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華美的月亮灑下一片銀光,正是陪美人花前月下的好時光。
風雨樓大廳鶯鶯燕燕之聲不絕,不斷有客人進進出出。二樓低吟如歌,婉轉**,翻雲覆雨,好不愜意。三樓卻像是遠在海上的蓬萊仙山,寧靜淡雅之氣撲鼻而來。
紫衣男子負手而立憑欄遙望,衣角微蕩,宛若謫仙。
看著腳下萬家燈火通明的雲州,紫衣男子垂下眼簾,微微一笑,眼底的遺憾一閃而過。
若有女子在此,憑這垂首淺笑必定迷得她們神魂顛倒。
「北堂莊主好雅興。」黃鸝般婉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梅花香氣順著微風撲入鼻中。紫衣男子稍稍一愣,轉過身來,臉上又是招牌式的笑容︰「晚亭姑娘亦是。」聲音與卿辰有幾分相似,不過除溫潤如玉外,低沉又富有磁性。
晚亭微微福身,頷首,「莊主見諒。」
「哦?」白卿儼挑眉,宛若星辰的眸子中只有笑意,「晚亭姑娘何出此言?」
「晚亭沒有弄清楚莊主與聖主的關系,就打算先斬後奏,差點……」話還沒說完,就被白卿儼笑著打斷︰「晚亭姑娘無需介懷,況且,我不也沒事麼?」
晚亭直起身子,抬頭,秋水般的眼眸撞進白卿儼眸中,笑道︰「如此,晚亭便放心了。只是——」
「只是什麼?」白卿儼直視晚亭,棕色眸子中滿是好奇。
晚亭毫不掩飾的把疑惑擺在眼中︰「只是晚亭不知,莊主與聖主互相殘殺多年,怎麼會……」
白卿儼心下了然,這種事情,她還是不知道為好,正在盤算著說辭,晚亭卻低頭慚愧道︰「莊主莫怪,晚亭只是好奇,既然莊主不便講,晚亭也不多問了。」
另一邊,漆黑的拐角,卿辰雙腳交叉,雙手抱胸,頷首,靠牆站立,目光彌散沒有焦距,靜靜听著白卿儼和晚亭的對話。
「在聖主還是總堂主的時候,晚亭就跟在她身邊了。」晚亭向前幾步,與白卿儼並肩而立,端詳著腳下繁榮的雲州,燈火映入眼中,泛起幽幽的光芒。
「聖主嘴邊總掛著一絲微笑,這點莊主應該知道吧。」晚亭看向白卿儼,「但是她的笑容,在別人看來是溫和可親,而在晚亭看來,其實並不如此。」
白卿儼蹙起了眉,回憶起那個天真活潑的白卿辰,那個完美的無懈可擊的無心聖主,好像……確有其事?為什麼自己沒有發現?老妹她……
卿辰的目光終于重新聚起,側目把目光投向走廊,睫毛垂了下來。自己在人前,總是會控制好自己的形象,使它達到一種最和諧的狀態——溫潤如玉,沒有稜角,親切,沒有疏離感。而要維持這種狀態,讓人舒心的笑容是必不可少的。她居然不記得,時時刻刻面帶微笑,已經成了自己的習慣?
她前世回歸白家之前,是不愛笑的,因為同學們的排擠讓她總覺得壓抑,不哭就算好的了,要還能笑得出來,她估計就得被送去「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了。之後,她總跟白卿儼打打鬧鬧,開懷大笑已是尋常事,來到異世,她依然在笑,卻最終發現,自己的笑是那麼的假,那麼的虛偽,那麼的……沒有溫度可言,與前世的笑,是根本沒有可比性的。
卿辰抬眸——晚亭,你還真是心細如塵呢。
「晚亭姑娘覺得,她有心事?」若真的如此,自己這老哥做的也太不稱職。
「晚亭不敢妄自揣度聖主的心思,但同為女子,晚亭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晚亭笑的很有深意,「聖主及笄之年便女扮男裝進入妄塵,中間曲折可想而知。她雖為女子,卻要長年扮作男兒,與陰謀詭計為伍……晚亭著實佩服,但聖主她,也著實辛苦。」
這些事情白卿儼早就知道,但礙于卿辰骨子里的驕傲,不好開門見山的問,她的心結,就源于此——****在冰冷的政治爭斗中,原本的性格被逐漸埋葬,無法自拔?
前世自己所認識的老妹,性格大大咧咧幽默樂觀放蕩不羈節操滿地完全一女漢,無心聖主則是高貴冷艷優雅從容聰敏過人完全一女神,這樣的差距,確實太大了。
卿辰目光一滯,然後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心思,她讀不懂。
她的心思,他也讀不懂。
為什麼會這樣?
不是說兄妹連心麼?不是說兄妹情深麼?
他到底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她到底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她的心思她自己很明白,無非就是執著于自己是白卿辰不是無心聖主,卻不得不一直扮演著無心聖主的角色,不能做回自己,可他呢?他的心事好像一口井,深得自己根本看不見。
其實仔細想一想,這又有什麼好執著的?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自己選的路,即便跪著,也應該走完,不是麼?如果她不這樣選,或許會比現在活得更快活,但選都選了,也不能再回到從前重新來過了。
人生,就是不斷選擇的過程啊。
或許你選擇之後驚喜的發現自己是正確的,或許你選擇之後驚訝的發現這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既已選擇,有回頭的余地麼?沒有。所以只好永遠不悔的走,往前走。
她做無心聖主,是不想自己的命運被其他人左右,現在命運被她牢牢地握在手中,沒有任何人能觸動半分,還在苦惱些什麼呢?她苦惱,是因為她讀不懂白卿儼,自己親愛的老哥,他們之間有了縫隙,要填補縫隙,以他們的感情來說何其容易?但莫名的驕傲讓他們都不曾開口。
縫隙……卿辰睜開眼,無奈的在心里嘆口氣——差點就被晚亭帶過去了,這心理戰玩的,真他媽高明啊!自己的眼力果真是屬于逆天型的,才導致有這麼多能力碉堡的屬下。
不動聲色挑起雙方的誤會,還搞得她自己是多好的人似的——你妹妹太辛苦,我告訴你,是想讓你們多增加點感情,沒其他的意思,出了誤會你也不能怪我,我是好心好意的。
可晚亭的目的是什麼?
白卿儼很久沒說話。
突然,白卿儼感覺到,全身的力氣像被慢慢卸去了一樣,不知不覺中,力氣已被卸掉了大半。他大驚,眯起細長的眼,嘴邊仍然是溫和的笑,「天色不早了,如晚亭姑娘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不等晚亭回答,就徑自「逃離」。
晚亭也不回頭,只是遙望遠方。
卿辰一個閃身,不見了蹤影。
白卿儼踉踉蹌蹌撞開房間的門,再關上,看到桌邊的卿辰,「老妹?」撲到床上打了個滾買了個萌,抱著被子躺在床上。
「老哥你這什麼反應啊?我看你剛才跟晚亭聊得很high啊,要不我認她做義妹,讓她做北堂夫人好了。」卿辰眨眨眼,提議道。
白卿儼挑挑眉,老妹這智商什麼情況?下線了?「什麼啊!她要成了你義妹,不也成我妹了麼?還有,你干嘛偷听我們說話?」嘟嘴賣萌。
無視可恥的賣萌行為,「喔,我忘了。」卿辰認真道︰「那個老哥,我可告訴你一句,別跟晚亭走得太近。」
「嗯?為什麼?」一腳踢開被子,趴在床上,抱著卿辰設計的高仿真版現代枕頭。
「我看她對你,有算計之心。」卿辰手撐下巴,老哥這動作真是萌的一臉血,怎麼以前自己沒發覺呢?
白卿儼一個翻身又換了個動作,「不是吧……她不是你屬下麼?」
卿辰笑道︰「她是我屬下,」眸中幽光一閃,「可惜,是動了算計我老哥之意的屬下!」言下之意就是,晚亭要敢對白卿儼怎樣,她一定會讓她死的很難看。
白卿儼應了一聲,然後換了個姿勢,發牢騷︰「熱死了……」
卿辰嘴角抽了抽,「這大冬天的,怎麼會……」眼中凝重浮現,來到床前,拉過白卿儼跟女子一樣漂亮的令人發指的手臂搭上,身體狠狠一顫,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呵,什麼狗血劇情啊這是,簡直喪心病狂嘛……」
門被小心翼翼的推開,又是一陣梅花香氣,卿辰轉頭看見滿臉驚訝的晚亭,眼神簡直要把她身上戳出個洞,咬牙切齒道︰「滾。」
晚亭呆呆的站在原地,卿辰一陣怒火涌上心頭,怒喝︰「本座說什麼你沒听到麼!」晚亭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應聲退下——卿辰的眼神實在忒可怕了。然後她總結出一句話︰聖主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卿辰很生氣,這是真的,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真的動怒了,原因是因為,白卿儼童鞋很不幸的中毒了。
白卿儼的思緒已經漸漸混亂,像有多動癥一樣在床上滾來滾去。
看著無時不刻賣萌的老哥,卿辰很無語,這算什麼?滾床單?咳咳——現在不是****的時候。
抓住白卿儼的手臂,搖晃幾下,「老哥,老哥——」
「干什麼啊!」白卿儼一臉苦逼繼續賣萌。
卿辰抿抿嘴︰「你中毒了!」
「啊?什麼啊?」白卿儼思緒清醒了些。
卿辰提高了聲調,焦急道︰「是媚藥啊!」
「啊?!」白卿儼猛地睜開眼,喘著氣,可那眼中卻不復以往的清明。
呼吸聲這麼重……卿辰按住亂動的白卿儼,「你別動啊!」點了他的穴道,扣住脈門,一股清涼的真氣隨著手腕的經脈進入體內,壓制住妄塵的獨門媚藥。
隨著真氣的輸送,滿面潮紅,一直賣萌的白卿儼終于平靜下來,沉沉的睡去。而卿辰的臉色則是越來越蒼白——草!妄塵的獨門媚藥也太強悍了吧!哪個喪心病狂的家伙發明的?一發作發作一晚上!輸一晚上真氣不是要她的命麼!而且她的真氣太過陰寒,不能輸太多的啊!
咬咬牙,下了什麼決定,掏出一顆藥丸吞了下去,扶白卿儼坐好,翻****,盤腿在他身後,眼楮一合,雙掌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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