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隨心見他如此反應,便知道,他也許並沒有在意她的話,便忍不住再次說道,「你說,如果我們的前面擋著一座大山,我們要到山的另一邊去,明明有個隧道可以通過去的,為什麼你非要爬上山頂再下山去到達目的地呢?這不是典型的吃飽了撐著嗎?」
她的意思很明顯,但宴爾岊依舊不語,只是往後靠了一下,閉上雙眸,他並不是她,對于同濟,對于那些人,她的了解程度比誰都多,雖然他的股份目前是最多的,看著同濟完全是該屬于他來坐位掌權者的,但是,那場車禍讓他驟然消失了一年多的時間,就算還有一些人能為他所用,可是,中間的事哪里是她想的那麼簡單,宴爾顥處心積慮多年,現在好不容易就成功了,豈是一個小小董事會就能讓他扳回來的,何況還有老太太那邊,而且,他還有另外的計劃,到時候將同濟完全換血,重新洗牌,現在他連三分之一的把握都沒有,貿然出手只是打草驚蛇,還不如先坐收漁翁之利。
「或許對于你來說,結果都一樣,但是你知道,能簡單一點,為何還有那麼麻煩呢?」,路隨心低眉看了看他,見他依舊沉默,只得妥協說道,「唉……好吧,我也不知道你的事情,你自己決定吧!算我多嘴!」
他要做的是多大的事?她怎麼會知道,她以為現實生活中柴米油鹽的磨難就是人生的坎坷嗎?她太天真了,真正能摧毀一個人的永遠不會是物質,而是精神,是信仰,是絕望,是恨?
「夠了。」,宴爾岊似乎用盡所有的聲音吐出了兩個字來,但聲音卻是低沉的。
兩個人就正好停在了客廳和餐廳交接的過道處,陽光透過旁邊的落地窗,照耀在兩個人的身上,將他們的影子印在過道的光暈處,明明帶著紗簾的斑駁,卻又清晰無比。
「如果有些事,有些人就算你稍微放松一點,就會要了你的命,你還會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嗎,你這個外人什麼都不知道,又憑什麼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宴爾岊冷諷般的說道,顯然是真的怒了。
聞言,隨心卻輕笑一聲,「呵呵……我只不過是希望你能別腦袋里面都想得那麼復雜,不利于治療,能簡單的事情就簡單了,不過,既然你認為我是多管閑事了,那麼,好吧,就當我八婆了,其實,原本你要怎麼樣做,都是你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的。」
「那你還多此一舉!」,宴爾岊冷冷的丟下一句話,一把推開了她,自己推著輪椅轉身就走。
「你這是什麼態度嗎?」,路隨心被他推得一個踉蹌,心里憋屈得緊,跺著腳伸手擋在他面前,彎,雙手抓住他的輪子,鼓著腮幫子,瞪著眼楮,看著他,那麼近的距離,兩個人都能聞到對方的鼻息,一個帶著神秘琥珀香,一個帶著淡淡的檸檬味,糾纏在一起,很是奇異,原本都是怒火中燒的兩個人,竟然就這樣彼此瞪著瞪著,眼眸中的怒火慢慢熄滅了。
直到男人的嘴角慢慢勾起邪魅的一笑,隨心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馬站直身子,輕咳一聲,微微側頭看別處,還沒等他開口,她卻扔下一句話,轉身將他扔在那里,「反正我不管了,你想做什麼自己決定好了。」
一場原本該是硝煙彌漫的戰火,就這樣被男女間那點兒微妙的化學反應給不傷一兵一卒的撲滅了。
************
「你可知道,你說的這兩毫升lotcm值是多少嗎?」,路海國磨牙怒聲道,「他不是揚言說他同濟已經快要研發出來了嗎?那你這是做什麼?」
「我知道,無非就是宴家的整個家產!不過,爸,你得想清楚,我很快就要和爾顥結婚了,同濟也會由他一手打理,當然,要是爸爸你現在堅決不願意將lotcm給他也行,我不介意讓他知道lotcm研發根據來源于何處,到時候,以同濟的實力,lotcm早晚也會是同濟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路冰毫不避諱的淡淡道,「我相信這一次,就算沒有lotcm,爾顥也會順利通過董事會,而爸爸你,如果錯過這一次機會,你將會什麼都得不到。」
「冰冰!」,路夫人听到女兒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一臉怒氣,沖了過來,一把將女兒拉到了近前,「你怎麼能這麼跟你爸說話?」
路冰見她如此模樣,卻是抿嘴偷笑,伸手撫了撫那頭秀美的長發,「媽,我怎麼說話了,爸籌謀了十六年,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想要得到同濟嗎?現在,如果我讓他把lotcm給爾顥,看著是幫爾顥順利通過這次的董事會,但不是也在幫他自己嗎?還是說,你也跟爸一樣天真的認為,路隨心那個笨蛋會真心的听你們的話?」
「你知道什麼?同濟能有今天,全靠你爸當年的幫助,沒想到,宴家現在居然想把過去的一切都撇得干干淨淨,獨享同濟!」,周曼麗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嘴角那抹冷笑更加明顯。
「可如果沒有同濟這些年的暗里支持,爸當初能坐上院長的位置?不過利益互換而已。」,路冰卻不以為然,她何嘗不知道路海國在打什麼主意?
「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研究院院長,有什麼了不起,而且下一屆在今年年底就要改選了,你以為你爸還能連任?上面的人都要換了,再加上這一次的調查,看著沒事,其實你爸的把柄已經落在了對方手上,他還能在科院待下去嗎?如果到改選的時候不主動請辭,怕是會有大麻煩,lotcm現在可是你爸最後的籌碼了。」,周曼麗憤憤說完。
「閉嘴,無知的女人!」,路海國听她這樣說,不悅的呵斥了一聲,他豈會不知,他現在這條路是走不下去了,甚至想要安穩退休,都得舍點血本,但他可不是任人欺負的小貓,他可是一只老虎。
當年他選擇同濟合作,就是為自己留下這條後路,可以有機會取而代之,卻沒有想到是,宴家老爺子臨死前居然對他起了防備,所以,在沒趁人沒完全弄垮他之前,他豈不好好為自己打算?同濟必將是他的,只是現在比他預計的要費些周折罷了。
「你凶我干什麼,我說的不過是事實,還是你認為你的那個笨蛋女兒嫁給了宴爾岊就會幫到你了?別忘了,她不過就是沈蓉那個賤女人生的,她恨你還來不及呢?」,周曼麗冷哼著說道,完全沒覺得自己失言了。
「你還有種說這些話?這還不是你們私下做小動作造成的,她結婚的時候,就回來兩天,在家里就住了那麼一晚,怎麼第二天臉就成那樣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路海國氣得冷哼一聲。
「爸,別忘了,宴家的那場婚禮,本來就是他們想要趁機羞辱爾岊,試探他的反應的,這樣不是更好。」
路冰笑道,她哪天因為路隨心來家里,弄了一肚子氣,現在只有一想到她結婚那天的狼狽樣子,心里才舒服,平衡幾分。
「路海國,我做什麼不都是為了你嗎,你現在還責怪起我來了,要知道如果沒有我,你哪有今天。」,周曼麗泣聲道,只是那模樣,哭起來怎麼都難看,讓人不忍看。
路海國一臉嫌棄,緊蹙眉頭,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轉身朝樓上書房走去。
************
「路小姐,這是路家所有資產的評估資料,甚至包括路冰小姐私財產,先生讓我全部拿過來給你看。」,秦晉抱著厚厚一本文件夾走過去,遞給了正在花園里澆花的路隨心。
聞言,路隨心微微蹙眉,嘴角帶著惱怒的抽動,她這是自己又給自己帶來了麻煩了?不過是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听到秦晉說那筆錢都處理好了,房子也在幫她整理,到時候讓她選擇,她一下子樂得不行,覺得自己很快也將是有房有車一族了,當時宴爾岊笑她沒見識,那點錢就被打發了,她才知道,原來那點錢對路家來說簡直是毛毛雨,她才覺得當時給路海國談條件的時候,她到底有多蠢。
後來才隨意的說了一句,她想知道路家到底有多少錢?可是怎麼都沒想到的是,這麼快,那個男人就還真讓人給她調查出來了。
接過來隨意的翻了翻,什麼房子,現款,還有股票,基金的的一大堆,丫的,她以前的全部家當都在那張讀大學順便繳學費辦的工商卡上了,還得省著點花,所以,得了兩百萬,就跟天上掉餡餅,中了彩票,美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還讓她真覺得路海國那廝這次真的是下血本了,原來,人家不過跟她玩低調呢!
哼……該死的,氣死她了!煩躁!!!
「路小姐?」,秦晉見她雙眉緊蹙,一臉怒氣,試探性問道,「你沒事兒吧?」
「拿過去,告訴宴爾岊,我看不懂,讓他幫我看看那些是路家不該有的不義之財,讓他算出來後直接告訴我最後有幾個零就行,我要把這些全部都曝光,我要發微博,發微信,還要上天涯上發帖子,讓所有人都看看他一個中科院院長就有這麼多財產,沒有鬼,誰信啊。」
路隨心說著,就煩躁的把文件夾扔回了秦晉懷里,撇嘴很是激動的嚷嚷道,就跟她本在維護正義,要做一件多麼偉大,又讓人覺得義憤填膺的事。
秦晉一怔,小心翼翼的盯著她,以為她只不過要將這個爛攤子交給宴爾岊,有些不滿的說道,「先生說,路家的這些資產都是路夫人一直在管理,現在這些並沒有在路院長的名下,沒有證據的,否則,調查的時候,就出問題了?」
而你這種瞎嚷嚷的泄憤方式,人家到時候純粹可以告你是誹謗,造謠,只是後面這句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
「那你就讓他幫我找人找到證據呀,最好是真憑實據,這樣靠譜點!」,路隨心悶悶的說道。
「先生他自己這兩天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呢,那有時間管這個啊?要不路小姐想怎麼找證據,你跟我說,我幫你再找人查,只是這樣的話,怕是路小姐要多費心了哦。」
秦晉幽幽的說完,就準備離開,好似在喃喃自語,其實呢,這些話都是宴爾岊在他過來時,特別提點他,如果遇到現在的情況就這樣說來著,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等一下,能不能幫我找個專業點的律師來,我要去路家要撫養費,要分家產。」,隨心一想到周曼麗,那個氣死了她母親,還欺負她的女人,那個讓她在路家住一晚,就能滿臉溴中毒,差點毀容的女人,她豈會便宜了她?她不會那麼好心,絕對不會,就算她不能把她真的怎麼樣?但是去添堵,讓她最好是堵得便秘總行吧!
「路小姐,其實呢,顧習之律師正好過來找先生有事,現在還沒走,我馬上就去叫他過來哈?」,秦晉嘴角閃過一抹勝利的笑。
「嗯!」,隨心點了點頭,朝旁邊的遮陽傘走去,直到坐在椅子上,喝著早已準備好的花茶才反應過來,怎麼那麼巧?律師都在,只是顧習之,她怎麼覺得這個名字那麼熟悉呢?
所以,當顧習之在秦晉的帶領下,走到花園的時候遠遠就看到遮陽傘下的路隨心正那種文件夾,有模有樣的看著,那氣場很有範兒,根本不像外界所說的那種三線小城市來的小女子,樸實善良,明明給他的感覺就精明得很。
「坐!」,路隨心抬頭看見正好走到她面前一身筆挺手工定制墨黑正裝的男人,淡淡的吐出一個字,算是打招呼了。
「呃,好!」,顧習之倒是一愣,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倒也沒見外的直接坐在了她對面的藤椅上,完全沒有正常情況下的「你好」和他自我介紹的模式,不過,這倒讓他覺得這女人挺真的。
隨心將文件夾直接遞給了他,就沒有再多說一個字,顧習之也爽快,接過後便認真的翻看了起來。
「怎麼樣?」,路隨心在給杯中填好茶水後,抬頭淡淡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經看完,忍不住淡淡問道。
顧習之輕輕揉了揉額頭,這路海國果然狡詐,這里面雖然都算是路家的資產,數量很是龐大,但百分之七十都是屬于路冰的,百分之二十幾歸在周曼麗名下,路海國自己連百分之十都不到,還真是好好的學習了政策,廉潔奉公。
路冰本就是紅遍亞洲的影後級別人物,每年的收入都能擠進福布斯排行榜前100,這樣,路家家底再殷實,也不會有人懷疑,更何況周曼麗也一直在做投資,倒是正好替路海國那只老狐狸做了掩護,不容易被抓到一個貪污的把柄。
「顧律師,那如果按照合法的情況來看,如果路小姐想要替沈老從路海國那里討要外孫女的撫養費和已故女兒的財產,到底可以拿到多少啊?」
秦晉見顧習之思考了很久都沒答話,忍不住好奇的開口,他也很想知道呢。
「二千三百萬。」,顧習之放下文件,看了看對面那個一臉素顏,絲毫不介意臉上紅痘印的女人,嘴角揚起一個無奈的笑容。
「這麼多?看來他還真厲害,外公用十年的時間,整個醫館的收入除去各項開支,最後的存款都二十萬不到呢,他卻只需要騙我媽當年從外公那里偷的那幾張紙,就混到了這麼多錢,太虧了。」
路隨心打著呵欠有氣無力的說道,好似真的困了,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就走了……
接下來的兩天,對于路隨心來說甚是煎熬,因天空中一直飄著顆顆大雨,讓這秋天的一絲絲涼意漸漸融進世人的生活中,讓他們習慣夏天早已過去,但是她討厭下雨,十分的討厭,所以,只要是下雨,天大的事兒她都不樂意出門。
直到今天,天氣漸漸轉晴了,她才帶著宴爾岊借給她的精英人士,一路歡樂的去了路家,現在路海國有求于她,而她又想要在自己動手前,給外公外婆最好的保護,不想讓他們卷入這場漩渦中,那麼,前提條件就是她得需要錢,而她現在能拿到大筆資金的唯一方法,就是從路海國哪里拿回她媽媽當年應得的那一份。
所以,當路隨心帶著律師的突然到訪,自然讓路家的佣人都帶著看好戲的心八卦起來了,而路海國一听到她居然帶了律師去家里,立馬怒氣沖沖的從科院里趕了回來。
「劉媽,把這個女人給我趕出去!」,周曼麗從樓下下來,正好看到路隨心張揚的往沙發上坐,怒聲吼道。
「呵呵!」,隨心卻是毫無懼色,斜靠在沙發上,輕輕抬起手,一只手撐在沙發扶手上,一只手隨意的吃著果盤里的水果塊,這是她剛才到了後讓佣人給她準備的,那姿態那麼瀟灑,卻透露著不可忽視的威嚴,在听到周曼麗的聲音後,一個犀利的眼神甩過去,還真真兒的讓人望而生畏。
「你還好意思來路家?」,周曼麗怒聲道。
隨心冷笑一聲,盯著她那張妝容精致的臉,輕挑眉梢,漫不經心說道,「路夫人似乎沒弄清楚我是來做什麼的?就這般態度,可會讓我很不開心的!」
周曼麗冷哼一聲,盡管路海國想從這個女兒身上得到點什麼,但她卻不以為然,不耐煩問道,「那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來拿錢的!」,路隨心仰起頭,氣勢逼人的冷冷開口。
「哼,你有什麼資格來拿錢?就算你姓路,但你爸不是給了你兩百萬了嗎?」,周曼麗怒得臉色通紅,磨牙一字一句道。
「你們不是說了,那筆錢只是他求我辦事的跑路費,而我這人呢,一向只認錢不認人的,我可算得一清而出,這路家的財產中可是有我媽的一份,當年我媽死的時候,留下過遺囑,隨意她的那一份都留給我繼承,現在我早已經滿了十八歲了,你可別糊弄我還跟小時候一樣什麼都不懂哈,更何況,從法律上來說,我好歹也是路海國的女兒,他就算馬上死了,他遺產都得有三分之一是我的,反正他早晚也是要死的,現在就把該給我的那部分遺產,加上我媽當年留給我的,現在一起給我,有什麼不好呢?」
路隨心這話是說得不緊不慢,雲淡風輕,長篇大論中還不忘往嘴里塞吃的。
「你這是在咒你爸嗎?怎麼可能有你這種女兒,還想拿錢,做夢。」,周曼麗氣得大怒道。
「周曼麗,怎麼說你也是影後她媽,難不成就這麼一點演技?太跌份了,注意素養!」
路隨心感慨的一句話,讓跟著過來的顧習之都是一怔,悶悶吐了一口氣,他從未見到過一個女人說話能如此伶牙俐齒,還毫不在乎的。
「好,那你說說看,你想要多少?」,周曼麗從出現的那一刻就一直沒有好臉色,此刻更是氣得五官都扭曲了。
「顧律師,麻煩你了,免得有人說我無理取鬧,漫天要價!」,路隨心冷笑道。
「好的,路小姐。」,顧習之輕笑著站起身,倒是也沒跟周曼麗走流程,直接站起來,翻開文件夾,口齒無比清晰的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