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听我說 第31章 大路不平行人鏟

作者 ︰ 溫泉浴

老輩人說袁秋華老實忠厚,宮喜鵲說老實是無用的別名,忠厚是懦弱的代號,吃不了苦,可以出走,受不了罪,可以高飛,三條腿的蛤蟆,天下難找,兩只腿的女人,遍地開花,未必我兒還能打光棍?

年輕人道袁秋華受苦受虐,謝嘉嬡稱受苦活該,受虐自找,前世不修,沒嫁得好人家,今生無眼,沒找對好老公。

宮喜鵲出嫁的女兒,挽留當兒媳,金枝玉葉,精心伺候,娶進的兒媳當奴僕,無償使喚,免費保姆。袁秋華干的牛馬活,吃的豬狗食,出門是勞力,進門是奴役,哪個兒媳象她這樣?作牛作馬養活她們,還沒個好言語,沒個好臉色。

袁秋華的待遇,引起了族人的惻隱之心。一日,勞作間歇,坐在地頭休息,大伙不由得拿話點醒她。

堂女乃女乃道︰孩子呀,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別盡吃啞巴虧呵,得分家過自已的日子啦。要不然哪,何時才能熬出頭?

袁秋華回答道︰謝漢最後一個結婚,沒有再分家的規矩哩,把老人撇一邊,既孤獨,又孤單,這哪能行呢?

堂女乃女乃說︰囡仔喲,和婆婆不能分家,難道跟姐夫也不能嗎?

劉瑞香說︰有女婿和岳母一起生活的嗎?哪個家族都沒得這種事嘛!

謝清源說︰我在外行走,別人說的閑話幾不好听啊!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是打我的臉哇。

袁秋華說︰他們在這,沒家沒業,沒房沒地,怎樣分?分了,住哪里?吃什麼?

堂女乃女乃說︰都四五十歲的人了,他們的事,他們自己負責,借房住也罷,租地種也罷,隨便他們怎麼活。

袁秋華說︰他們真要是搬出去,跟外人借房住,租地種,會不會怨恨娘家人無情無義呢?

堂女乃女乃說︰從古到今,哪有女婿拖家帶口住岳母家的道理?要是不住娘家,就該怨恨,難道說滿族的岳父都無情無義?只有他的岳母大愛無私?

謝清源說︰男女有別,內外有分,嫁出去的女兒,就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沒房借房住,沒地租地種,千百年的規矩,歷來如此。

劉瑞香說︰這年頭各人顧各人,爺只顧得爺,崽只顧得崽,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兩夫妻也搞財產公證哩,只你還仁心如佛呢。你沒听說,菩薩不害人,還沒誰上香哩?

袁秋華說︰如果我主動站出來,對著姐夫指名道姓,公然開口攆他們走,她們一定鬧騰,甚至關系決裂,斷絕來往,豈不是每個人的名聲都不好?倒不如含糊不清,裝糊涂,不置可否,打哈哈。

謝清源說︰你沒嫁之前,他們是這樣,你進門之後,岳父都死了,他們還是這樣,你還沒看出來嗎?跟這種不懂規矩的一家人,你居然還要顧忌體面,姑且等著拆骨頭吧!

袁秋華說︰我初出茅廬,勢單力孤,她們樹大根深,確實不能操之過急,得從長計議,慢慢來!

堂女乃女乃說︰你不焦急,可他們卻等不得,我听她們說你都是過錯,這也不好,那也不對,渾身都是毛病,根本就沒有資格當她們家的人。

劉瑞香說︰她們到處說你是壞女人,禍害得她們不能安居樂業。當眾慫恿謝漢,說你這種心硬克夫的掃帚星,早該休了,掃地出門。

謝清源說︰用刀殺人之前,先用嘴巴殺人,言論造勢哦,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啊!

堂女乃女乃說︰你脾氣大,主見大,心計大,天生就不是看人臉色行事,仰人鼻息咽飯的溫順角色,我們都看在眼里,他們心里能沒得數?

袁秋華說︰沒出什麼大事哦,這話由我提,就是鬧分家,搞分裂呵,落把柄呢。

堂女乃女乃說︰等到出大事,你就吃大虧哩。

袁秋華說︰吃虧也在錢財上,錢算什麼,沒了還能掙。

謝清源說︰恐怕不止蝕財這麼簡單,錯在,你個人憑能力興家創業,就會有十個人來瓜分你的家產,還會設局下套,必定讓你為此付出更大的代價,不死也要你丟半條命!

袁秋華說︰村氓野夫,咦,竟然還有這等本事?

堂女乃女乃說︰你和我是親房,我跟他們也是親房,我不會騙你,更不會害你,你我無冤無仇,我為啥要害你?只是提醒你呵,妖精總是等到吃人時,才會現原形。

袁秋華說︰我又不是傻瓜,曉得你是為我好。家里以前的事,我多少听說過,只是奇怪,他們咋會六親不認,只認錢財呢?

謝清源說︰上人不走正路,把下人也帶上了歪路嘍。可你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哪,白狗再跟黑狗一起混,白狗也長不出黑毛來,它的黑,是黑在骨頭上,是娘胎里帶來的病毒!

袁秋華說︰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忍耐。天時,地利,人和皆不俱備,那我就更不能鬧分家哦,鬧得越凶,狗急跳牆,他們越惡,我越吃虧啦。

堂女乃女乃說︰這事,你得注點意,真到那一天,你要跟我說一聲,好歹也有個照應。

謝清源說︰我們早看出你,人小鬼大,頭腦不簡單,聰明又能干,才高又機警,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呢。有啥事,只要你開口,我們必定助你一臂之力。

袁秋華說︰承蒙抬舉,過獎了。他日必有勞煩大家的時候,我這里,先道聲謝謝!

類似的話,可能傳進了宮喜鵲的耳朵,她五次三番,很嚴蕭地逼問袁秋華︰我女兒一家,是吃了你的?還是住了你的?我女兒一家吃點是不假,那是我兒心甘情願的,你憑什麼不高興?你不也吃我兒的,用我兒的,誰看見你從娘家拿錢來了?娘吃崽的天經地義,姐吃弟的,還犯法哎?她們住了也沒錯,但那是我老娘答應的,你憑什麼不高興?你要賺人多,可以滾回娘家去,長吃長住,老娘決不阻攔!

接著,她一撩頭發,再月兌鞋襪,挽褲腳,指著額頭當年婆婆用鍋鏟打的傷痕,指著耳後用剪子鉸的疤印,提著小腳肚被開水燙的痕跡,指著凍壞變形的腳趾頭,說︰我如今這樣善侍你,有人還要說我虐侍?這些傷疤,每逢陰雨就鑽心的痛,我不是兒媳呀?手大遮不過天,水深漫不過橋,你再怎麼有理,也不能讓我顛倒過來給你當奴僕吧?

宮喜鵲的意思很明確,她這個婆婆對兒媳不是用拳腳說話,更沒有將兒媳打傷打殘,只是讓她多干點活,已經是天高地厚的恩典了,多做點事又累不煞人,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要給臉不要臉!

袁秋華除了沉默,還有什麼辦法?

宮喜鵲經常弄得袁秋華無言以對,這樣一來她們也便更加理直氣壯了,仿佛仁義道德完全是在她們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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