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伊人躺在**上做著美夢呢,便被人從夢中搖醒,睜開朦朧的睡眼,才發現新月和蛾眉正立在**邊。
「大女乃女乃,怎麼頭臉都蒙在被子里呢,這樣睡覺不難受嗎?」
伊人才想起昨晚上的事情,本來是在被子里發抖,不知怎麼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本想問問她們,蛾眉又說話了,「大女乃女乃,昨晚肯定睡的很好,瞧今天早上的氣色多好啊。」
新月打開櫃子,問,「瞧,這都是老元帥讓人給您準備的衣裳,老元帥說了,大女乃女乃,年輕,肯定喜歡鮮艷的顏色,瞧這些衣裙的顏色多漂亮啊。」
蛾眉搶聲道,「大女乃女乃,今天穿這件紅色的衣裙吧,喜慶吧。」
伊人皺皺眉頭,想起,昨晚,出現在自己面前那個一身紅色的女人,心中略略遲疑,撇撇嘴,說道,「紅色,昨天已經穿過了,今天,就穿最邊上的那件白色的百褶裙吧。」
新月望望蛾眉,有些為難,蛾眉嘴巧,說道,「大女乃女乃,今天是過門的第一日,穿紅色,吉利。白色衣裙也漂亮,明天再穿,行嗎?」
伊人低頭不語,好一會才說,「我討厭紅色。」
蛾眉見狀,又扯著一件粉色的說,「大女乃女乃,今天氣色這麼好,穿粉色也一定好看。」新月在一旁忙說,「肯定好看。」
伊人見她二人一臉的急色,也不好再為難她們,便點頭答應了。新月蛾眉兩人歡天喜地地幫伊人換好了衣裳。
新月手巧,幫伊人梳頭。伊人一頭長發長及膝間,似瀑布一樣瀉了下來。新月想要幫伊人梳一個貴妃頭,伊人沒讓,只是讓她在自己腦後編了一條粗粗的長辮子。新月嫌太過素了,又摘了一朵粉菊側插在耳際。
新月還在琢磨著再配點頭飾,窗外已有人在催了,「大女乃女乃,老元帥已經在大廳等著了。」
曲折回環的走廊上,燃燒**的紅燈籠,經過**的秋霜,正垂頭喪氣地吊在廊前,無聲無息。新月蛾眉在前面帶路,伊人跟在她們身後,見什麼都是新奇的,正東張西望地到處張望著呢。
「新月,你怎麼跟大女乃女乃梳了一條長長的辮子,這不是粗使丫頭的打扮嗎?」蛾眉在嗔怪著。
「怎麼能怨我呢,大女乃女乃要求的,再說了,大女乃女乃,長的好看,這種清淡的打扮更適合她。」
蛾眉側臉偷偷看伊人,不覺抿嘴笑了,說道,「還真是,咱們的大女乃女乃真是清水出芙蓉,美著呢。」
也不知轉過幾個回廊,不知越過幾座假山,在一道門前,新月和蛾眉終于說,「到了,大女乃女乃。」伊人還沒有回過神來,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干些什麼,有一些懵懂地望著新月蛾眉。蛾眉說,「大女乃女乃,老元帥為人極和善的,別怕。」伊人抓著蛾眉的手,說,「蛾眉,我怕,你陪我一起去。」蛾眉輕輕拉下她的手,「大女乃女乃,別怕,我和新月在外面等著你。」
伊人正要去抓她們二人的手,身後的門嘎吱一聲開了,伊人沒留神,一個趔趄,整個人一**跌了進去。
伊人急了,忙跳將起來。剛站好的伊人,整個人都楞了,雙眼圓瞪,倒吸一口涼氣。天啊,真是一屋子的人啊。
穿紅著綠的人,瞪著眼直勾勾地看著伊人。伊人頭發暈,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放眼望去,這些人里面,沒有一個自己認識的,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伊人捏著手,掂量著步子,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嘻嘻,爺,你的小新娘,今個兒這打扮可真夠素淨的。」這聲音,伊人記得,抬眼望去,真是那個千嬌百媚的面孔,她正做在右側第二個位置上,依然是一身艷紅的衣裙。第一個位置上坐著昨天的新郎。
「海棠,你起來,站到旁邊去。遲翔,去把你的新娘子領過來。」是一個慈祥的聲音,像極了爺爺的聲音,這聲音讓伊人覺得溫暖。伊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廳內的正位上,坐著一個滿頭銀絲的老爺爺,雖年歲已長,精神卻好的很。
隨著老人的聲音,海棠的面色頓時緊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面色如常了,她站起身來,身姿優雅地退到這張椅子的後面。正當伊人看著這一幕時,一道陰影立在她面前,抬起頭,正看見昨晚見過的那個面相冷峻的男子。他應該就是遲翔了,伊人暗自想到。這男子伸出他沒有溫度的手,欲抓起伊人的手,伊人忙將手背在身後。
「瞧,新娘子害羞了。」有一個聲音在說。
「你又知道什麼,新娘子這是生氣了,昨晚新郎官都宿在了別處,新娘子能不生氣嗎?」又一個聲音在說。
遲翔徑直朝前走了,伊人緊跟在他身後,不知為何,遲翔突然停了下來,伊人卻不知,一頭撞了上去。硬硬的後背撞得她的鼻子生疼,伊人吃疼,用手捂住了鼻子。遲翔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她,伊人忙把手放了下去,頭依然低低地垂著。
「哈哈。好可愛的孩子。」正位上的老人發出暢快的歡笑聲。
該給長輩敬茶了。
遲翔,伊人雙雙跪在老人面前,下人端上茶來,伊人端茶給老人,老人接過茶,一飲而盡,說道,「孩子,告訴爺爺,你叫什麼名字?」
伊人抬起頭來,答道,「我叫水伊人。」
「伊人,好名字。這是你爺爺給取的名字。你爺爺當年與老朽性情極是相投,只可惜,他走的早。」老人說著有一些傷感,不過老人很快便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又說道,「好孩子,這兒就是你的家,有誰對你不好,告訴爺爺,爺爺幫你打她,好嗎?」
听了老人家的話,伊人笑了,兩個酒窩盛滿了笑意。
遲翔和伊人又給老人家身旁的一位略年長的婦人敬酒。這婦人衣著樸素,神情端莊,面上是不容侵犯的威嚴。這婦人,是遲賢的兒媳,榮鳳娘,是遲翔的母親。遲賢膝下只有一子,卻在一場戰役中,被一只流箭射中,不幸身亡。
「孩子,這是你婆婆。」老人家指引著。
「婆婆喝茶。」伊人小聲說道。這婦人端起茶杯,用嘴唇踫了踫茶杯,便將茶杯放回了托盤,只是朝著伊人點點頭,並沒有說話。
「左手邊第一位,是遲翔二弟,遲鋒。」老人家繼續指引著,老元帥牙齒松落,說話略有漏風,將「遲鋒」說成了「雌蜂」,伊人听聞,情不自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一個大男人叫什麼「雌蜂」,這不是一個大笑話嗎?
「你笑什麼?」頭頂上傳來遲翔冷冰冰的聲音,屋子里靜悄悄的,沒一人笑,伊人頓覺失禮,忙小聲說,「沒笑什麼。「,順著老元帥的手望過去,左側正端坐著的遲鋒一臉的怒氣。
伊人小心翼翼地將茶端給遲鋒,遲鋒盯了她半天,才端過茶,說道,「新娘子,這麼沒有規矩,你娘沒有教過你嗎?」
伊人失禮在先,不敢回嘴,只是低著頭站著。
「雌蜂,怎麼說話的?她是你大嫂,以後可不許這麼沒規矩。」老元帥威嚴的聲音傳來。又是一聲雌蜂,伊人沒敢笑,不過在座的有一人笑了,那是坐在遲鋒旁邊的另一名男子。
遲鋒這名字,叫了20多年,大家都覺得挺好的,今天,伊人這麼一笑,大家才覺得這名字多麼的有意思。
遲鋒喝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回盤子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衣袖帶翻了盤子上的茶壺,滾燙的熱水全潑在了伊人的手上。一股鑽心的疼痛頓時擊中了她,晶瑩的淚水滴落在腮邊,在腮邊搖搖欲墜。她還挺著身子,站在原處,不吭一聲。
「孩子,要緊嗎?」這是老元帥關切的聲音。
「不要緊。」伊人淺笑盈盈,看到伊人在笑,老元帥以為那壺水是溫水,也就不在意了。站在伊人身旁的遲翔冷眼旁觀這一幕,一句話也沒有說。
「大嫂------不好意思,剛才手滑了一下。」遲鋒拖長著聲音說道。
「坐在雌蜂旁邊的是遲飛,是三弟。」老元帥接著指引。
忍著疼痛,伊人繼續敬茶。
剛剛笑出聲的男子正是遲飛,他接過伊人端過來的茶,笑著對她說,「你的手真的不疼嗎?」
伊人感激地沖他笑著搖搖頭。
「你的名字是取自‘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是嗎?」
伊人抿著嘴,朝他笑著直點頭。
「對了,今天早晨,小桃小紅在滿院子嚷著說,新來的少夫人給她們每人取了一個好名字,說是叫什麼新月和蛾眉,這又是出自哪里呢?」
「取自‘不見鄉書傳雁足,惟見新月吐蛾眉’。」伊人小聲回答。
「哦。」遲飛恍然大悟的樣子,看著遲翔說道,「洞房花燭夜,你不陪著你的新郎,卻想著給兩個婢女取名字,這可著實有趣啊。」
「三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昨夜,大哥根本就不在洞房,大嫂當然有時間和那兩個婢女玩啦。」遲鋒在一旁接話道。
「遲翔,可有這事?」老元帥的聲音听著似乎是生氣了。
遲翔低下頭,沉默了一會,才說道,「回爺爺,是有這事。孫兒覺得新娘太小,想等她再長大一些,再同房。」遲翔話音剛落,滿屋子里的笑聲。
「伊人,你告訴爺爺,遲翔可有說謊?」老元帥沒笑,問伊人。
伊人忙點頭。
「想不到我大哥,南疆國第一勇將,竟有這等憐香惜玉的情懷。小弟我真是自愧不如啊。」遲鋒故作驚嘆狀。
遲飛喝完茶,將茶杯放回托盤,又問道,「伊人,你確定你的手不疼嗎?」
伊人搖搖頭。
「遲飛,你要叫她大嫂。伊人雖然年歲小,但是她是你們的大嫂,這規矩可不能逾越過去。」說話的是榮鳳娘。
「我覺得伊人這名字挺好听的,大嫂叫著多無趣啊。」遲飛望著榮鳳娘說道。
「遲飛,不許對你大娘無禮。」老元帥呵斥遲飛。
遲飛站起身來,兀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