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痛苦無法叫喊,傷心無法傾訴,心底的秘密哪怕心理醫生都無法放心托付的世界。
這是個必須忠誠地固定在某個角色,有效地扮演好某個角色,一旦失格就會被淘汰出角色的世界。
她現在的角色是高宜臼沒有訂婚的未婚妻,對外宣示過存在的固定女友;而任盈盈是志高公子的生活秘書;高宜臼即便病倒了也不是病人、弱者,他是病著的志高公子。
薛苗苗撫模著高宜臼的臉頰,一滴淚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不敢伸手去揩拭,直到身後傳來任盈盈聯系醫生的通話對白,薛苗苗才反應過來,準備擦一擦。
原來高宜臼在她歸來後不久便醒了,他遞上一方手帕,在病顏里抻開一抹極細的笑容,搖頭示意她不要講多余的情話。
薛苗苗會意,警覺地消化了剛剛的動情,只冷冷地說了一句,「你怎麼在我家?」
「你家?」高宜臼轉頭一陣咳嗽,似是被薛苗苗的話掖得不輕,「我為什麼不能在我未婚妻的公寓里?」
「天底下又有哪條法律規定了口頭訂婚的夫婦可以侵犯別人的**的?」
薛苗苗針鋒相對,把自私自利者的無情刻畫得淋灕盡致。
遠處打完電話的任盈盈終于忍不住了,「苗苗,你怎麼能這麼跟高先生說話呢。他現在是病人,需要別人的關心和照顧啊。」
薛苗苗聞言站起身來,針鋒相對,「道理說得真正。你怎麼知道我的做法不是關心和照顧呢。」
「你——」
任盈盈咽回了自己的後半截話茬,只見高宜臼掙扎著坐到了沙發上,喝止了薛苗苗。
「薛苗苗!你住口。」
薛苗苗有些驚訝地轉頭,「你為了別人讓未婚妻難堪麼?」
此言一出,任盈盈也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高宜臼,心想︰難道高宜臼會選擇站隊到自己的一邊麼?她不過說了句無關緊要的別有用心之言,高宜臼和薛苗苗就會為此對彼此翻臉?
任盈盈將信將疑地觀察著三人間的微妙氛圍,無論是薛苗苗長期恃寵而驕的跋扈,還是高宜臼的立場堅定,看似都不像作假。
不管如何,眼下顏面最得到了滿足的就是自己,身為一介秘書,能夠實現一般尊重,也該按照中國規矩見好就收了,她很知進退地向薛苗苗致歉說︰「對不起,苗苗,我一時激動,多嘴了。看在我們好朋友一場的份兒上,你原諒我。」
她又對高宜臼說︰「高先生,您好好休息,醫生馬上就到。我就先走了。」
高宜臼靠在沙發上點點頭,也不知道因為生氣還是高燒,他的臉頰看起來紅彤彤的分外艷麗。
薛苗苗到底還是把任盈盈送到了門口,她倆一人門外,一人門內時,薛苗苗對著任盈盈的後背問︰「你愛他麼?」
任盈盈中了一箭,扭頭冷笑,「你呢?愛他的什麼?」
薛苗苗壓低聲音卻十分妖嬈地笑出來,「他並不迷戀你,但他至少還迷戀我。盈盈就是發覺男人迷戀一個女人,比愛上一個女人更持久,所以才發怒了,不是麼?」
「是麼?那就請一直抱持著此種心態,對待每一個男人吧。」
任盈盈隨手關閉了房門,留下薛苗苗一個人正對門板無奈輕笑起來。
對不起,盈盈。
美晴老師走後,人人自危,薛苗苗已經無法再從一個好朋友的立場來對待任盈盈了。
她變臉之後轉過身,還沒有來得及去辨別,去體認,就被高宜臼擁進了他過于溫暖的胸膛。
真的累了,累到需要一個可以泊岸的港灣,累到可以不問世事前程。
高宜臼扶起女人的後腦,用他干燙的嘴唇在薛苗苗的額頭烙下一吻。
也說不上憐惜,也說不上深沉,當然也和他一貫的霸道和利落毫無關系,大概只是一種變相的情感抒發吧。
高宜臼的白眼珠上布滿了血絲,看起來非常地嚇人,一如這個變態的世界,人情世故在抵不上局勢的瞬息萬變。
薛苗苗雙手支在高宜臼的胸膛上,仰頭對他說︰「宜臼,我已經自我放棄了。薛苗苗是個極度的厭世主義者,你不要花費多余的精力再對我進行愛的挽救了吧。那樣只會讓我更加地迷惘。」
「苗苗。」高宜臼苦笑,「我哪里在挽救你,我不過在提防我的秘書罷了。你的公寓里沒有攝像頭。我確認過。所以,我才能安心在這里養病。不是因為要等你回來。」
高宜臼三言兩語便把可能的溫情撇清得干干淨淨,薛苗苗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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