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苗苗觀察過每天前往基金會坐班二小時的豪門貴婦連芳菲,發現她規律而悠閑的日常生活,簡直空白時間多得令人發指。
連芳菲的愛好一律與享受有關,茶藝鑒賞、珠寶鑒賞、服裝鑒賞、文學鑒賞••••••一切與藝術相關的領域,她都能輕松地成為消費者和使用者。
薛苗苗在二十出頭的年紀,也曾十分羨慕過這樣的生活。衣食無憂、受人尊重、談吐高雅,最重要的一點是不用終日勞作。
但人生就是這麼奇妙,當苦孩子薛苗苗一路打滾從苦海里僥幸被浪頭沖刷到幸福的沙灘上時,她曾經憧憬的生活方式,如今卻變成一件越束越緊的緊身胸衣,勒得人喘不過氣來。
薛苗苗在滿房間走來走去的亂踱步中,終于想明白一件事,為什麼如此羨慕連芳菲生活的自己在現實生活中又會如此討厭連芳菲?
現在滿頭滿腦把全副武裝的心思放在高宜臼身上的薛苗苗和連芳菲又有何區別呢?
說到底,當生活的重心全部傾斜在家庭和男人之上,留給自己的只有身體保養和外在裝飾之後,女人都會變成連芳菲,有的區別也不過丈夫的地位高低和有錢與否罷了。
丈夫、財產、孩子、名譽頭餃、丈夫的事業••••••每一重安全閥加諸于已身,心靈的枷鎖便牢固一重。
在沒有走進連芳菲的生活之前,薛苗苗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苦逼。
接觸了連芳菲之後,當短短幾天內,薛苗苗在未來婆婆的影響下不知不覺成為第二個連芳菲時,她才驚覺以前的自己是多麼自由而真實。
疼是鑽心的疼,絕望是徹底的絕望,活著至少具備人性的冰與火。
每個女人都渴望安穩自在、富貴到老、正室尊嚴、子女有靠,那她可不可以由著自己的心,活出個非正常道路?
薛苗苗憑空生出了一股勇氣,她也不顧不得什麼溫柔賢惠善解人意了,打定主意把電話撥到了高宜臼的手機上。
電話那頭的高宜臼還沉浸在吳允橋走後的空虛氣氛里。
他坐在書房的轉椅上,直到目視著手機屏幕上薛苗苗閃閃發亮的的頭像,也沒有想起來答應過她的事情。
此刻的高宜臼不僅孤獨而且落寞,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帶著百分百的希望接起了電話。
但薛苗苗開口的嗓音卻毫無溫柔體貼可言。
「我想見你。」
女人在電話里說,高宜臼多想她嗲嗲地對自己在說「我去見你——好不好」啊。
高宜臼在失望之後,沒有吱聲,他感到自己的心變得堅硬一分。
「可以嗎?」
又一句見外的商量口吻,高宜臼的心徹底冷了。
通話一時僵住。
听筒里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歷歷在耳。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吧。」
高宜臼終于忍不住開了口,但他更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咒罵了自己一句——高宜臼你他媽真犯賤。
薛苗苗沒有想到高宜臼會忘了她在哪兒,她更沒有想到高宜臼竟然要親自來見她。
薛苗苗通話前積攢的一腔熱血頓時被澆熄,她意識到高宜臼可能遭遇了什麼,此時遠非最佳的溝通時機。
萬丈雄心想要和高宜臼攤牌她不結婚計劃的薛苗苗在遭遇挫折之後,心態反倒放得平靜了。
長久以來薛苗苗一直視溫柔賣笑為工作操守,但此刻她突然明白了,柔情與賣笑並無任何關系,柔情本身便是身為女性的美德。
她有點悻悻地想著高宜臼可能被自己的高傲刺痛的自尊心,口氣馬上軟了下來,「宜臼——」
「什麼?」
「我愛你。」
薛苗苗講出這句話時完全沒有經過大腦,她只是完全找不出合適氣氛的句子,就把這三個字無意識地說了出來。
對話再次陷入僵局,只是這一次,氣氛像是由濃稠的漿糊搗出來的,黏糊糊的,讓人尷尬。
高宜臼使盡全力克制著自己,才沒有把「我也愛你」說出口。
高宜臼不知自己的矯情從何處而來,只是沒由來覺得自己真的害怕再失去任何一個他不想失去的人了,他盡量讓自己顯得冷漠,說︰「我過去看你。你把地址發過來。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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