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去赴盈盈的約會時,對事件迷局一籌莫展的薛苗苗也拿不出像樣的心情。好在,盈盈選的地點很有人氣。在略顯喧鬧的小咖啡館中,她把手中的花束遞出去之後,整個人便也鎮定了下來。
盈盈的笑臉掩映在微紅的花束之後,顯得精神奕奕。她一時看得有些出神。良久才想來問她︰「我們喝點什麼呢?在紐約的時候,幾次想留在舊貨市場喝東西,但都因為匆匆趕時間,沒有來得及呢。」
盈盈還沒說話之前,又先開心地笑起來,雖然是華裔女孩,但或許從小在美國長大的關系,她亮麗微褐的肌膚閃爍著自信的光彩。開朗結實的干練感,十分打動人。
「什麼都好吧。我就沒挑剔過。今天有請苗苗幫我點單好了。高級俱樂部的女公關選擇的飲品,一定地球一流吧。」說著她轉身放下花束,遞給薛苗苗一個大大的紙袋子。
她愣了一愣,接過來,放在身邊。
「不看看麼?」
薛苗苗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侍者已經手持餐單走過來了,她不客氣地點了兩人份的冰拿鐵。這才重新拿起袋子,瞧了瞧,「昨天在車廂里換下來的舊衣服呀。多虧盈盈你了。」
「不必客氣的。我也是為董事長大人辦事。」她伸伸舌頭,「而且順便假公濟私喝到了你的咖啡。我也不虧。」
「和昨天的車鑰匙一塊兒轉交給管家多好。」薛苗苗聳聳肩,「咖啡一定會請的。薛苗苗又不是真的鐵公雞。」
「喂!喂!」盈盈嘟了嘟嘴,「你得體諒我們身為秘書的難處哇。不管是高湛程先生的托付,還是高宜臼先生的托付,其實我都無法拒絕的。」
薛苗苗會心一笑,又和盈盈絮絮聊了些別後的往事。原本因為昨天見面存在的小小心理芥蒂也就漸漸消失不見了。
離開咖啡館時,盈盈推心置月復地對她說︰「苗苗。雖然這麼說有點生分,也有點沒有禮貌。但你相信我。一定要好好珍惜高宜臼先生。他其實是個特別渴望溫暖的人。」
她怔在當場一會兒,不過也就沒有矯情地點了點頭。
或許在高宜臼身邊人的眼里,薛苗苗和他之間的關系已經非比尋常了。這世界上真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秘密。
別過盈盈之後,薛苗苗又變成切切實實的孤家寡人一個。其實在內心極度低落的某一個瞬間,她還是下意識地想到了高宜臼的。想著他在萬家燈火的時候會做些什麼。當然,她也明白這和愛根本沒有關系,她只是再一次,將他們的關系推到了利用與被利用的邊緣。
其實生活總是這樣,不如想象得那麼好,卻也不會如同想象得那麼糟。所有的堅強和脆弱從來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當薛苗苗發覺自己竟然咬著牙一個人走了很長的路時,而後突然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停下腳步,脆弱,可能只消一句話,就能讓她淚流滿面。
「薛苗苗!」
此時此刻,或許只要人海中這麼呼喊的一聲,她便真如透明的齏粉一般,隨著春風四散融化了。
她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流落街頭一陣子,又走進了附近一家提供咖啡的書店里消磨思考時光,走出書店的時候,她都能感到胃袋里液體不停地搖搖晃晃,明明根本沒有沾染半點酒精,可要想走起直線卻已經非常困難了。
天還沒有完全黑透,夜空中呈現出一種隱隱的孔雀藍。
薛苗苗仰望了一會兒,覺得特別頭暈。書店提供的塑料手拎袋開始勒得我手指發紅發緊發疼。她有點後悔買這麼多書了,如果讀書真的能夠補回整日動腦損耗的腦細胞,那該多好。薛苗苗可不想老死在腦痴呆上。她有點無力地笑笑,繼續為自己找尋著不回家的理由。
哦,對了,家里的冰箱幾天前已經空了,就算現在頭腦空空,苦無良策,至少也要讓月復中溫飽才是啊。她于是取了車子,去超市購物。
汽車後座上填充滿了采購回來的大包小包,薛苗苗終于能夠心安理得開車匯入城市繁忙而擁擠的交通。這個時候晚間的出行高峰還沒有褪盡,又趕上節日的尾聲,各種返程的人流把路上幾乎堵了個水泄不通。
薛苗苗打開城市交通廣播,听播音員一遍又一遍用她甜美迷人的聲線安撫著焦心急慮的歸家人群。
不知道為何,在別人的辛苦和不方便之中,她竟然感到了一絲異樣的快樂。
大約不幸總偏愛幸災樂禍的人,就在她不緊不慢換車道的時候,只听「嚓」的一響。薛苗苗反應過來情形不妙,本能地一腳急剎。等停穩了車子,才發現原來是緊跟在後頭的一輛商務車要超車,兩輛車之間制造了不大不小的剮蹭事件。
薛苗苗的tt後面還有一部黑色的道奇,差點也追尾撞上她的車,不過這輛城市suv的車主顯然反應和技術都堪上乘,方向一打,緊急避讓過去,動作之間便繞到了她的車前,剎車「吱」一聲,也跟著他們兩部車停了下來。
一時間,三輛車打著雙閃,停在車道上。
他們之間還沒有來得及交涉,後頭的車主全在按喇叭了。
「丫!怎麼開車的你!」商務車司機一下來就怒氣沖沖,「你下來!趕緊的!你他媽來看看你把我的車刮成什麼模樣!」
薛苗苗降下車窗賠笑臉︰「您看這馬路中間多危險啊,要不我們挪到邊上再說吧?」商務車司機惡狠狠的瞅了她一眼,但面對著怒濤沸騰的身後車隊,也只有跟著她把車子挪到了一邊。
薛苗苗還沒來得及從車門里下來,商務車司機已經近在他車前開始拉門了。她見他是個暴躁的烈脾氣,又瞅見他一身豹紋的裝扮,唯恐來者不善,看出薛苗苗是孤身女人駕車。她靈機一動就從副駕駛的位置跳下了車子。
腳剛剛著地,人還沒有站穩,手里握著的手機就響起來,這個時間點的來電不是美晴老師,也會是手握證據要等她好看的程絡繹吧。
薛苗苗心急火燎對著車子對面的來人說了聲「抱歉「,走出老遠,一看手機屏顯,竟然是高宜臼的號碼。不是在關鍵時刻添亂麼?薛苗苗和志高公子怎麼只剩下了這種尷尬的孽緣呢。
可經過昨夜一連串的共處,她也不敢不接,電話一通,薛苗苗就拿捏著舒心的語氣問︰「有什麼事嗎?」
通話那頭略怔了怔,微笑著說︰「我和薛苗苗也算熟悉了?」
薛苗苗心里直打鼓,最受不了志高公子顧左右而言他了,她也笑,象征性地安慰兩句︰「那是當然的。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你身邊最資深的員工有我這樣的履歷麼?」
「苗苗?」
高宜臼還從來沒有這麼叫過她,薛苗苗沒由來身上騰起一串又一串雞皮疙瘩。
見她保持沉默,他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麼?」
「啊?!」薛苗苗也說不上來是受寵若驚還是膽戰心驚了。高宜臼怎麼像長了眼楮似的,她舉目向周圍張望了兩眼,倒也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她說,「我正在從超市里回家的路上,車上有有吃的,就算堵車也不怕呀。」
高宜臼干笑了兩聲,不知道是獎勵女人的幽默,還是純粹因為無聊,他又問︰「真的沒事麼?」
「我沒事。我很好,我一切都挺不錯的呢。」薛苗苗逼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再和高宜臼這麼對講下去,她可能抑制不住真要發嗲,發大嗲。
語氣匆匆地找個理由掛掉電話,薛苗苗的心還止不住狂跳,現在面對高宜臼,不知道心理陰影還是其他緣故,總有點找不到方寸,她猛一回頭,發現商務車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身形魁梧,正在瞪著她看,樣子很有些凶巴巴的。
薛苗苗勉強笑了一笑,竭力召回著體內沉睡的口才,她說︰「先生,我車買了全保險,您看要打122嗎?」
「車都挪了還打什麼122啊?」
那男人口氣依然很沖,她一時又猜不出他的身家路數,眼見著從商務車上又下來了兩名狀似同事?哦,不,應該說是「同伙」的大漢,不由得在心中暗叫不好。薛苗苗盡力撐住臉上的微笑不出破綻。
只听後來兩人中高個的那位惡狠狠地對她說︰「車都刮成這個樣子了,我大哥今晚可約了人吃飯談生意,耽誤了正經事,你看怎麼辦!」
「她知道怎麼辦啊!她連撞車用錢償,還是用肉償,都分不清楚呢吧?」三個人個子最矮的那個笑嘻嘻地沖著貌似車主的大哥擠擠眼楮。
「大哥,你看這種女人,簡直社會的敗類。年紀輕輕開著跑車招搖過市,雖然只算是部一般的小跑吧。但,您想想,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哪里來的這麼多錢?如果不是親爹無良的富二代,官二代,那就一定是找到了干爹,在賣身倒貼呢!您瞧見她剛才那架勢了吧。一出事,馬上給身後的男人打電話。大哥,今兒咱哥兒三人就等在這兒瞧瞧,看那個****金主,能花多少錢給這種貨色的小娘們贖身?」
薛苗苗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眼前的三位是故意找茬的。早知道會路遇這種情況,她應該買輛限量版的昂貴跑車了。他們一定以為tt的車主沒有特別有實力的後台吧。
薛苗苗腦筋一轉,想到自己從上路便被人盯上了,不禁懊惱。人在心事重重的時候,警戒性也差,可現在薛苗苗已經掉入了對方陷阱,追悔也來不及了,她該怎麼月兌身呢。听他們的口氣,簡直要財要色的架勢,根本就是一派哪一樣都不打算放棄的無賴口吻嘛。簡直豈有此理。
薛苗苗咬了咬嘴唇。望著滾滾而過的馬路車河,卻發現根本求救無門,眼下也只得听憑他們侮辱一陣兒,再做月兌身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