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又是一片雪白。
她什麼時候能夠擺月兌掉那叫人絕望的雪白?她對醫院實在沒什麼好感。
她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才發現病床前坐著一名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
利落的板寸頭,黝黑健康的膚色,粗糲陽剛的五官線條,一雙濃黑的眉毛如同墨色一般,銳利的眼神,叫人對視一眼就有膽戰心驚的感覺。
他的腰板挺得筆直,左手拿著自己的軍帽,姿勢標準得像教科書。
他是——蕭東航?
尹海澄心中一顫,不曉得見到上一世的名人是該喜還是該躲。
蕭東航,上一世中,是大夏合眾國最年輕的中將,是合眾國有名的鷹派代表人物,行事激進,指揮果斷,富有謀略,是大夏合眾國當時最有潛力的軍方人物。
但這種人再厲害,也是殺伐過大的爭議人物,尹海澄本能地想離他遠一點。
「醒了?」蕭東航開口。
尹海澄口發干,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後︰「醒了。」
「我叫蕭東航,是你的總教官。」蕭東航看到她眼中的畏懼,絲毫不以為意,他家人在見到他時,也是一臉的緊張,所以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蕭教、教官好!」尹海澄干巴巴地打招呼。
「你叫尹海澄?」蕭東航的記性向來好,對只听到過一次名字的人也都能記住。
「啊對!尹海澄。」尹海澄有點受寵若驚,她沒料到自己的名字也能有一天被一個大名人給記住。
「好名字。」蕭東航語氣平淡。
尹海澄品味了半天,方才明白這是對方在夸自己,連忙干笑︰「嘿嘿,是爸爸取得,說我五行缺水,所以干脆取了個全是水的名字。」
蕭東航沒有接口。
尹海澄覺得氣氛尷尬,于是不得不自己沒話找話說︰「小時候不懂事,覺得這名字太難寫,于是回家吵著鬧著要改名字,被爸揍了一頓。一開始以為是爸爸不疼我,對爸爸總是害怕又怨憤,現在才知道,三個兒女中,爸爸最疼的就是我……」
蕭東航還是沒說話,端著自己的軍帽筆直地坐在她的床邊,讓尹海澄越來越覺得壓力大。
她越發緊張,越緊張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開始滔滔不絕地往下說︰
「我媽媽去世得早,據秦姨說,是生下我後大出血,爸爸當時不在,等知道消息回來時,已經太晚了。所以大家都說我克死了媽媽,爸爸知道後,辭退了一大批背後亂嚼舌根的佣人。他對媽媽心懷愧疚,認為是他害死了媽媽,讓我一生下來就沒有媽媽,所以想盡辦法想補償我。這個名字是找神算半仙幫我掐指算半天算出來的,認為我這一生有災有難,這是外力沒法阻止的,但是這名字能幫我逢凶化吉,有後福……」
一杯水遞到她的面前,尹海澄睜大眼,發現剛才自己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的話,已經口干舌燥,喉嚨冒煙了。
尹海澄尷尬地用左手接過︰「謝謝。」然後側過頭一飲而盡。
呼……自己怎麼控制不住嘴巴呢?這些家族的隱秘事情居然也拿出來跟人說?真是蠢蛋!
尹海澄有些懊惱,自己平時很少這樣,就算上一世與李明海這麼親密,也沒有將這些家族秘辛跟他分享。
估計是蕭東航那人的氣場太大,眼神一掃,就讓她恨不得把所有秘密都交代出來了。
「我是不是太羅嗦了?」尹海澄尷尬地笑,打算閉緊嘴巴一個字也不吐露出來。
「名字很好听。」蕭東航將玻璃杯放回床頭櫃,然後重新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復述了一遍,「不要改名。」
尹海澄望著遞上來的那杯水,有些矜持地接過︰「其實我也沒那麼渴的。」
嘴上說著,但下一秒就把那杯水喝了個精光。
剛才在烈日下訓練了這麼久,她早就渴得要死,現在又因為緊張說了那麼多話,不喝水還好,一喝水,才發現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一連喝了三杯水,尹海澄實在沒臉接水杯了,擺手︰「不要了,謝謝。」讓後世赫赫有名的合眾**界名人來給自己倒水,尹海澄實在消受不起,誠惶誠恐。
可惜手邊沒有手機,不然一定要跟他合個影,將來好在人前吹噓。
「怎麼受的傷?」蕭東航重新坐回一邊的椅子。
「啊?」正陷入幻想的尹海澄遲鈍了兩秒後,反應過來對方在詢問自己的話,于是再度緊張兮兮地啪啦啪啦敘述自己受傷的經過。
唾沫橫飛,指手畫腳,完全把自己打算閉緊嘴巴一個字也不吐露出來的初衷丟到腦後。
這一說,又說了十幾分鐘,直說得尹海澄再度口干舌燥,嗓子冒煙。
「以後走路小心點。」蕭東航重新站起來給尹海澄倒了杯水。
尹海澄尷尬地望著那杯水,不曉得該接過還是該推掉。
「不渴?」蕭東航濃眉一蹙。
「不,口渴。」尹海澄干笑一聲,迅速接過水杯一飲而盡,然後更加緊張不安了。
「蕭教官!別、別倒了!」尹海澄見他又要倒水,連忙開口阻止。
蕭東航望著她,有些看不懂——她好像很緊張,很不安,小臉紅撲撲的,似乎有細汗微微沁出,倒是把失血過多的蒼白臉色給稍稍遮住了些。
她怎麼了?
「蕭教官?」尹海澄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似乎要哭出來了。
「身體不舒服?」蕭東航仔細端詳著她,納罕︰難道傷口又裂開了?還是其他地方不舒服?
尹海澄咬著粉唇,有些憋不住︰「你能幫我找個護士來嗎?或者其他人也行……」
「到底怎麼了?」蕭東航很不客氣,他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尹海澄這次真快哭出來,聲音如蚊蚋︰「我、我要上廁所……」
蕭東航耳朵尖,這下他也尷尬了,他呼地站直身,到醫務室外面喊了一聲︰「護士!進來。」
***
太丟臉了!尹海澄對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懷,以至于現在連想都不願想到那個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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