾。
黑色的小牛皮,上面瓖嵌著細細的一行logo,設計雖然十分低調,但薛苗苗知道這個牌子的東西從來內斂到毫無矯飾之感,東西倒是挺襯剛才這位文質彬彬的先生的。
看來八成是任允炆先生的東西無疑了。是不是拿名片之時的疏失?
剛剛遭遇踫瓷路霸,讓薛苗苗心有余悸,她猶豫了一番,最終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小心謹慎地把錢包撿了起來。
再抬頭之時,哪里還有半分道奇的車影?
她重新坐回自己的車上,在發動車子之前,想了一想,還是拿出名片,按照上面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結果電話卻已經被轉到了公司服務台。接線秘書的聲音非常專業。僅僅交談了一個回合,就讓薛苗苗對這家跨國公司有了很好的印象。
她轉念考慮到現在是任允炆的私人時間,錢包也是他的私人物品,她向專門處理公事的秘書台提及他個人物品遺失的事件,似乎並不十分妥當。
無論如何,任先生于自己總算有救難之恩,她不能夠給他的生活增添麻煩。如果事出緊急,或者錢包內收藏了重要的私人物品,像他那種井井有條的人,一定會親自或者派人來取的。要他來尋薛苗苗,比薛苗苗主動找他,總之容易得多。
思及此,她對秘書站說︰「麻煩您了。祝您工作愉快。」
掛掉電話,薛苗苗遵守著私德沒有打開錢包來查看,而是用手帕小心地包好,收進了自己的手袋里。
一直開車進入社區,那位任允炆先生也沒有回復薛苗苗任何來電。
她略微安心了些。還好不是緊急且重要物品不是麼?不然,薛苗苗欠下的人情債可就不輕了。
她雙手提著從超市里買回來的大包小包很是艱難地把車門關上,一步一挨地往住戶電梯的方向走去。
剛按下上行的按鈕,就听到身後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薛小姐!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