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听完洛伊的講述後,黑格爾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但是這樣正說明了她對你的看重,你應當為此感到高興才對。」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我現在光是應付你那個青梅竹馬露露和愛瑪就已經□□乏術了……」
洛伊提到這兩個名字就想起中午時食不下咽的慘劇,表情不由得黑了三分。
「如果是這樣那你大可放心,我已經和愛瑪說過了,她已經明白你的想法,之後絕對不會來打攪你了。」
黑格爾靠在椅背上面帶笑意地對洛伊說。
「哈?真的嗎?」
洛伊狐疑地看向男主,黑格爾回以他篤定的眼神,接著補充道。
「至于哈弗特那邊,日後我也會想個辦法幫你解決的。畢竟是我造成的麻煩。」
「那真是太好了……」
洛伊明顯松了口氣的神情被黑格爾看在眼里,他狀似不經意地發問。
「你好像對她們很反感?」
「也不是這樣,我只是對談戀愛沒有興趣……」
畢竟她們都是你的後宮成員這種理由教他怎麼說得出口!洛伊憋屈了半天編造出一個他自己都覺得假到過分的理由搪塞男主。
「你自己不想認識女孩子,倒是對我這方面的事情異常上心啊。」
黑格爾輕聲說。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今天中午時要對愛瑪出手。愛瑪這個女孩在過去黑格爾的那數次人生中留下的足跡並不深刻,她就如同一棵路邊的小草,雖不及那些顏色各異的鮮花美麗,卻也兀自綠意盎然著。
最初幾次輪回,或許是無數偶然性疊加後的必然,總是會在開學前撞見冒冒失失的這個女孩。
他的確也曾對類似愛瑪這樣主動靠近自己的女孩產生過好感,只不過那時的他就如同一個發光體,傾慕者如同被光芒誘惑的蝴蝶般聚攏過來,而愛瑪無論容姿身世都不算出色,沒過多久便主動放棄,轉而祝福他能夠找到自己適合的那個人。
「你對所有人都太好了,在你心里缺少那個特殊的存在。可我知道,至少我不是。」
愛瑪遺憾地眨了眨眼楮,歪著頭苦笑起來,淚光閃爍卻始終倔強地不讓自己在他面前落淚。
她實在是個好女孩,心思單純直覺也過分敏銳,這樣的人……不適合接近洛伊。
洛伊作為一個貴族少爺,仿佛對自己的身份毫無自覺。
在黑格爾看來他身上可謂破綻百出,而洛伊身上所隱藏的秘密抑是與他有著關聯。
把自己不想看到別的女孩對洛伊動心這種想法歸類于對時局分析後的準確決斷。
黑格爾果決地去了愛瑪午休時所在的圖書館,借著短暫的寒暄便悄悄對這個女孩的記憶動了些無關緊要的小手腳。如果不出意外,她與洛伊接下來的人生應該會就此再無交集。
凝視著愛瑪昏睡的側臉,他低聲道別。
「做個好夢吧,愛瑪。」
愛瑪切實地做了個奇怪的夢。
是不是好夢,她自己都不清楚。
夢中的自己有著一場不為人知的初戀。
青澀、沉默、不起眼又悄無聲息。
她就這樣喜歡上了一個人。
開學那天的早晨她險些遲到,匆匆忙忙叼著面包就跑過喧鬧的街道,卻不幸在拐角撞上了那個人,因剎不住腳步而失去平衡的她一頭栽進了這個溫暖的懷抱里。
至此就淪陷了一生。
黑發青年噙著盈盈笑意扶住了幾欲跌倒的她,雖說把她從跌個狗啃泥的困境中拯救了出來,她卻因此而更加窘迫了。
臉上的溫度是滾燙的,她慌慌張張地道歉。
對方溫和地回以她一個沒關系,清晨的陽光打在他側臉上柔和了線條,身材頎長而面容俊朗。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頻率快得連指尖都被影響而一起微微發著抖,至此她就偷偷地開始關注這個叫黑格爾的青年。
逐漸的她知道了他的興趣愛好,知道這個人的光系資質在測試那天震驚了全校,也知道這個青年身邊從不缺少傾慕他的女孩。
漸漸的,想要告白的心思就淡了下來,她反倒覺得默默看著他,和他保持朋友關系就很好。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覺得他身上沒有缺點似的,只是每天默默看著對方也會很開心。
她偶爾也會借請教為由問他一些問題,借此東拉西扯地說一些無關的話題想要延長和他在一起的時間。
「你知道這個國家外面是什麼樣子嗎?」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她一愣,沒能及時回答他。
而黑格爾也不在意。
「我想,這個國家之外,一定有著更遼闊的土地,我們只知道國境北邊是魔族的領地,卻從不去想包圍著另外三個方向的海的盡頭是什麼。」
「我總有一天,一定會去海的另一邊,去看那里未知的風景。」
他的虹膜呈現出與夜空媲美的深黑色,談及未來理想時那片他眼里的天空如同閃爍起繁星的夜晚一般明亮。
她著迷地看著黑格爾的側臉,愛瑪知道自己配不上這個人,他身邊有著比自己優秀不知多少倍的少女,況且還不止一個。
只是他從未說過喜歡其中任何一個人,也從未接受過誰的心意。
愛瑪見過那位青梅竹馬遞給他親手做好的便當,也見過傳說中的學生會長三番五次堵住他要與他一戰,就連這個國家的公主也對他青睞有加。
他們的距離實在是太遠,太遠了。
殺了他,這樣他就是你的了。
如同鬼魅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莫名的妒意在恍惚間抓住了她。
午夜夢回,在親手制好的藥瓶里添加了自己特制的毒藥又幡然悔悟,心悸之後她摔碎了瓶子痛哭起來。
從此她就再也不敢去接近那個人。
內心陰暗的思想全部都因他而起,可又終究無法收拾。
再後來就是戰爭,魔族相隔百年後再度卷土重來,將爪牙伸向了人類社會。
黑格爾作為最優秀的學生去了戰爭的最前線,而她留了下來,退居二線城市負責照顧那些沒有抵抗能力來不及撤退的平民與傷員。
愛瑪想,他們的距離更加遠了。
城市興建需要漫長的時光,而遭受毀滅卻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見到的所有人臉上寫滿了恐懼和不安,城市仿佛一個巨大的鳥籠關住了這些惶惶不安的驚弓之鳥們。
她從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蛻變為了一個能夠熟練地照顧傷員,疏散民眾的工作者。
她開始頻繁地懷念當初還在學校的日子,明亮的教室和舒適的寢室,走出學校能看見寬闊的街道和熱鬧的景象。
誰會想到會變成這樣?
她再也看不到明朗的天空,也看不見那會讓她聯想到黑格爾的清澈夜色,重巒疊嶂的陰霾一直都無法散盡似的籠罩在城市上空。
暗系魔法悄無聲息地襲擊過的這座城市變得如同廢墟,學校不再是學校,商店也不再是商店,這些地方都再沒有人去工作以保持它的正常運作了。
只有醫院還是醫院,並且擠滿了只多不少的患者。
她感到了絕望,但也沒有完全放棄希望。她不想放棄這座城市,更不想要做一個逃避者。
城市之外黑格爾他們還在努力,她也不能倒下,她也要堅持下去,這樣的話,黑格爾也會稱贊她的吧。
這個人一直都是她前進的路標。
再之後。
戰爭接近尾聲,她迎接軍隊回歸,卻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不好的預感在她心頭雲集,愛瑪顫抖著嘴唇拉住一個昔日熟悉的同學。
「我沒有看到黑格爾,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他死了。」
她記得這個人,金發碧眼,過去是黑格爾的好友,被她這麼提問,對方的臉上也難掩悲痛之色。
「為什麼……黑格爾先生是不會輸的……」
愛瑪不可置信地松開了手。
「我們被魔族襲擊,他選擇保全我們……而放棄他自己。他是個英雄。」
言語間沒有提到黑格爾是如何死去,但這個理由卻已經足夠了。
「那……那些魔族呢?」
她听見自己的聲音深處盤踞起森森恨意,徹骨冷絕。
她終究踏上戰場,將復仇的劍親手捅入害死她戀慕的人的魔族心口。
那個魔族死前的話語近乎瘋狂,卻帶著與她無比相似的絕望愛意。
「哈哈哈……那個家伙……可真是個蠢貨!都那樣地陷他于險境,可他最後還是不肯跟我走。」
「我想,他就是對所有人都太好了,好到我都以為他喜歡上了我,可是他沒有。」
「他不屬于任何人,也不屬于我,這個事實讓我無法忍受。」
「誰會想到,他居然以死來報復我……讓我一直活在害死他的陰影之中!」
「……被你殺死……也算是……命運的報復吧……真是諷刺啊……」
愛瑪做到了她曾以為自己一生也無法做到的事,她卻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憑空多出了一個缺口,沒法填滿永遠在叫囂著。
她看著那個死去的魔族,她明明輸給了自己,表情卻是微笑著的,就像死亡是她的救贖,而她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愛瑪活了下來,卻更加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
有些東西,永遠得不到,卻永遠都那麼想要。不知為何,她竟能理解這魔族少女的心情。
她大概要用一生的時間來銘記黑格爾這個人了。
無法忘卻,不能忘卻,要一直記在心里。
……
「愛瑪?你怎麼睡在這里呀?上課要遲到了!」
同伴推醒了趴在圖書館桌上睡著了的自己,愛瑪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看著對方。
同伴一臉驚詫地回望著她。
「你怎麼哭了?」
「哎?」她茫然地拭去滿臉淚痕,以迷惑的語氣說。
「我做了個夢……可是……卻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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