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家冷靜了三天之後,薛苗苗漸漸明白高宜臼口中的懷孕生子或許只是一種安撫自己要用更宏觀一點的眼光來考慮問題和目前處境的借口。
高宜臼並不常住家中,高湛程也甚少在這棟建築年齡超過一百年的古宅中停留。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古建築雖有歷史傳統美感,但與現代建築的設計相比生活不便利之處可謂比比皆是。
但古建築限于結構的固定又極難找到合適的再建方案,至少在薛苗苗的眼中,高氏家宅有很多不合時宜的地方。
所謂的家族象征也不過是一座與連芳菲名分相稱的地位的老舊標的物罷了。
三天里,薛苗苗與連芳菲相處得不算好也不算壞,既不平靜也無喧鬧爭吵。
其實她們的關系從一開始便沒有為彼此的存在留下什麼討價還價的余地。該講的話,該有的厭惡在正式相處的第一個晚上已經說得通透,講得徹底。
如果非要盡心盡力形容兩個女人的關系,與其說是未來的準婆媳倒不如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賓主更為恰當。
薛苗苗身邊並沒有一個朋友,哪怕家中的奴僕也統統屬于家宅的女主人連芳菲。她很小心謹慎地過著徹底御宅族的日子,當然,也在財物和男女關系上用足了心思,提防連芳菲做出什麼傳說中的下三濫式污蔑來。
高宜臼離開之後,沒有再給薛苗苗打過一通電話,也沒有用任何有效的方式對自己表示過關懷。在這一點上,薛苗苗有些介懷,但還不至于達到傷心、空虛甚至恐慌的地步。
總之她在這座全新的牢籠里日子過得平淡而無所事事,如果非要談到一些收獲的話,那就是她終于知道了那位分別在美晴老師的生日宴以及別館派對上兩次與自己照面的女人有哪些背景來歷。
白綰儀昨天下午來過姨媽家宅里喝下午茶,為此連芳菲特地親自從房間里請出了薛苗苗前來作陪。
茶會在高家的玫瑰花房里舉行,花房內四季玫瑰常開,薛苗苗是愛花之人,自然不嫌花香濃郁。
她跟隨在連芳菲的身後,剛繞過一叢開得正為嬌艷的朱麗葉,就聞到不遠處一股與玫瑰花香極不調和的香水味,她記得這款香水的主人,心中詫異不會來客便是連芳菲口中的親親外甥女吧。
等到她和白綰儀面對面靜候連芳菲引薦相識的時候,薛苗苗先前的疑問完全變成了現實。
兩個人心中都有彼此的形象,此刻終于有了正經的場合交談,不由得相視一笑,大有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微妙心理。
連芳菲左右打量一番,也就知道了事件的前因後果,她很不客氣地開場說︰「世事真是難料啊,不久之前,美晴老師還將正式介紹給我認識呢,沒想到,這麼快我們便成了共處一室的關系。」
連芳菲的笑容里有一絲奸詐,她扭頭看向白綰儀,說︰「綰儀,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公關薛苗苗。宜臼親自帶回家里安排長住的。」
白綰儀見姨媽頃刻間很輕松地為自己鍛造了一枚帶刺的話柄利器,顯然對今天的茶會早有準備,于是她知情識趣地接過來,將最尖銳的部分對準薛苗苗說︰「姨媽剛剛介紹得真好,薛小姐是我們上城最好命的女人,能夠無名無分受邀到志高董座的家中做客真是了不起啊。」
薛苗苗當然听得出對方在聯手諷刺自己臉皮厚,為了綁住男人不擇手段,她有些氣惱,不過很快也就釋然了。
談及名分,這不是薛苗苗的人生目標,她心中並無所求,自然剛強無比,不過此刻既在矮檐之下,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少不得要看主人家的臉色。
薛苗苗在頭腦中快速權衡了一番,決定用無視的態度來對待眼前這場無可避免的舌戰,她還從來沒有過一次單人應酬兩位名門千金的過往戰役,想著想著,就覺得今天三人的緣分既難得又可笑了。
她很是從容鎮定地回應說︰「綰儀小姐想必和苗苗一樣外姓,既不為高,亦不姓連,卻能大搖大擺擦著異調香氛站在花房中,簡直是百花之王,美麗和風采要遠遠蓋過苗苗的一等一。」
白綰儀素聞女公關嘴上功夫了得,饒是她這種從小開始待人接物的世面見識一等的千金也完全沒有討到多少便宜,不由得暗自吃驚,對方並不是一枚軟柿子。
她頗為勉強得笑了笑,也不等姨媽安排入席,便轉身徑直拉開了座椅的後背,邀請連芳菲說︰「您這三日一定辛苦得不行,薛苗苗小姐這張靈巧的嘴巴,看似小巧,實則和她的心思一般巨大,這座花房絕對不在她的胃口之下,這棟庭院都有十足的危險呢。」
連芳菲心滿意足地望著自己的外甥女,拿出當家主母的派頭來,壓陣坐到了三角位置的中心地帶。
白綰儀自己也不客氣地坐下了,然後十分坦然地打量著再無可選擇余地的薛苗苗,故意轉移重點說︰「薛小姐平素研習花藝,一定舍不得這麼快坐下來陪我們聊些家長里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