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利如刀,雪漫天際。
伴隨著瑟瑟的寒意,由密林深處襲擊著官道上一群黑衣勁裝的騎士,然他們恍如未覺,全都低首匍匐于馬背,握鞭執韁,催打著馬兒疾速前進。
「吁吁——」陡听一聲尖銳的鳥叫,隨即,官道兩旁的密林里,忽然冒出一條條白色人影,「嗖」地如離弦之箭,眨眼即到黑衣騎士的面前。
「保護公主!有刺客!」領頭的黑衣人反應也不慢,吼出這一聲的同時,長劍出鞘,泛起一道道白光,朝面前的白衣人刺去。
剎那間,兵器交接聲不絕于耳。
「阿武,快保護公主殿下先撤,我斷後!」先前說話的黑衣人分明就是旋風衛統領衛虎,只見他「唰唰」幾劍,蕩開白衣人的攻勢,喘著粗氣低吼道。
阿武也早與敵人交上了手,聞言急忙回答︰「是!屬下遵命!」但見他大手一揮,後面的黑衣人一邊御敵,一邊鑄成人牆,把伊姝和四婢團團護在身後。
白衣人足有四五十人之多,且都訓練有素,招招致命,劍劍殺著。旋風衛卻是經過長途奔波,早已疲憊不堪,何況雙拳難敵四手,漸漸落了下風,有好幾個兄弟都掛了彩,
四婢擺開「百花劍陣」,迎對那些沖破旋風衛人牆的白衣人,偶爾一聲嬌叱,發泄她們內心的憤怒和仇恨。
伊姝也是一襲黑衣勁裝,步履有些凌亂,蒙面黑巾下一雙炯炯大眼,眼光犀利快速掃向全場,手中軟劍亦是泛出灩灩血光。
偶爾幾聲淒厲的慘叫;鮮血猶冒著熱氣,與半空中的雪花混為一體,揚揚灑灑地飄落于地,頓生成一朵朵妖艷的紅梅;尸體滾落于地,不消片刻已隱匿不存,永久地埋在了這翠竹密林皚皚白雪之下。
「公主,快上馬!」斜刺里,阿武不知何時已到了跟前,手中大刀剛砍下一個白衣人的頭顱,刀尖還在滴血,又朝正在與伊姝激戰的白衣人後背砍去。
伊姝得了這個空隙,整個人騰空而起,疾速後退三丈,轉身上馬,嘴里急急交待道︰「不可戀戰,快撤!」言畢左手拔下頭上金簪,猛地往馬**上一扎,扎得馬兒「嗷嗷」亂叫,受痛之下撒足狂奔。
四婢隨後也尋了空隙,緊隨伊姝而去。
衛虎渾身是血,卻是越戰越猛,他原本是江湖上籍籍無名的浪子,卻對伊姝的一飯之恩涌泉相報,從此甘願鞍前馬後地追隨。此際生死關頭,他寧願舍身成仁,也不願公主受到半分傷害。
白衣人被旋風衛緊緊纏住,眼見失了目標,慌亂之下,已漸漸不復剛才的猛勁兒;相反,伊姝的安然離去,讓旋風衛大為心安,便存心死死拖住敵人,為公主贏得寶貴時間。
這時忽又听到那尖銳的鳥叫聲,然後便見所有的白衣人迅速撤退,眨眼間消失在密林深處,地上留下許多凌亂的腳印,還有那些同伴的尸體,在雪地里分外清晰。旋風衛面面相覷,俱都松了口氣。
雪,更大了。
伊姝緊貼在馬背上,受痛的馬兒依然在狂奔。寒風冽冽,在耳邊呼呼作響,她的四肢已然僵硬,全憑著一股子勁兒在咬牙隱忍,又擔心旋風衛不能月兌險,越發的心急如焚。
「公主,應該安全了,先休息一下吧。」婢女離冬首先勒了馬,回頭對伊姝說道。接著臨夏、晚秋、喜春也相繼停了下來,俱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伊姝抿著嘴,很隨意地朝京城方向望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很嚴肅,手里拿著金簪,對著馬**又是狠狠地一扎,馬兒受痛之下,更是發足狂奔。伊姝頭也不回地高聲叫道︰「不能停!加快速度!」
「啊——」四人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然容不得她們再說什麼,眼看公主離她們越來越遠,只得咬咬牙,各自想法催著自己的馬兒朝伊姝的方向奔去。
此時,馬背上的伊姝默念著︰只要翻過這片樹林,就安全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就在她們一行將要進入林中時,一支羽箭直直地朝她射來,伊姝急忙低頭弓腰,險險地避過,羽箭帶著呼嘯的風聲,斜斜地插在地上,入土三寸。
好強的勁道!
「迅速進林!」伊姝簡短地下令。
「請公主先走!」四婢女不約而同地說道,並快速擺好了「百花劍陣」,將伊姝緊緊地護在後面。
此時的伊姝心里是萬般後悔。她以為對方只在風波亭設伏,所以先前那一番激戰後才故意繞道西南,準備從清風嶺的密道直接進京,根本沒有通知海棠院的人過來接應。
可是眼下這情況——唉!
伊姝根本來不及再說什麼,漫天的箭支便如雨般飛了過來,眾人只得揮劍隔擋,舞得手忙腳亂,不一會兒便有些力不從心。
忽听得「啊——」的一聲慘叫,是離冬的聲音,顯然是被羽箭射中了。緊接著身邊的晚秋也栽倒在地,只剩下喜春和臨夏還在苦苦支撐,看那狼狽的樣子也支撐不了多久。
「罷了!「伊姝暗嘆一聲,正準備朝林中喊話。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林中傳來,接著是兵器交接聲,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的慘叫,片刻間好幾條人影從里面沖了出來,為首一人高聲叫道︰「殿下莫慌,我們來也!」
「煙月!」伊姝忍不住驚呼。
人影如離弦之箭,眨眼便到了她們跟前。
煙月急速上前︰「公主受驚了!屬下救駕來遲,請公主責罰!」
伊姝急忙雙手扶起︰「諸位救駕有功,何罪之有?要說有罪,也是惠王,看他能囂張到幾時?」經歷了這麼多的事,伊姝再不會對他心存兄妹之情。
「公主說得對,且讓他先多活幾天,早晚得讓他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一旁久未開口的喜春忍不住恨恨地道。這時她們幾個也都包扎好傷口,聚攏了過來。
離冬的傷在右臂,恐怕短時間之內是不能用劍了。晚秋傷的是左腳,走路一拐一拐地有些困難。臨夏的衣袖被劃破了,喜春的發帶在打斗中落了,一時找不到束發的帶子,這會兒還散著呢。
伊姝抿著嘴,也沒心情听她們的抱怨,卻是漸漸陷入了沉思。
八年,整整八年了。
父皇,母後,你們都還好麼?
姝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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