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卿辰已經整整五天都沒有出過房門一步,甚至連飯也沒怎麼吃過。這五天里,她只是蜷縮在床榻上睡覺,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顧時間的流逝。至于生理問題更是直接用暗門之後一應俱全的房間解決——浴室廁所都在它後面。
唯有睡覺才可以讓她不再想起那些她害怕的場景,才可以讓她不再胡思亂想以至于心魔埋得更深。
夜深了,床上緊緊縮著的人兒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瞥了一下外面的天,隨即閉上眼楮準備繼續睡。
下一秒,空氣中出現了明顯的波動,卿辰猛地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滿是關心的眼眸。
她一下子將睫毛低斂,將身體縮得更小,腦袋幾乎都要垂到胸上面,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月白錦衣的秦念帆走近,皺了皺眉,關心道︰「無心……」
「你走吧。」卿辰的聲音听不出任何波瀾,將目光移向別處,「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只是,不放心你。」秦念帆坐在床沿,眼楮里換成了擔憂。
卿辰的身體往後退了退,神色淡然道︰「我沒事。」
「……」秦念帆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我……」
「我想睡了。」
面對卿辰如此抗拒的態度,秦念帆再一次沉默。
「可以不要這樣麼?」秦念帆望著卿辰的臉,語氣帶著一些疲憊,「你以為你這個樣子我們會好過麼。」
「我們」自然是指關心她的人。
的確,她這樣做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傷害。沒有什麼比看著自己重視的人難受更難受的了。
而他們把她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
「無心……」秦念帆低聲喚道,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卿辰不斷躲閃的眼楮,「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個殘忍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你如此頹廢的模樣,對真心待你之人太過殘忍。
卿辰愣了愣,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句很遙遠的話,「寧可傷害自己,也不要傷害真心待你之人」。
秦念帆的話還在繼續︰「那一日是我不對,可我並沒有對你怎樣。」
沒有對自己怎樣麼?卿辰在心底自嘲一笑,可惜現在她早就不在乎了。就算秦念帆真的做了什麼,她也不會有太大反應,他如此用心,給了他又何妨?
只是她現在糾結的並不是貞操問題,而是那些高度真實的夢境。盡管內心已有定論,但她還是害怕,听到熟人的聲音還是不自覺會覺得全身發冷。
秦念帆見卿辰還是沒有太大反應,蹙眉問道︰「是因為他麼?」因為白卿儼麼?
不提還好,一提起白卿儼,卿辰整個人都不好了,全身抖了抖把身體縮得更緊,對上秦念帆詢問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
「無心……」什麼事都不願意告訴他麼?真是失敗啊。秦念帆叫了一聲,沉默了會兒,又道︰「為什麼總是不肯告訴我?就算不能站在你的身前,在身後留一個位置給我也好,我……」
卿辰皺眉閉眼,听到這一番話,腦袋里又是一陣刺痛,強自壓下想哭的沖動,才吸吸鼻子打斷了秦念帆的話,帶著濃濃的鼻音道︰「我……」
她抬起頭,黑眸對上秦念帆帶著深深擔憂的眼楮,顫抖著聲音繼續說︰「我夢見,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殺我——哥哥、師父師娘……還有你。我……是我太害怕……」
秦念帆瞧著卿辰泫然欲泣的模樣,內心的擔憂全都變成了心疼,一把把她擁入懷中,拍著她的背,「沒事。我還在。」
她沒有辦法像尋常女孩一樣放聲哭泣,他便做她傾訴的對象,給她安慰。
卿辰伏在秦念帆的肩頭,伸出手狠狠地抱住他,生怕下一秒他就再也不見了蹤影,深深吸了口氣,把想要哭泣的念頭壓下去,才哽著聲帶接著說︰「我……我殺了你的師父?!」
秦念帆愣了愣,她怎麼會知道?
是真的?夢中秦念帆所說的話是真的?!卿辰感受到秦念帆的發愣,抱住他的手緩緩落了下來,心底止不住的寒意悄然上升,將她的整個身體填滿,冰冷至極。
她殺了他的師父啊!
他為何還對她這麼好?還是說這一切全是早就策劃好的,他取得自己的信任不過是為了日後報復她?
太可怕了!
思及至此,卿辰狠狠推開秦念帆,抱著被子縮在了牆角,撇過頭不去看他︰「你還是走吧。」
「無心!……」秦念帆上前。
「滾啊!」卿辰紅著眼楮縮得更緊,冷冷道︰「我殺了你的師父,我是你的仇人,你做的這一場又一場的戲都是為了日後的利益,你不累麼?」雖然她根本不知道秦念帆的師父是誰,但殺師之仇只要是個人就一定不會放下!
秦念帆再一次愣在了原地,目光逐漸暗淡下去。
她就這麼不相信他麼?他在她眼里就這麼陰險毒辣麼?他為她做的一切她都沒有看到麼?
「根據我查到的消息,確實是你殺了我師父,但我不認為當時剛剛升任總堂主的你,有這個能力。」
對于現在的卿辰而言,沖她發火或者糾結她說的氣話不是最好的選擇,用公式化的語言來解釋這一切,才能讓她信服。
當時的情況確實有幾分蹊蹺,雖然剛剛升任總堂主的卿辰已經早早凌駕于一流高手之上,但秦念帆的師父又豈是好惹的?他的師父鬼厲,年輕時可是常年居于殺手排行榜第一位的位置,在他面前玩暗殺這種戲碼你確定不是活膩了?
鬼厲,倒過來念就是厲鬼,光听名字就知道他有多厲害。
可被派出去執行任務,殺手排行不過第十的卿辰居然真的完成了上任總堂主後第一件大功,排行第十直接竄到第一,平白氣死了一大堆老牌殺手。那些覺得她年輕氣盛不配做總堂主的人這才放下把她踢下這個位置的念頭。
秦念帆知道此事後,一直都在查當日的實情——他不相信卿辰有那個能力,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搭理她,直到她開始籌備「造反」的事情,倆人關系才正常起來。
與鬼厲那一戰卿辰受傷不輕,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幾日沒出來。秦念帆還常常趁她入睡前去看望,如果他真想殺她早就動手了,何須再等?
只是查了這麼多年也沒查到什麼,就跟司馬徹之死一樣,完全沒有頭緒。
卿辰聞言,愣愣地看著臉上眼中只有關切的秦念帆。
他居然一點都不生氣?正常人听到這話估計早就氣得跳腳立刻大罵她沒有良心然後轉身就走吧!
屋內一片寂靜。
「對不起。」良久,卿辰才吐出這兩個字。
這一世,她第一次說這三個字。
以前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虧欠別人,而且她一度認為這三個字太過蒼白無力,說了也等于白說,沒法挽回任何事情,可現在她能說得出口的,好像就只剩下這三個字。
秦念帆忽地笑了,上前把她摟在懷里,笑道︰「沒關系的。」拍拍卿辰的背,又道︰「我自願的。」自願被你懷疑受你的氣,自願安慰你對你好。
鬼厲的事情他自然無法放下,但他更不願與她為敵傷害她。
天下唯你,能讓我放下一切。
心結已開,心魔已亡。
起死回生術在身,自此,世間再無敵手!
我就說嘛,像我這麼命硬的人,怎麼可能還沒活夠就去跟閻王下棋呢?除非我自己想去,不過有老哥跟秦念帆,他還是再等幾百年吧!
卿辰閉上眼抱住秦念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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