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練兵以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我得向雲夢樓道個歉。收了人家的禮,又騙了人家的金葉子,還害人家整宿不睡覺找了我一夜,真的,我過意不去。
我沒跟豹子打商量,我以為我是足夠自由的。不過,皇宮里人多嘴雜,到處又都布著寧老賊的眼線,我不能出半點差錯,害了豹子落人口舌。
我穿了一身宮女的衣服,把那頭波浪編成辮子斜搭在胸前,手里捧著一藍鮮花瓣,趁夜就那麼昂首挺胸的走到了行宮。東院是雲國使者的住所,兩間豪華的單間亮著燈,應該就是雲國太子和皇子的房間。
「站住,干什麼的?」一桿長槍橫在我面前攔住了我的去路。我揚了揚手里的花籃,低垂著頭說道︰「奴婢奉陛下旨意送花瓣過來供殿蟣uo逶??!包br />
「跟我來!」長槍一收,大個子領著我走進了右邊那扇門。
「進去吧,殿下正等著呢!」大個子指了指里面,轉身走了出去。
我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格調,有一種靡麗的奢華,可是,里面卻看不到半個侍候的太監和宮女。
左邊的房間有水聲傳來,我走到門口,前面一片巨大的屏風擋住了里面朦朧的燈光。室內的溫度很高,四周都有氤氳的水氣和霧氣。好巧不巧,這家伙在沐浴。
「嗯,皇子殿下,奴婢奉陛下之命給殿下送花瓣來了!」我清了清嗓子,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柔軟。
水聲止住,半響,里面應了一聲︰「進來!」
我從旁邊繞了進去,看見偌大的木質桶中躺著一個人,朦朧的視線,朦朧的背影,朦朧的黑發和腦袋。確定里面找不到一個服侍的宮女和太監,我挽起袖子,把花瓣一小把、一小把的投進桶里,好奇的問︰「怎麼沒人伺候你洗澡?你不是皇子麼?」
里面的人停頓了一下,繼續舀著熱氣騰騰的水往身上澆。
「那個,我是來向你道歉的,還有,道謝。我本來是想離開皇宮,離開風國的,听說青玉有麻煩,所以我又偷偷潛了進來。對不起,因為我的事連累你被豹子責怪。喏,我用那釵子把你的金葉子換了回來,不過,就剩這點錢了,這個先還給你,等我有了錢再把剩下的給你。」我從身上模出一小包碎銀子放在木桶旁,小心翼翼的攤開。
「我暫時不會離開風國,豹子放過了青玉,我得償還他的人情。雲夢樓,謝謝你的發簪!」我把最後一把花瓣灑進水中,拍拍手,轉身就走。
「我是雲夢亭,山兒,你表錯了意。」水桶里的男人拉住了我的手,我轉身,迎上一雙深邃幽暗的眼眸。他的唇角勾起,眼里卻沒有一絲笑意,水珠順著他白皙精壯的胸脯一滴滴連成線往下滑落。
我怒了,這人真陰,居然將錯就錯套了我一大堆話。江山啊江山,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遲鈍了?
「太子殿下,江山不知是太子殿下,失禮之處還請殿下多多包涵,江山還有事,告辭!」我抽回手,急急的往外走。
「山兒,銀子……!」我止住腳步,轉身走過去抓起地上的銀子,狠狠的瞪了雲夢亭一眼,氣呼呼的往外走。身後,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剛走出門,眼前黑影一閃,我被人捂住了嘴巴,一股熟悉的淡淡的丁香味傳了過來,是雲夢樓。
「山兒,你怎麼在太子的房里?」雲夢樓拉著我拐進了旁邊的一扇門。
青燈下,雲夢樓眼里含著一絲緊張,緊緊抓著我的手,兩眼不斷的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死小子,瞎想什麼呢?我是來找你的,會錯了意,被侍衛帶到那位的屋子里去了。你怎麼樣,沒事吧?你家那位太子哥哥有沒有責怪你?」我轉身把手絹包著的碎銀子放到桌子上。
「山兒,你在擔心我?」雲夢樓眸光濯濯的望著我,眉眼里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意。
「廢話,你因為我受到豹子和太子的責怪,我能安心嗎?我用那根發釵換回了金葉子,就剩這麼多錢了,改天有錢了再還給你,這只發簪我就收下了,留個紀念。」我揚了揚手里的發簪,重新塞回袖子里。
雲夢樓驚訝的看著桌上的碎銀子,愣愣的問我︰「你,你把金葉子從老板手里搶回來了?」
「什麼搶不搶的,多難听,是換,明白不?等價交換!」
「山兒……。」雲夢樓欲言雙止,我拍拍他的肩,邊往外走邊說︰「雲夢樓,我是特意過來向你道歉的,雖然我昨天的確是準備離開風國的,但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我又回來了。暫時我是不會走了,有空過來找我玩,多保重。」
雲夢樓慌慌張張的沖過來攔住我,急急的說道︰「山兒,明日我們就要回雲國了,這一回去不知道以後什麼時候才能相見。山兒,我想向陛下請旨,帶你回雲國,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我看著雲夢樓熱切的眸子,扯著嘴角笑道︰「雲夢樓,你喜歡我?」他的臉紅了,左右顧盼著說道︰「山兒,我、我當然喜歡你,陛下已經把你許給我了,你遲早也是我的!」
唉,這孩子,不是生在皇宮嗎,怎麼這麼幼稚呢?我嘆了口氣,雙手扶住雲夢樓的肩,正兒八經的說道︰「皇子殿下,豹子說的話你還是忘了吧,他只是隨口一句戲言而已。再說了我不是他的誰,他沒有權力決定我的去向,更沒有權力斷定我的生死。有緣的話我們再見,雲夢樓,一路順風!」
我走了,帶著雲夢樓膠著的視線和另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回到寢宮的時候,蘇蘇告訴我,寧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跑來把豹子拖走了。很好,豹子的龍床我睡習慣了,還真不喜歡和別人分享。要是豹子非要搶,我只能滾回去和蘇蘇搶床睡了,豆豆我是搶不贏滴。
白天已經睡過一場,晚上還是那麼早就入睡了。這個時代沒有電子游戲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我又不是那愛湊熱鬧的主兒,只能乖乖窩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做夢。
剛迷糊過去,我隱隱覺得有人在逼近,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橫掃無影腿。抬腿的一瞬間,我想到了蘇蘇的第一場噩夢,我的這一腳,份量不輕啊!
「呵呵,睡著了還不老實!」是豹子,他的話里帶著一絲無奈,更多的卻是寵溺,像極了我像無尾熊似的纏在休的身上,休看著我的時候眼里流露出來的神情,無奈的,寵溺的。
豹子輕手輕腳的躺在了我的身邊,把我的一條腿摟在了懷里。這是休最喜歡做的動作,也是我最熟悉的動作,突然間,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休,前世里,我不曾為你流過一滴淚,這一世,我卻因為你流下了第一滴傷心淚。
我突然迷戀起這種感覺,就像休從墳墓里爬了出來,再次摟緊了我冰涼的身體。休,你可知道,沒有你的夜晚,我的四肢從來不曾溫暖過。
休在世的時候,我把這種溫暖當成了習慣,床邊沒有伴的時候我會鑽到休的房間,哪怕他去執行任務,我也會抱著膝蓋坐在他的床頭等他回來幫我暖床。休走了,我才知道我竟然是個冷血的體質,暖氣開的再足手腳也是冰涼的。
休不在的日子里,我不敢回憶,不敢懷念,一味的借助酒精麻醉記憶。可是現在,這種溫暖是真真切切的,是休的體溫,是休的懷抱,是休的氣味。休,不要走,留下來陪我,我不讓你走!
這一夜,我像一只八爪章魚似的纏住了豹子,把自己縮成一團埋在他的胸口。我不知道豹子是不是像休那樣安然入眠,但是我卻一夜美夢連連,休走後我第一次夢到了他,他送了一束丁香花給我,笑得那樣溫暖,那樣明媚。只是,他滴下一朵花葉放在我的手心,小心翼翼的合上我的手,再含笑著翩然遠去,我不明白,他想告訴我什麼。
我醒來的時候,迎上豹子黑亮閃爍的眸子。天色已經大亮,平日這個時候豹子應該在上朝。我揉了揉眼楮,重新把頭埋了進去,含糊的問他︰「該上朝了,豹子。」
豹子輕笑著摟住我的腰,用硬硬的胡茬在我的額頭上蹭了蹭,懶懶的說道︰「朕為了不吵醒你,已經錯過了早朝的時間,索性不去了罷!」
我閉著眼轉了轉眼珠子,手腳並用的推開豹子從床上爬了起來,義正言辭的說道︰「身為一國之君,怎能被所惑?豹子,你想偷懶是不是?想偷懶就直說,別賴上我,我可做不來那千古紅顏禍水!」
「小東西,真沒良心,朕一晚上沒睡,想著早點兒去早朝吧,誰知道你把朕纏得嚴嚴實實,朕推開你的手,腿又纏了上來,搬開你的腿,手上纏了上來,山兒,不是朕不想早朝,是你不讓朕去早朝。你說說,你可是那紅顏禍水?」
豹子帶笑的指責把我那一星半點兒的愧疚沖得無影無蹤,我好暇以整的下了床,理了理凌亂的衣衫,自顧自的踱出豹子的寢宮,開始洗臉涮口。
蘇蘇看到豹子從里面出來,驚得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會了。
「山兒,今日雲國儲君也要回去了,朕要出城去送他們,你要去嗎?」我低頭洗臉,豹子在身後幫我挽住發絲,柔聲問道。
想起昨晚和雲夢樓已經道過別,我搖搖頭說道︰「不用了,今天開始我要練兵。」我的話言簡意賅,用不著過多的解釋什麼。
豹子點點頭,簡單的洗涮完,蘇蘇侍候他換了一身衣服,尢太就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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