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一直不允許她減肥,說女孩子肉肉的才福氣,才好生養,要是看到她現在這個半人半鬼的樣子,會心疼吧!
尹海澄想笑,但扯動動面部肌肉線條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不怕吃苦,不怕跑步,是真的,別的同學視軍訓如畏途,但尹海澄真的不畏懼。相反,她還樂在其中。
能夠感受到身體會痛,會酸,會累,其實是一種幸福。能感受到痛,就證明你還活著,還在呼吸,還能奔跑,還能看到美麗的太陽!
她失去雙腿躺在病床上時,最奢侈的,就是希望自己能重新站在陽光下赤腳走路。
現在,她做到了!
所以,尹海澄自虐並享受著奔跑的快樂和自由——只是,這具身體的體質實在太差,完全跟不上她的意志。
不是每個重生者,就能變成無所不能的超級賽亞人的。
尹海澄暗自嘆息,努力睜大眼楮,好看清眼前不斷晃動的人影,還有頭頂明晃晃的的太陽,這鬼天氣,咋不來片雲,下場雨呢?
耶?不會真被她祈禱到了吧?好像天空變暗了……
趙教官恐懼地睜大眼,望著不斷地向前奔跑的女孩——她的迷彩服已經被鮮血染成了可怖的紅色,濃稠的血液滲出肩膀,沿著她無法抬起來的胳膊滴滴答答往下掉,一路血跡滴下來,形成了一條線。
「停下!你給我停下!」
他一邊跑,一邊在尹海澄的耳朵邊大吼著。但那面色蒼白的女孩似乎完全听不到,只是焦距渙散,像個機械人一樣向前奔跑著。
一開始,想找茬兒的趙教官見尹海澄慢慢地掉下隊來,曾經有一絲竊喜——終于找到機會可以好好地「照顧」一下這女孩了。
于是,他很嚴肅地在女孩耳朵邊怒吼「快快快」,催促她不斷地向前跑。
但看到那女孩臉色越來越不對勁,焦距都開始渙散時,趙教官隱約察覺到有變,不知是誰驚呼一聲「血!那女孩流血了!」
趙教官才驚覺那女孩的半邊身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血染紅了。
「我家小妹暑假里出了一場車禍,在醫院里躺了一個多月……」那位一臉誠懇的富家子弟說的居然是真的……
趙教官臉色一白,想到了那句話,突然悔不當初。
他想阻止那女孩,在她耳邊不斷地吼「停下」,但那位尹海澄學員卻似乎暫時性失聰,完全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恐懼的吼叫,只是一味地朝前機械地跑著。
完全停不下來!
再這樣下去,會出大亂子的!
趙教官心髒一陣緊縮,揚掌直接朝她後頸劈去——
但有人動作比他更快,只在她的肩後迅速按了一個穴位,尹海澄便眼楮一閉,全身一軟,倒在了那人的懷中。
軍帽掉落下來,被汗水浸濕的烏黑長發也散落開來,一張慘白無血色的清麗小臉在半身血跡的映照下,分外可怖嚇人。
蕭東航抱起快被鮮血染紅的女孩,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健步如飛,像抱個輕飄飄的枕頭一般跑離跑道,跨過草坪,往醫務室奔去。
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整個動作依然干淨利落,絲毫不見慌亂,唯一稍稍不同的是——蕭東航居然親手將那女孩抱走的。
明明,這件事可以交給趙教官,他才是那女孩的班長。
韓耀祖沒有跟上去,凝視了蕭東航的背影良久,突地笑出聲來。
趙教官苦著臉︰「韓副官,我是不是又要寫檢討做檢查了?」
韓耀祖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自求多福吧,以後對那女孩多照顧點。」
趙教官的臉色更沮喪了︰「不是吧?又要多照顧?我到底該怎麼照顧啊?都出那麼大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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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沉沉地閉著眼,長翹的眼睫毛在眼瞼下方投射出一道黑影,讓整個臉龐顯得更加蒼白無血色。
原先粉紅的唇瓣,此刻也消失掉了粉女敕的顏色,微微帶點青色。
她的秀眉微微蹙緊,像鎖著許多的哀愁和憂傷,完全看不到她清醒時的開心純真,似乎只有在昏睡中,她才放下自己開朗的面具,將自己哀傷憂郁的本性露出來。
蕭東航坐在雪白的病床旁邊,望著昏迷中的女孩,冰凍冷酷的心中起了一絲好奇。
他做軍訓總教官好幾年,不是沒見到過嬌嬌女,也不是沒見到過意志體能都超棒的女生,遇到那些人,他都有方法讓她們乖乖听話,最後骨子里都被刻上軍人的印記。
而尹海澄這樣被打招呼的女生,他已經習以為常,在最初的放松後,逐漸加大訓練強度,讓她們跟著隊伍一起訓練,她們想哭也沒出哭訴去。
但他還從沒見到過這樣一個女生,明明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卻比任何人都能吃苦,明明跑20圈就能停下來,她卻死不認輸,繼續跟著教官罰跑,不承認自己班級比別的班差。整個罰跑隊伍中,只有她一個女生。
她的肩膀受過傷,他看她跑步的姿勢一眼,就判斷出來了。
只是他沒料到她的傷勢才剛剛好沒多久,這次罰跑,直接讓她快要愈合的傷口破裂。
醫務室的軍醫很生氣,直罵他們訓練是胡鬧,是摧殘人性!他動手縫了好幾針,然後嘆息︰疤痕是肯定要留下一道了,以後找整容醫生磨平吧。那麼漂亮透明的肌膚,可惜了。
她依舊沉沉地睡著,蒼白透明,在雪白的床單襯托下,顯得分外脆弱易折。
這樣的女孩,會引起許多人心疼吧?蕭東航嘴角勾起唇線,還沒達到「笑」的程度便重新恢復成冰冷的直線。
百無一用的嬌嬌女。蕭東航在心中下了定論。
尹海澄睡得不安穩,總覺得有人在旁邊環伺著,緊盯著,讓她渾身的汗毛都要豎立起來。
她忍住進入酣甜黑色美夢的**,努力讓自己睜開眼楮——重生一次後,她的警惕性比起以往高了許多。
渾身的酸痛讓她以為自己遭遇到了那場車禍,入眼的雪白更是讓她難受地申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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