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璇嘆息一聲，她很少動用私房錢，如今一出手就是這麼大一筆，秋香拿捏不準她的用意，也是必然的。
不過，要謀劃，要用人，沒有大把的銀子流水一般往外使，那是絕對行不通的。好在她手頭的積蓄，足夠應付一陣子了。
「除了收買安國公府的那些婆子，你幫我再往方家舊宅和相府，以及馮氏靖寧侯府安插點眼線。最重要的，打听清楚馮氏到底是哪個小姑子嫁給了費家，隨後立即安排兩個人手混到南邊的費家去。」她只得讓秋香靠近，主僕二人耳語交流。
秋香一直點頭，卻在最後表示不解︰「費家？」
「征南將軍府的費家，事不宜遲，你先去辦，等明天我再詳細跟你說。」沈靜璇不便多說，又囑咐道，「記得以後備一只沒有用過的毛筆在身上。」
說著她掃了一眼旁邊的桌子，秋香會意，將盒子鎖上收好，退下張羅去。
少頃，圓滾滾的湯圓端著熱氣騰騰的晚飯和湯藥，請沈靜璇用。
「放下吧。」沈靜璇防著戴氏，不肯喝她叫人熬的參湯，自然也不會放心湯圓端來的晚膳和湯藥。
這丫頭可是戴氏買回來的，誰知道受了戴氏什麼齷齪的命令。
湯圓溫順地退下，日子還長著，她不急。
正打算用銀針試毒，沈靜璇卻听外間傳來了一聲悶哼。
秋芬醒了？她起身下地，向外間走去。
秋月閣的堂屋內，一道歲寒三友的屏風，臨時隔出來了一個小空間。榻上，秋芬勉強撐開眼皮。
映入眼簾的，是沈靜璇關切的眼神。
秋芬的嘴角勉力扯開一個弧度︰「表小姐，讓你擔心了。」
「這說的什麼混話？快歇著，別說話了。」沈靜璇捋開秋芬嘴角粘著的發絲，對著剛剛走進來的秋艾囑咐道︰「去門房那里打听一下章老先生怎麼還沒來。」
「是。」秋艾頷首，溫順地退下。
沈靜璇模了把秋芬的額頭，哎呀，燙的好厲害。這可怎麼辦？
秋芬還是微笑︰「表小姐，奴婢沒事的，奴婢不怕死，就是惦記家里的娘親和哥哥。」
「好好，我叫人去看看，你安心躺著。」沈靜璇將秋芬的被角掖好，走出閣樓，站在廊下對著樓下喊了聲，隨後又走回了屋內。
少頃，費嬤嬤甩著胳膊，揉著眼楮走了進來︰「表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抬眼一瞧，秋芬正側著臉充滿敵意的看著她，她像一只被刺激到了的貓，向後跳出兩步嚷道，「哎呦媽呀，秋芬你這個死丫頭，怎麼這樣看著老身？」
「費嬤嬤，你老是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到底是來教規矩的還是壞規矩的？」沈靜璇冷哼一聲，嚇得費嬤嬤當即閉上了嘴巴。
「我問你，莊子上的人你都認識的吧？」見費嬤嬤老實了，沈靜璇也不再糾|纏著這點小事不放，直奔主題。
費嬤嬤不是莫家的家生奴，與莊子上來往不多，但是以她順風耳與八卦嘴的神功，莊子上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沈靜璇話音剛落，費嬤嬤就吧啦吧啦說了起來︰「哎呦表小姐，這您可問對人了。莊子那邊啊，如今是一個叫柳三光的管事負責。他家里啊本來有一個大老婆三個小老婆，前陣子剛剛鬧什麼寵妾滅妻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啊。這不，如今柳管事干脆又找了個小的，這下好了，直接四個小老婆。大老婆也不願意認栽啊，干脆回娘家去了。您說說，這可怎麼是好，家里頭那些女圭女圭，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等著娘親回去呢啊，造孽哦……」
「費嬤嬤，我問你柳管事的事了嗎？」沈靜璇不耐煩地打斷這個話嘮，這老家伙，果真是當不得大任，難怪被戴氏趕出來了。
慢著，柳管事？
「你說的柳管事，可是安國公府長房柳姨娘的哥哥？」沈靜璇想到了某個關鍵的事情。
費嬤嬤樂了，剛才表小姐還一本正經的呢，轉眼就抓住剛才的話問起來了，看來表小姐也是喜歡閨閣趣聞的吧？
聞言，她喜滋滋地咧開嘴角，又要長篇大論。
豈料沈靜璇像是知道她要犯病一般，在她開口之前說道︰「你只說，是還是不是？」
啊？費嬤嬤愣了，原來表小姐而不是要听秘聞的啊？她這里可是還有一大堆叫人笑掉大牙的趣事呢。
滿腔八卦被扼殺在了嗓子眼里，費嬤嬤很郁悶，卻也不敢耽擱，忙不迭點頭︰「是是是，柳姨娘是柳三光的小妹，最小的一個。」
沈靜璇惱了︰「我問你柳姨娘是柳管事的第幾個妹妹了嗎？怎麼那麼多話？主子不想听的，不要說；主子要听的，掂量掂量，撿關鍵的，一字不漏的說。夫人沒有教過你怎麼做一個嬤嬤嗎？」
費嬤嬤抖了抖眼皮，偷偷瞄了表小姐一眼，哎呦，怎麼這麼凶？瞧瞧，瞧瞧！
那小眼神，怎麼跟刀子似的？
難道表小姐還在為昨晚挨打的事生氣？也是，表小姐嘛，多金貴啊，還是不要惹她好了。
費嬤嬤閉上了嘴巴，雙手老老實實垂著，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去安排個人，給柳管事傳話，就說秋芬重傷，本小姐特許秋芬的家人來探病。到時候就走後山的柴門，直接到後院來，不要走正門，不要過正院。記好了。」
沈靜璇說完，擺擺手，讓自以為好不容易得到了重要任務的費嬤嬤退下。
秋芬感激的看著自家表小姐，沈靜璇卻嘆息︰「你快點好起來，這點小事不必謝我。」
秋芬點點頭，累極睡去。
沈靜璇只得回到書房，取出紙筆，寫寫畫畫，試圖憑著上一世的記憶，理順一些關鍵的人和事。
那個柳姨娘，似乎可以利用利用呢。
莫氏將軍府外，隔著三條街遠的本草大街上，聚集著大量的中醫館所。
本草堂門前，剛剛準備上馬車的章老先生，從御醫院退下後，成為了這座醫館重金聘來的鎮館名醫。
剛剛抬起一條腿的老先生，忽然後退幾步，顫抖著下跪︰「老朽，拜見殿下。」
「起來吧。」一雙幽冷的眸子，從斗篷內看向地上的老者。
皇子不得擅自出宮，為了避免被人認出，此人不得不偽裝一番，卻還是叫章老先生一眼認了出來。
章騰之恭敬地站好，拱手道︰「殿下深夜出宮，不知有何事？」
「章御醫，你可是要去柱國大將軍府？」來者冷冷開口，掃了眼章騰之身後戰戰兢兢的小書童。
章騰之對來者清楚他的去向很是詫異，卻還是直言相告︰「正是。」想了想，他又說，「沈小姐犯了事，挨了十鞭子；她身邊的丫鬟也被打了二十大板。」
斗篷下的眸子凝了凝，出口的聲音依然听不出感情的起伏，他問︰「傷的重不重？」
問的是誰呢？皇子總不會關心一個丫鬟吧？
姜還是老的辣，章騰之當即知道了該怎麼回答︰「皮肉傷，以對方的體質來說，不算很重。不過，對一般的女子來講，不會像她那般能抗得住。時值初秋，中午時分天氣炎熱，大概會耽誤病情，少說要半個多月才能痊愈。至于傷疤，要尋一些特殊的藥材才能消去。」
這老東西，倒是知道賣乖！黑色斗篷下的人冷哼一聲，擺擺手，轉身離去。
章騰之看著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轉身瞧了眼嚇得臉色煞白的書童，章騰之捋了捋胡須，道︰「今晚，你可曾見到什麼奇怪的人？」
「沒沒沒，沒有，小的什麼也沒瞧見。」書童聲音顫抖，跪倒在地。
媽呀，殿下啊，雖然老先生沒說是幾殿下，但是皇宮里統共就那麼幾位皇子，隨便哪個都可以要了他這個無名小卒的命啊。
書童琢磨著，不敢再多說一句。
大街轉角的巷子里，黑色斗篷下的人與一個雪白的身影匯合，向皇宮折返而去。
章騰之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車 轆規律地轉動著，直奔將軍府而去。
將軍府內，春花正叫住急匆匆向門房趕來的秋艾。
一把擰上秋艾的胳膊，春花得意地笑︰「呦，這是哪里爬出來的可憐蟲？繼續裝，裝可憐！你以為你可憐兮兮的，二公子就會喜歡你了？賤人！」罵著，春花又在秋艾的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