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節來源*****
離火峰山腰,洛逸靜靜的躺在床上,手中還攥著一塊白色絲帕,搭在床沿。
「氤氳起洞壑,遙裔匝平疇。
乍似含龍劍,還疑映蜃樓。
拂林隨雨密,度徑帶煙浮。
方謝公超步,終從彥輔游。」
「這首詩究竟什麼意思?」
洛逸反復吟讀,苦想許久,還是不得其解。若不是一心想要挽救段子琪的性命,他早已放棄了。
「算了,明天再想吧。」他將絲帕放回懷中,雙眼微閉,自然而然的開始冥想。
「嗯?這是……」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修為有了一絲微動,久久不曾接觸的六層門檻,竟然毫無征兆的到來了。
洛逸心中大喜,縱身躍起,慢慢檢查自身的修為。
「果然,上次與李絕一戰,竟讓我在不知不覺中觸模到了煉氣六層的門檻。最近只顧思索那首詩的涵義,竟然忘記修煉。如此,今天就一鼓作氣,突破六層!」
煉氣六層,便能御物飛行,穿梭于雲端,遨游于天際!想到此處,洛逸便心血澎湃,自己期待已久的神通,終于即將煉就!
他自儲物袋中取出一枚孕靈丹,深深吸了口氣,吞了下去。
一股暖流自小月復涌出,瞬間澎湃起來,涌向經脈。
洛逸急忙守住心神,按照烈火訣的修煉法門運轉靈力。
許久之後,直覺一股清明直沖腦海,四肢百骸舒暢無比,如在雲端一般。
「呼……」
他深深的舒了口氣,緩緩地睜開眼楮,眼眸之間似乎多了一股淡淡的明亮。
「煉氣六層的修為竟然比煉氣五層強上如此之多,怪不得可以御物飛行。」洛逸舒展一下手臂,再次閉上眼楮,進入入定之中。
夜幕被扯開,星光隱去,紅日自雲下慢慢的爬出,東邊的天空被朝霞遮住,美麗萬分。
雲間,一道白影掠過,帶起卷卷白雲,將雲霧劃開一道口子。
離火峰斷崖邊上,段子琪坐在一處石椅之上,面露羨色,自語道︰「洛逸師弟果真是天資縱橫。御物飛行之道,我足足用了三天方才運用自如,他卻僅僅用了兩個鐘頭。看這等熟練的御物飛行身法,誰都不會相信,他只是一位初晉煉氣六層的修士。」
這不是洛逸第一次飛翔天際,卻是第一次親自御物!
赤炎劍穩穩地貼在腳下,隨心而動,赤色光芒閃過,雲霧裂開,飛鳥驚飛。
「這便是傲游蒼穹的感覺,如此的逍遙自在,心念所動,轉瞬而至。」
他思緒轉動,突的身子一立,竟然直直沖上天端!
「師弟不可!」鄭子琪見狀心下一驚,大聲喝道。
只是洛逸身距過遠,並未听到這聲呼喊。
赤光如離弦之箭,帶著逍遙之心,企圖去觸及虛空最上的神秘。
然而還未飛上千米,一股宏大的壓力從虛無中涌出,如怒海狂濤,巍峨巨山落下!
洛逸在這股莫名的感覺面前毫無抵抗之力,無助、恐懼、屈服,瞬間佔據了他的意識,腳下的赤炎劍再也不受控制,一人一劍自天際跌落。
鄭子琪焦急萬分,卻無可奈何,眼見洛逸即將跌落進群山之中,粉身碎骨。
一塊絲帕自他懷中跌落,潔白如斯,翩翩如煙如霧……
那附近的雲霧似乎突然間活泛起來,猛然間像那絲帕涌去,其威勢之大令段子琪目瞪口呆。
以洛逸為中心,周圍數百米空間的雲霧迅速的集結在白色絲帕上。
洛逸的面龐撲啦一下將這剛剛凝結的雲朵砸穿,那股雲霧的清涼讓他猛然清醒過來。看清自己出境之後,洛逸嚇個半死,也不知哪來的膽識讓意識清明,順手將身下的赤炎劍召回,單手一拍,身子順勢而起,再次站在赤炎劍上,堪堪穩住身子。
「呼哧呼哧……」
洛逸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方才那股來自于天地的威嚴令他幾乎窒息,心跳停止。若非那雲朵令自己清醒,只怕摔成肉泥,也是稀里糊涂。
想到方才的境況,洛逸一陣後怕,沒想到自己一時興起,差些送了性命!
這修煉一途,果然是處處驚心。
天之威嚴,不可挑釁。
不止他,段子琪在旁邊看著更是揪心,差些被嚇死,即便那絲帕的異變也沒有吸引他的目光。
看到洛逸站定,方才松了口氣,忍不住想要把他拽下來踹幾腳。
不過下一刻,他卻被另一番景象吸引。
洛逸上方,那塊掉落的白色絲帕緩緩飄動,飄落處雲霧環繞,竟似天仙起舞,如真如幻。
鄭子琪看得呆了,洛逸也看得呆了……
那分明是一位仙人在變幻,結著各式各樣的手印。
洛逸恍然領悟,這幻化的白雲,正是生煙訣的手法!
鄭子琪也悟了,但口中卻在喃喃的道︰「雲錦,這絲帕竟是傳說中的雲錦織就。那位仙人能在雲錦之中設下禁法,令其能按照一定的規律聚引著白雲,果然具備不可想像的大神通。師弟福澤深厚,竟能在必死情況之下轉危為安,且無意得到生煙訣真正修煉功法。」
旋即他淡淡一笑,盯著那變幻的雲霧,自語道︰「似乎,我也不用死了。」
紅日的光芒已經穿透雲霧的遮擋,漫天的白雲盡數染上了金光。雲端之下,茫茫大山無邊無際;雲端之上一位少年腳踩仙劍,憑空而立。
他仰視正前方空中,那里依稀可見一位身披彩衣的仙人,仙人隨著一塊白色絲帕的飄動,變換著位置,手上的動作也俱不一樣。
洛逸不知不覺間抬起雙手,重復著那些繁雜的手印,卻沒注意到自己周圍的雲霧也開始異動,最後竟然隨著自己手勢的加快,隱隱有凝聚之意。
下方斷崖邊上,段子琪怔怔的望著那被攪動的彩色雲霧,不由得贊道︰「生煙訣果然不愧為仙法。」
片刻之後,那變幻的雲霧終于結完最後一記手印,消失不見。而那絲帕也突然閃過一道光芒,便如凡物般飄落。
洛逸腳下一動,飛掠而去,將絲帕抓在手上。絲帕之上,竟然空無一物,那首古篆文書寫的詩,不知何因竟被抹去。
他心下喜悅,這白色絲帕竟然如此神奇,暗道︰千年來怪不得無人參悟生煙訣。每人都把這絲帕當作寶物,誰會把它丟在雲端。若是沒有足夠的雲霧,便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澎湃的雲霧簇擁著洛逸,似仙人臨世,雲濤之間洛逸腳踩赤炎劍,轉瞬即至斷崖之上。
「師兄!」洛逸有些興奮,示意段子琪周圍縈繞的神奇霧氣。
段子琪眼眸之中洋溢著笑意,依舊淡淡卻是能听出一絲欣慰的道︰「師弟,看來你真是為兄命中的貴人。若不是你,只怕世間早已沒有段子琪這個人了。如今這尋找幽冥陰靈果之事,又要拜托你——」
洛逸打斷他道︰「師兄哪里的話,既然是師兄弟,這點小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事不宜遲,我即刻和師傅道別,趕去陰火山澗。」
段子琪果斷拒絕道︰「不可以!」
洛逸奇道︰「為什麼?要知道,你雖然服用了九幽奪魂丹,但是魂魄虛弱無比,七日之內若是不用陰陽養魂丹穩固,只怕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段子琪道︰「你不清楚,陰火山澗除劇毒瘴霧和可怕的幽冥靈火,還有無數變異妖獸。凡是探尋過陰火山澗的前輩,哪一位不是元嬰神通。那些妖獸凶殘無比,甚至有堪比結丹期的二級妖獸!以你煉氣六層的修為,即便能破除劇毒瘴霧的毒性,也難免會踫上一兩只妖獸。萬一遇到高階,即便是一級上階的妖獸,也不是你能對付的。」
洛逸沉默不語,他並非魯莽之人,段子琪所說的確有道理。但是這陰火山澗終歸要去,若能在七天時間,將自己提升到築基期,或許還有爭取時間的必要,但這顯然是不可能。
思索片刻,洛逸毅然道︰「師兄不必多說,我又不是仙人轉世,七日之間修為也增長不了多少,況且你的身體拖得越久,回復的越慢。事不宜遲,今天下午我就出發!」
段子琪嘆了口氣,他知道攔不住洛逸,況且他也是為了救自己,又怎好再多說,于是轉而問道︰「听說鐘離燚師伯在收徒儀式上對你大發脾氣,莫非你曾經惹怒過他?」
洛逸苦笑道︰「這便是方化師祖為我洗髓清心後的事了。當時我被一位元嬰老怪收做徒弟,結果遇到了鐘離師伯。當時我並不識得他,用那元嬰老怪布置的陣法將他傷了。」
段子琪愣了半晌,旋即不可思議道︰「你把鐘離師伯傷了?怎麼可能能!什麼陣法如此厲害!」
洛逸道︰「是雲龍三現陣和千冰盾稜陣,都是三級陣法。那元嬰老怪似乎神通無敵,據我猜測已經半角邁進化神期。他布置的陣法有如此威力,也無可置疑。」
段子琪道︰「怪不得師弟一年之間修為竟至于斯,更是精通陣法與煉丹。原來期間竟是被這樣一位大神通的修士收入門下。元嬰後期,便是整個九州也沒有多少。如此說來,你憑借他布置的陣法傷了鐘離師伯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只是這鐘離師伯出了名的脾氣古怪,你這次被他惦記上,只怕——」
段子琪眉頭輕皺,徐徐站起身來,道︰「你以後還是盡量不要離開這離火峰,尤其不要去他的天火峰。對了,那你後來為何又離開了那位師傅?」
洛逸想了想把黿龜洞天的事告訴了段子琪,略去了取到散仙遺寶的事,只是道︰「我在那陣法之中待了整整一天,結果不見他人來。之後又在那里等了兩天,仍是不見他蹤影,所以我便將他的陣旗收了,入谷尋找。但那老怪已經不知去向。」
段子琪道︰「竟有這等事?莫非,莫非他遠去無盡海域渡劫!」
洛逸訝道︰「無盡海域,我也曾听到師傅提到過這個地方。據說那傳送陣便使用無盡海域的深海沉玉所制。卻不知,為何他要遠遁無盡海域渡劫?」
段子琪頓了頓道︰「這其中涉及一個修真界的常識。傳說九州盡處是洪荒天地初成便存在的無邊無垠,深不見底的巨大斷崖。極東斷崖之外,便是那浩淼的無盡海域。天地法規,元嬰後期修士渡劫,必出九州,過斷崖,遠遁那無盡海域。若是不然,雷劫之外,還有威力更甚的九州天劫加身。那等天威,即便是元嬰後期,也是眨眼間便給劈成飛灰。這等天地法規亙古即存,從無人敢挑釁。所以再高傲的修士,渡那六九雷劫之時也會乖乖去那無盡海域。」
洛逸奇道︰「竟有這等天地法規?」
段子琪道︰「沒錯,九州大地就似一處被上天用禁制保護的位面,凡是能對天地產生威脅的行為都會受到懲罰。如你方才跌落一般,修士御空飛行,不可沖天而去,否則便會被上天的威壓打落。」
洛逸不耐道︰「怎有這般拘束,那修士修行豈不是束手束腳。皆道修行逆天,這天地法規為何還要遵循。」
段子琪嘆道︰「也就你敢如此說。其他修士對這天地法規,從來都是閉口不不談,早已成為心中默認的存在。正如那凡間之人,不會問為何天在上地在下一般。你半路修行,許多修仙的禁忌,還需慢慢了解。」
洛逸冷哼一聲,斜指虛空,不服氣的道︰「那虛空之上,總有一天我會去一探!看那上天,究竟有何神秘。為何我們定要順從他的意願!」
段子琪臉色一變,急忙道︰「師弟萬不可如此說,便是有這般想法也要憋在心中。你此時還甚弱小,何時有挑戰天地威嚴的大神通之時,再說不晚。」
洛逸知道段子琪是為自己好,只是他踏道修仙,為的便是九天踩雲,笑傲蒼穹。突然間發現,即便自己修了仙,仍有眾多約束,心情難免有些憤懣。
「沒錯,我現在還很弱小。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履行我的誓言。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去給師傅辭別,立刻趕去陰火山澗。」他道。
段子琪搖了搖頭,道︰「別找他老人家了了。今天一大早,師傅便被掌門急急召去,與其他兩位峰主一起出谷去了,不知何事。師傅那里我代為通報一聲,你先行去吧。不過一切小心,萬不可魯莽行事,若真是取不到那幽冥陰靈果,也無謂。師兄能回一趟這流火宗,已經算是了了心願。」
洛逸也不理他,查看了一下儲物袋,一切都已準備好了,起身踏上赤炎劍,徑自去了。
段子琪苦笑不已,這師弟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待洛逸走後,他突然想起什麼,雙手徐徐的抬至胸前,口中默念。
「氤氳起洞壑,遙裔匝平疇。
乍似含龍劍,還疑映蜃樓。
拂林隨雨密,度徑帶煙浮。
方謝公超步,終從——。」
他的雙手變幻的速度越來越大,臉色也越發的蒼白,最終一陣虛月兌打斷了他的結印,聲音頓在最後三字之上。
周圍已經聚集的雲霧,剎那間散去,來去無形。
段子琪苦笑道︰「這身子,還是太過虛弱。希望師弟吉人天相,平安歸來。若是能取得那幽冥陰靈果,我段子琪可又欠了他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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