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听見那熟悉的聲音,心中已是「咯 」一下,如今照了面,她方沒有了動作,只僵立在潭邊,一手拿著衣服捂住胸口。那人側了個身,道︰「你先穿好衣服吧。」
梁月猶豫了一會兒,也立刻穿起了衣服。那人在邊上道︰「你見到我似乎也不驚慌。阿越,你也早早就發現了我的身份吧?」
梁月沒有回答,穿好衣服後,她到那人面前,道︰「英台,我不會將你的事情說出去。希望我的身份,你也能保密。」
听祝英台的語氣,似乎早早就注意到了自己。梁月不禁揣測,初次見面的時候,祝英台看自己的樣子似乎就有些奇怪。細細想來,每次她和梁山伯較為親近的時候,祝英台的臉色都有些不對勁。梁月印象中最明顯的一次就是她當時告訴祝英台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在床中央壘一堆的書,然後祝英台問了她一句——不過,越公子如何想到這個辦法的?你與馬公子……
看來那次就是她對自己的試探。
大家都是女子,都是女扮男裝的女子。較之男人總是細心許多,又格外知道女扮男裝的女子的特性。如此想著,梁月也就釋然了。
「好。」祝英台毫不猶豫地應下了,又道︰「阿越,我能問你,你是如何發現我的嗎?」
梁月自然不能說自己未卜先知,抿唇道︰「英台是如何懷疑我的,我便是了。」祝英台只當她和自己一樣是發現了彼此在後山洗澡,所以才知道的女兒身。因此心中警戒,日後這後山只怕不能常來。
梁月見四下里沒有銀心,知道祝英台不是來後山洗澡的,便問道︰「英台,這麼晚了,你來後山做什麼?」
祝英台頓了一頓,道︰「馬文才來找你。整個書院都不見你的人影,我便試著來後山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後山。」
梁月起初听到馬文才去梁祝的宿舍找她的時候,她還呆愣了一下,等祝英台說到後面,卻又埋怨自己讓大哥擔心了,急急對祝英台道︰「英台,那我們快點回去吧!」
祝英台攔下她,指了指梁月的衣襟,道︰「阿越,你打算這樣回去嗎?」梁月低首,見衣襟處有些褶皺,不曾打理好,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胸脯。她紅了臉,低下頭去拾掇。祝英台頓了頓,終于半垂著眼睫,對梁月道︰「阿越,你我同是女子,按道理,如果你想換宿舍,我們合該一間的。但是……」
梁月靜靜地听著,祝英台見她沒有搭話的意思,繼續道︰「你素來對山伯好。馬文才又是一慣地和山伯不對付,若是他們同住一處,我擔心馬文才會對山伯不利。阿越,你能理解嗎?」
梁月听著,便覺察了弦外之音,她對祝英台道︰「我對大哥,是兄妹之情。英台不必防著我。此外,就算我和馬文才換宿舍,我也是想和巨伯一間。英台不必擔心。」
祝英台被梁月直白地戳穿,臉上有些害臊,卻又覺得不妥,道︰「可是,你先與馬文才同房,若是再與巨伯……」
梁月蹙眉,道︰「我不懂英台的意思。還是,英台想通了,要和我同房?」梁月打量了一番祝英台的臉色,見她緊緊蹙眉不言不語,冷笑了一下,心中頓生失望與失落的情緒,直言道︰「我不知道英台是緣何來的尼山書院。當初你女扮男裝來的時候,不就是知道尼山書院的學子都是男人嗎?更何況,我與馬文才清清白白,與巨伯更是知己好友,英台莫誣賴我。」
祝英台也發覺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過分,趕緊拉住梁月的袖子,道︰「阿越莫生氣!是我胡言亂語。我最是欽佩如謝先生那般超然月兌俗的女子!自小也覺得男兒讀書當自強,女兒讀書也應該!沒想到書院中竟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
梁月當然明白她的心思,她雖有心親近自己,可讓她更想親近的是梁山伯。
她現在確認了自己的女兒身份,只怕更加忌諱自己和梁山伯接近。
想來也是,今生的自己並非是梁山伯的親妹子,說自己對梁山伯是兄妹之情,換誰都不信。她自然也不強求,只要梁山伯過的好,下輩子的梁森不必再受罪,她暫且不與梁山伯親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梁月想到這里,也就什麼都不想解釋了,想著以後離梁山伯遠一點便是,等他們歡歡喜喜地大團圓結局了,自己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我倒是沒有英台這麼偉大的志向。」梁月淡淡然一笑,「天色不早了,我們快點回去吧。我就直接回宿舍了,大哥那里,還麻煩英台報一聲平安。」
祝英台听梁月這麼說,微微松了一口氣,可到底過意不去,想著用別的彌補梁月,道︰「阿越,馬文才到底不是山伯那樣好相與的性子。我們還是去找師母吧,否則,要是被馬文才發現了……」
梁月一把捂住祝英台的嘴巴。
只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就站在她們的不遠處。梁月一張小臉雪白,不知馬文才听去了多少。卻見馬文才步步逼近,語氣惡劣地道︰「被我發現什麼?梁越!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又是跑到抓魚了嗎?!」
梁月立即松了一口氣,看來馬文才就听到最後一句。祝英台抱歉地看了一眼梁月,然後對馬文才道︰「馬文才,你不許欺負阿越!我們現在就去找師母換宿舍!」
「祝英台,我和梁越的事情與你何干?!」馬文才上前一把推開祝英台,站到梁越身邊,冷笑道︰「魚呢?又吃掉了?」他看了一眼梁月身後的清潭,眼底隱藏情緒。
馬文才力氣太大,一把就將祝英台推到在地,梁月立即上前扶起了他,道︰「英台,你沒事吧?」
祝英台跳起來,朝馬文才怒道︰「馬文才!你竟對我下黑手!」
馬文才冷哼一聲,道︰「誰讓你管大爺的閑事?」他又一把拉回了梁月,道︰「怎麼?你想在這里過夜嗎?」
說完,他扯了梁月往山下走去。梁月回頭看祝英台雖然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卻也跟了上來,就不去管她了。馬文才湊近梁月道︰道︰「我說你怎麼不在澡堂沐浴,原是來了這里。不過,這里天黑路難行,潭水又清冷,梁越,你有什麼秘密,一定要來這里沐浴?」
梁月心中暗惱今日過後,這清潭是再也不能來沐浴了。一面還要義正言辭地道︰「我自幼肝火旺盛,算命先生也說我八字屬火,故而我時常渾身發熱,每次沐浴必用冷水。」
馬文才听完她的胡扯,拍了一把她的腦袋,道︰「小騙子。」
听著馬文才這古怪的稱呼,梁月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個吻……額,怎麼看馬文才貌似不生氣了?而自己因為剛剛被祝英台發現了身份,嚇了一跳之後再見到馬文才也沒那個心思去計較過去的事情了。竟真的乖乖和他走在一起了!
然後她別扭地往邊上挪了挪,馬文才垂眼,道︰「做什麼呢?」
「那個……我們好像還在鬧別扭中?」
……
祝英台看著走在前頭的兩個人,明明馬文才一直在捉弄梁月,還時不時拍下她的腦袋,可氣氛卻讓人覺得十分……溫馨?不、一定是她的錯覺,祝英台心想,馬文才那樣的人懂什麼?他非但一身的世俗之氣,還傲慢無禮,他必定是在欺負梁月!可憐梁月,竟絲毫不懂反抗!不行,自己雖然不能和梁月同房,但也不能放任一個和自己一樣,難得有遠見卓識的女子這樣被欺負!
回了書院,梁月才和祝英台告辭。然後被馬文才拎著後領回去了自己的宿舍。
馬文才對她扔去一盒點心,道︰「吃了,否則要壞了。」
梁月看了一眼裝滿點心的箱子,又想起馬文才雖然讓馬統帶了這麼點心回來,但卻一點也沒吃過。于是狐疑地道︰「文才兄愛吃甜食?」
馬文才吐出一個字︰「膩。」
于是說,文才兄應該是不喜歡吃甜食的?那他帶這麼多甜點上書院……梁月立即搖搖頭,問道︰「可這麼多的點心,文才兄又不喜歡吃,壞了怎麼辦?」
馬文才看了她一眼,道︰「壞了便扔了。」
梁月暗暗心疼,福致客棧的點心一盒可價值不菲。馬文才真是揮霍啊。難道他買一堆的點心來就是為了有一天扔來玩的?馬文才看她一臉若有所思地樣子,扶額道︰「梁越,你一天到晚能不能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梁月立即咽下口中的點心,喝了一杯茶水潤喉,道︰「……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換在以前,你生氣的話,必定要先把我整回去才寬心。額,你該不會在點心里下藥了吧?」
馬文才瞪眼,然後又是一拍她的腦袋,道︰「梁越!你找死!」
梁月吐吐舌頭,道︰「抱歉,文才兄,我相信你一定不是那樣無聊的人。我開個玩笑。」
馬文才無所謂地道︰「或許我就無聊了。」看著梁月不敢相信的眼神,他心情大好,決定不做弄她了,道︰「其實,今天我去祝英台他們宿舍的時候,遇見梁山伯了。沒想到他也急著找你,而且找你的原因還是……」
說到這里,馬文才還特特停頓一下,賣了個關子。
「大哥尋我何事?」對著梁月急切的目光,馬文才嘴角一彎︰「端午假期,他另有安排,與你的約定,作廢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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