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賀家事情還真是有些多,先是易明芳出了次車禍,好在只是踫傷了手,並沒有什麼大礙,但是有傷在身的人夜里還睡不好,總是十分令人煩躁的一件事情。
可是之前已經著人將屋子都清理了一邊,干淨的不能再干淨了,夜里也不可能有老鼠侵擾了,她也不過只是安穩地睡了一天,之後又是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連續數天的失眠,再加上要管理一個大公司的運營,本身的年齡也差不多更年期左右了,人便十分易怒,甚至時常頭疼,家里人也都擔心了起來,去看醫生,全身檢查下來,說是沒有什麼大礙,就是失眠引起的神經衰弱,開一點兒安神助眠藥物就行了。
易明芳對此有些嗤之以鼻,開始做各種按摩,中藥浴,卻都沒有什麼效果,便愈發疑神疑鬼了起來。家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滯,就連梁馨這個客人都有些不如往常那般自在了,常常都是用完了晚餐就借口上樓溫習功課,以減少跟易明芳相處的時間。
這天晚間,易明芳正躺在浴缸里泡澡,正對著頭頂的浴霸燈絲忽然發出「呲呲呲」的聲響,還沒等人反應過來便驟然亮起,又徹底變黑,然後便是一陣清脆的刺激聲跟浴室里頭她的驚叫。
賀永田這時候正好忙完了公事回臥室,就听到了響動,忙旋開了浴室的門,外頭的燈光照進來,勉強能見到妻子狼狽的樣子。他連忙去扶她,卻只听見她嘴里「嘶嘶」的叫疼聲,還有後背上黏膩的血漬以及細碎的瓷片。
賀家並不是S市本地人,只不過因為賀永田的工作原因才全家暫居在此的,這棟別墅的年代也並不久遠,是五年前易明芳自己公司在S市開發的一處房產,她便給自己家也留下了一套,內里的建造、裝修要求都是極其精準嚴格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給傷口上好了藥之後,易明芳還嘆著氣跟賀永田道︰「最近家里頭老不太平,我想著還是請個風水師來看看吧?」
其實不管大家面上是怎麼表現的,大多數從商或者是從政治之人,心里頭對風水這些東西還是比較相信的,賀永田也沒有很反對,便點了點頭說好。
……
窗外厚重的雲朵籠罩了月色,入眼的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暗沉,之前被失眠困擾地精神暴躁的易明芳好不容易終于有了那麼點兒睡意,眼看著就要沉入了夢鄉,卻被丈夫輕搖了一下,瞌睡蟲立馬就全跑光了,連日來失眠引起的身體和精神上的疲乏讓她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滔天的怒火,正欲說話,卻見賀永田右手手掌一立,做了個「等等」的手勢,微微蹙著眉,像是在傾听著什麼聲音,易明芳此時亦是醒過了神來,激動地拉住了他︰「你也听到了?」或許是寂靜的夜里這樣的撞擊聲並不明顯卻又詭異十足的關系,也或許是終于證明了不是自己的幻听,她心髒跳得有些急,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
賀永田心中微訝,眼神問詢︰「是你之前听到的聲響嗎?」
易明芳僵硬著腦袋點了點頭,情不自禁地念了句「阿彌陀佛」,誰知話音剛落,門外的響動竟忽然劇烈了起來,這次再不是隱隱約約了,夫妻倆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賀永田往四周看了看,最終抄了窗前長頸花瓶在手,緊握在手中,一步步地往房門口走去。易明芳則是哆嗦著手拿起了手機欲要報警,卻發現手機根本就沒有信號,拿起座機,亦是一串忙音,驚慌之中話機跌落在地,發出一陣巨響。
外頭的砸門生……不,現在听來卻像是踢門聲了,踢門聲停頓了有三四秒,房內的人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放松,而後就听到外頭一陣嘶啞難听,猶如《咒怨》中怨靈的聲音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叫,還有賀易庭的聲音。
賀永田與易明芳對視一眼,再顧不得什麼了,快步走過去拉開了房門,只是開了門和燈之後,看到客廳中正喘息對立著的兩人卻是讓夫妻兩個面色巨變。
「庭庭,馨馨,你們干什麼啊!」易明芳心中雖有困惑,卻是抬腳就欲上前查看。
誰知梁馨卻忽然「桀桀桀」地怪笑了起來,低沉沙啞,到時跟七八十歲的老嫗相仿,正是他們方才听到的那一個怪異又陰森的聲音,只見她緩緩地抬起了頭,還是那張清秀柔和的面孔,只是眼中卻再難找到往日里半分的柔順,有的只是憎恨、仇視以及一種莫名的瘋狂,甚至泛著鮮紅的血絲,乍一看竟有幾分可怖。
易明芳被她忽如其來的瞪視弄得一窒,然後就見她雙手一撐地面,整個人靈活地如同猴兒一般地跳了起來,三兩步躍上了往二樓去的台階,眼楮一直死死地盯著易明芳,跟要吃了她似的,陰冷地讓人打心眼兒里發寒,易明芳也確確實實是怔愣住了,只覺得自己或許是這些天太累了,怎麼不僅出現了幻听,還出現了幻覺呢?
賀永田亦是驚愕,但是到底反應更快更知輕重,護著妻子就往後退,正待想把花瓶砸過去,卻見賀易庭緊跟而上去抓梁馨的肩膀,只是今天的梁馨卻是格外地靈活機敏,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似的,一個側身就躲了過去,回頭就是一拳朝著賀易庭的面門揮去,後者的動作比不上她,卻也算是半個練家子,側頭顯現躲過,只是也不知道梁馨是中了什麼邪,力氣極大,拳風擦過臉頰,刺痛刺痛的,應該是青了。
易明芳「哇」地交出了聲,賀永田則是已經瞧出了梁馨的不正常,也不再顧忌,揪準了實際將手上的長頸細花瓶就對準梁馨的肩胛骨砸了過去,只听得「嘩啦」一聲巨響,瓷碎片炸開,「嗷」的一聲嚎叫,如同早年森林里的山狼,憤怒之極,回身就欲報復,卻被賀易庭猛沖上來的勁道給壓倒在了地上,整個人直接就趴伏在了一地的瓷碎片上。她卻像是不知道痛似的,撐著地面一個翻身就將背上的人被反壓在了地上,正好也是對著一地的碎瓷,賀易庭的痛地悶哼了一聲,精神卻是愈加清明,回身吼︰「爸媽你們離遠點兒,她是鬼!」
梁馨的嘴里再度發出「桀桀桀」的怪笑,睡袍下面的紅棕色布鞋漸漸露出了頭,跟她很不搭,卻又詭異地讓人覺得她就該這麼穿,賀易庭的眼里亦是露出駭然,後背已經漸漸有些濕熱,「那天你是怎麼逃的?你一直附身在梁馨身上?」
梁馨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森冷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奇異的光芒︰「我早就選好你了,可是你偏偏想要逃,我近不得你的身,便附身在這蠢貨的身上了……呵呵呵呵,未免夜長夢多,還是早早享用的為好,你說呢?」一邊詭笑著一邊將唇瓣對準了賀易庭的厚唇,就欲吻下去,這世上純陽體質的男人愈發的少了,她怎麼能夠放過呢?
「啊——找死!」又是一陣「嘩啦」的碎響以及火裂符在身上炸響時發出的「 里啪啦」的聲音,梁馨痛呼了一聲,一骨碌在地上滾了兩圈,然後站起,整個右手的袖子都已經化為烏有,右手臂上雖然已然潔白縴細,也沒有肉眼可見的傷口,這符咒卻是灼燒了她藏于此具身體內的陰魂,有著體表的隔絕,並沒有傷及到根本,卻極其難受。再瞪向賀易庭的目光便多了先時所沒有的憤怒︰「你竟還有這東西?」那天晚上她就因為一個不慎吃了這符的虧,只是趁著這凡人心緒不定的時機入了梁馨這女人的身體。初時她倒真是有點兒顧忌的,可是因為方才打斗時他都只是赤手空拳的,便不免掉以輕心,誰知這凡人倒是狡猾,給她設了埋伏呢。
賀易庭眼楮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她,兩手的符都捏得緊緊的,喘息著慢慢站起了身,顧不得去檢查自己後背究竟是留了多少的血,就這麼嚴陣以待著,梁馨亦是不敢輕舉妄動,兩人就這麼對立著,伺機出手。
可是賀易庭到底是比較吃虧一些,雖然手上有那麼兩下子,但不過是三腳貓的功夫,對付一兩個普通人沒什麼,跟眼前這被附了身後力大無窮又反應機敏的梁馨相比,並沒有什麼勝算,而且他還受著傷……
「庭庭……」易明芳都快要暈倒了,三番兩次地欲要沖上前將梁馨給暴打一頓,但是都被丈夫給牢牢地拉扯住,廖阿姨亦是也醒了過來,也被眼前的景況給弄得驚駭不已。他們站在邊上同樣伺機而動,卻總是找不準機會,就怕一個不小心將賀易庭也給傷到了,畏首畏尾十分難受。
賀易庭知道自己跟這鬼魅相比,定然支撐不了多久,索性狠了狠心,親自沖向前去,用身體拖住這鬼魅,右手撕裂符死死地摁住她的後背靠心髒的位置,又再次被甩開,梁馨的臉色已經有些泛青了,氣息亦是不穩,嘴里冷笑,直接將目標對準了易明芳跟賀永田,猛的撲將了過去,賀家夫婦連同著廖阿姨三人竟然都擋不住她,只見她張開了血口,跟吸血鬼似的就朝著賀永田的脖頸而去。
而被甩在牆壁上又滑到了地上的賀易庭驚得瞳孔緊縮,不顧身體骨頭斷裂了一般的疼痛支撐起身體來,可是太遲了……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嘴唇貼上了賀永田脖頸處的大動脈,哭喊著去廝打的易明芳亦是被她一甩手扔到了沙發處,完全無法再站起來。
而已經偷偷爬到了門口的廖阿姨就是一聲尖利的嚎叫,整個人往里劃出了好幾米,客廳的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頭土黃色的小狗飛速地竄了進來,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飛躍至半空,對準梁馨的側臉撓去,倒是暫時救了賀永田一命,但是不幸的,它根本就承受不了被鬼魅附身的梁馨憤怒之下的一擊,遠遠地飛了出去,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便沒了動靜。
眾人沒有看到的是,這土狗的身上飛逸出一團紅色的光暈,出來之後還在原地扭了兩下**——如果它有**的話,似乎很是歡快的樣子。
只是別人沒有看到梁馨體內的鬼魅卻是看到了,還是熟識,顏色驟然一變︰「是你?」上次偷竊她用來標記獵物的特殊氣體,害得她失了好幾個目標也就算了,今天竟然還敢來壞她好事?陰森森地開口道︰「等我收拾了這幫家伙,便也結果了你!」
「你要結果了誰?殺我的靈寵,還這麼囂張?」一個淺淺淡淡的聲音傳來,一個束著馬尾約莫十□□歲的年輕姑娘面帶譏諷地出現在門口。
看到來人,賀易庭忽然松了口氣,喊了聲︰「小霧……」
賀永田跟易明芳亦是醒過了神來,紛紛退至一旁,心思不定,今夜的事情實在是太混亂了。
「大王,大王你給我換一個身體吧?」紅色光暈玉頸竄到了她的身邊,在那兒扭著**很沒形象地撒嬌,錢霧此時不欲跟它多說,瞥了遠處的狗身一眼,道︰「還能用。」
「大王,你怎麼可以這樣!」小畜生悲憤,完全分不清場合的悲憤,不管怎麼說它今天是立了大功啊,如果不是它傳音給她,她可不會知道自己小情人家里出事呢!竟然不想著報答?!
錢霧直接切斷了主寵之間的神識聯系,面對著梁馨,什麼都沒有做,直接釋放了元神的威壓震懾,果不其然,梁馨的臉色一變,心中不服不舍,但是來自神魂深處強者對于弱者天然的鎮壓讓她不得不屈從,心中生了懼,便很快壓過了疑慮,只好月兌離了這具身體,化作一縷青煙。
可誰知陰魂才一出體,就見這有著金丹期威壓的女子就手中飛快地結印,融出一個足有半個手掌那麼大的冰藍色氣團,直接朝她用來,心中畏懼甚深,但是直到氣團到了面前並且開始消融她的意識的時候,方才醒悟,「嗷」了一聲嚎叫︰「你騙我!」根本就不是金丹期,這麼弱,這麼弱!她做了快五百年的鬼才修成的鬼修,竟然就這樣……思維到這里戛然而止,青煙已經完全被冰藍色的氣團所吞噬,而穿在梁馨腳上的那雙紅棕色布鞋亦是不聲不響地化為了塵埃,什麼都沒有留下。
一切發生地太快,眾人還都沒有時間反應,錢霧已經因為使用了不屬于煉氣期的術法而造成體內靈氣枯竭,竟有些搖搖欲墜,賀易庭已經艱難地挪了過來,拉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