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個「所有人」指不理解她的人,後一個「所有人」指想幫她的人。
這八天里,秦念帆沒有看望過她一次,她以為他不想她去南州,卻沒想到,他竟然沒有阻攔她,還成功地說服了秦念襄……
只是……
卿辰微微皺眉,他是怎麼說服秦念襄的?以秦念襄的心機,不可能放任他去觸踫有關兵權軍權的任何事情,難道他們之間是達成了什麼協議?
不管卿辰怎麼想,她始終都沒有想到兩人會聯合起來害她這一層面上,雖然不知道當初秦念帆一個皇子為什麼要去妄塵,不知道當初他是听誰的命令,不知道當初他為什麼遲遲不肯下手卻突然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但有時候她會猛然發現,如果相信了一個人,往後就不可能在懷疑他。
秦念帆于她,正是如此。
想到此處,卿辰不顧站得發酸的雙腿雙腳,邁開步子朝秦念帆走去,不料才剛剛走出一步,雙腿一陣發軟,眼看就要跟地面來一個「親密接觸」,卻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整個人的力量都掛在了那人身上。
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誰。
雙腿在秦念帆的攙扶下漸漸恢復了一些力氣,卿辰直起身子抬頭,望向身前月白錦衣,雙眸中閃著關切的男子,少有的真實的笑容浮上嘴角,「謝謝。」
「應該的。」秦念帆溫和的聲音傳入耳中。
卿辰只笑不語。
這三個字自秦念帆來到身邊以來,已經給了她太多驚喜和感動,同時她也能透過這三個字真真切切的看到,秦念帆把關心她、幫她、保護她都當成理所當然,當成了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這樣的男子,簡直好到無可挑剔。
眸光不經意地暗了一暗,其中復雜的情緒顯而易見,在秦念帆看不到的地方,一絲苦笑轉瞬即逝,來不及捕捉和細細看清,卻又那樣真真正正的存在著。
十七歲時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是她畢生都不可能忘掉的一夜,這也是她對感情一事避諱極深的原因。
可秦念帆如此深情,她又怎忍相負?
暗自閉了閉眼,似乎是不準備再想這個問題,雙腿的力氣恢復得差不多了,卿辰恢復古井無波的黑眸望一眼仍扶著她的秦念帆,淡淡道︰「走吧。」
秦念帆點點頭,卻仍舊沒有放開卿辰的念頭,硬是要把她扶回相府,絲毫不顧忌倆人走在一起會帶來多大的影響。
不過他既已提出與卿辰一起去往前線,秦念襄又答應了這個請求,何懼旁人的閑言碎語?他要做的,只是站在她身後支持她就好。前線危險重重腥風血雨沈凝風冷漠無情手段狠厲那又如何,他不信到今天以他的能力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任何一人。別說去前線,就算她想要的是天下,他便給她打下來又何妨?
一路無言,卿辰在秦念帆不易察覺的攙扶下走著,遠遠看去兩人並肩而立氣質非凡,且都是有權有勢,年輕一輩最受追捧的人物。如此兩個人間尤物湊在一起,哪能不惹人多看幾眼?宮人們的議論她不是沒听到,相信旁邊的秦念帆也是,但兩人都不約而同的自動忽略掉了。
正如前世白卿儼所說——對于流言,無視才是最好的選擇。如果真的無視不了,就得等到合適的時機,一次清除。
遙遠未知的前方,刀光劍影怕是少不了的,只是卿辰長在江湖,早已免疫了任何血腥場景,但她本人也不是特別血腥殘暴,也沒怎麼那樣對待過誰。雖然是有那麼幾個人比如第一個掐她脖子的卓千里,下場好不淒慘,她還覺得便宜了他。這類情況避開不提,卿辰覺得她其實是一個蠻善良的人,不過該心狠時就心狠,到了戰場上不會手軟就是了。
至于沈凝風那個被裴軒以及前線將士吹得跟諸葛亮一樣就差沒拿把鵝毛扇長些胡子的碉堡主帥,卿辰倒是十分感興趣,且不說這個人跟她老哥的相似度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就憑他跟她齊名這個理由她也很是期待兩人將來的交手。
卿辰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南州,沈凝風,我來了!
當命運的齒輪開始悄然轉動,誰也逃不開被束縛的後果,然而在它沒有完全停下之前,酸甜苦辣,將一應俱全,誰,也無法避免。
第二天,秦念襄終于宣布︰由雲相雲憬初擔任主帥,齊王秦念帆擔任軍師,原主帥裴軒降為大將軍,今日辰時,百官齊聚城門踐行。
由于不是正經出征,自然不用進行祭天等等繁瑣的儀式。
這一則消息來得突然,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到了時辰,連忙匆匆穿戴整齊趕往城門。百姓們不知事情緣由只知前線凶險,也紛紛自發湊上前為「偶像」送行,一時間,萬人空巷。
幾丈高的城樓上擠滿了人,全都是慕名而來想看一眼傳說中的雲相到底是什麼模樣,連守城士兵都齊聚在此,聲音嘈雜。
「看見沒,那就是雲相了,好帥啊……」
「王爺也不差,我看雲相身後的那個侍衛也很好呢!」
「要是能嫁給他們其中一個,就幸福死了!」
這是一般百姓議論的內容。
「听說王爺和雲相要一起去前線?」整個秦國只有秦念帆一個王爺,所以不必擔心會搞混。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決定的,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前線那麼危險,他們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據說雲相在御書房在站了好幾天呢,最後還是王爺跑來把她勸了回去,皇上怎麼突然答應了?」
這是見多識廣的人議論的內容。
城樓下按照官位站滿了送行的文武百官,身為皇帝的秦念襄一身明黃色標準的天子服飾站在前方,對面則是茶白色衣服的卿辰,月白錦衣的秦念帆還有一襲勁裝的寒冰,他們身後是此行的護送人員。
除了小聲議論的聲音和上前告別的人的聲音,再無其他,與上方的雜亂之聲形成鮮明的對比。
秦念襄說完告別的話之後,別的大臣不願來搭理卿辰,也不敢去招惹秦念帆,自然就輪到了和她交好的一些人來。
「結果你還真跑去南州了,都怪我的烏鴉嘴!可我說憬初你也真是的,要去南州也不提前告訴我,我又不會攔著你,差點就睡過頭送不了你了!」岳臨蕭一臉埋怨跑到卿辰跟前,眼中的關切卻是出賣了他,見她仍是自信滿滿的淺笑著,也不故作姿態,安置道︰「南州那地方不比京城,你可小心些,我可不希望有一天听見什麼不好的消息,會死人的!」說罷,像是怕卿辰記不牢似的,又語氣凝重,拍拍她的肩膀︰「記住沒?」
「記住了!」深深地看著眼前不會說什麼好話卻是真的關心著自己的岳臨蕭,卿辰反拍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不會混的太慘!」
岳臨蕭聞言,賭氣般淡淡哼道︰「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保準已經是御林軍總統領,說不定還能混個將軍什麼的,別小看我!」
「那是,」卿辰順著岳臨蕭道,「我回來後時常有個威風凜凜的將軍在身邊,我多有面子!」笑著打量一下快接近一流高手門檻的岳臨蕭,神秘道︰「對了,我有份大禮送給你,回去後,潘佑就會差人送到你家,千萬要看哦!」
「是麼?」岳臨蕭眼前一亮,心里一熱,驚喜道︰「哎呀憬初你對我真好!」
這份大禮,乃是一塊妄塵的令牌和她親手所寫的習武札記。她離開後,難保秦念襄不會對她在乎的人下手,如果岳臨蕭持有妄塵令牌,就會多一條退路,知道他喜歡習武,她身為「天下第一」自然要幫幫他才好。
「我沒什麼好說的,就指望憬初你早點得勝歸來,你不知道沒有你,我要處理的事情有多少呢。」王諍笑著走上前來,一番簡短的話便道出了所有的關心與期盼,還緩解了臨行前她的一部分壓力。
點點頭,卿辰笑道︰「我也有一份大禮送給你。我可還等著回來之後跟你切磋一番!」習武之人都渴望變得更強,王諍也不例外,他可是很想跟她切磋一番的,如今她要去前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就只好也送他一塊妄塵令牌外加一本上乘心法。
「那我就多謝啦!」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王諍依舊笑著對卿辰說道。
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卿辰的目光穿過身前兩人往一字型排開的大臣那邊望去,一眼便看見文宿茶目不轉楮的看著自己。
目光相觸,文宿茶笑著張嘴,口型無聲的吐出幾個字︰「早日歸來!」
卿辰笑著微微點點頭,收回目光對王諍說道︰「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就拜托你幫我照顧雲府上下了。」
王諍點了點頭,唇邊含笑,淡淡應了一聲。
旁邊的秦念帆一直淡淡笑著看卿辰跟面前的兩個男子告別,沒有打斷三人之間的對話。
「那我走了。」卿辰側目看一眼身側的秦念帆,笑道。
面前兩人齊齊點頭笑著道︰「等你歸來!」
回應般的點點頭,卿辰與秦念帆雙雙轉身並肩走到前面秦念襄身前告別一番,登上了馬車。
城樓之上忽然爆發出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呼喊︰
「早日凱旋!——」
「天佑吾秦!——」
在馬車之中望著城樓上高聲呼喊的人兒,心底忽然升起一種不可遏制的熱血,卿辰緊了緊雙拳。秦念帆也似乎被這種氣氛感染,笑著握了握卿辰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于是乎,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就這樣向前線出發了。
直到再也望不到馬車的身影,岳臨蕭和王諍兩人目光一對嘆了口氣,轉身成為最後離開的大臣。
唯有一位黑袍老者在離京城不遠的小山上,望著開往南州的馬車,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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