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城,南殷之都,富貴繁華之地。斑駁的城牆,高聳的城樓,綿延的城垣,歷經多年滄桑,仍是巍峨雄壯如斯。
然而,城頭上士兵執矛林立,城門口過往路人寥寥無幾,偶有那麼幾個必須進出城門的百姓,亦被護軍盤查得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甚就被抓進大牢。往日鮮衣怒馬、熙來攘往的熱鬧景象已不復存在。
只是,警戒再嚴,攔得住人,攔不住畜生。但見一只白鴿沖天而起,在城頭上稍作盤旋,便直直地朝城中飛去。
伊姝坐在旁邊的茶攤上,手里捧著一杯熱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城樓,心急如焚。
看樣子,他們不但控制了皇宮,儼然已經控制了整個京都,城門盤查得那麼仔細,想必就是在搜尋她了。眼下城中唯一可以倚仗和相信的助力便是海棠院了,但願她們收到信息才好。
眼看申時三刻快到了,城門口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伊姝越來越坐立不安,面上還得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悠閑地喝茶。
伙計再一次過來添了茶,婉轉地催她走人,伊姝裝作不懂,卻又很是懂事地悄悄塞給他一錠銀子,嘴里笑道︰「小二哥,麻煩了!」弄得小伙計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只得怏怏地退下。
就在這時,城門口忽然駛過來一輛裝潢華麗的馬車,兩個青衣小婢、四個騎馬挎刀的大漢一路隨行。
一位穿著甲冑,身材魁梧的漢子正要上前查問,車簾已被一只玉手徐徐掀開,然後便見一絕色麗人探出頭來,笑意盈盈地道︰「將軍,辛苦了!」
魁梧漢子頓時一呆,半天才緩過神來,臉上是受寵若驚的表情,帶著討好的笑意,「原來是嬌嬌姑娘,都快要關城門了,這是要到哪里去呀?」
麗人妖嬌巧笑倩兮,語聲輕軟無力︰「妾身有急事出城一會兒,片刻即回,望將軍行個方便!」
「這——」魁梧漢子面有難色,猶疑不絕。
「妾身今晚將在海棠院煮酒候君!不可不來喲!」嬌嬌羅袖掩面,又嬌嗔地看了他一眼,低低地說道。
旁邊幾位同伴都笑了起來,有人起哄︰「大哥,不是我做兄弟的說你。平素總听你念叨嬌嬌姑娘,今兒個人家主動了,你倒還扭扭捏捏起來了。」
另一同伴也插起話來,「讓嬌嬌姑娘出城一趟又有什麼打緊,她一個姑娘家,難道還殺人放火不成?」
這一說話,他頓時面紅耳赤,隨即揮手放行。
「妾身謝過將軍!」嬌嬌嫣然一笑,隨即放下簾子,徐徐出了城門。
伊姝在茶攤上看得清楚,不由面露喜色,付了茶錢,匆匆尾隨馬車而去。到得一個僻靜處,馬車驟然停下,兩婢四大漢皆恭敬佇立,對著伊姝齊齊低聲道︰「見過公主!」
伊姝揮揮手,也低聲道︰「免禮!」然後一個箭步跳上馬車,鑽了進去。
馬車繼續前行,片刻後又返了回來,路過城門時,嬌嬌再次掀了窗簾,與先前說話的漢子打了招呼,這才從容離去。
海棠院是一家歌舞坊,艷幟天下。雖然這里的姑娘個個色藝雙絕,然都是些賣藝不賣身的雅妓。老板煙月不但是美人中的美人,而且是老板中的老板。海棠院開張不過三年,卻是經營得有聲有色,直把附近的幾個歌舞坊都比了下去。
這樣一家紅火的歌舞坊自然招人妒忌,找碴子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卻誰也沒討得了好,不是豎的來橫的去,便是滿臉堆笑地說好話賠罪。久而久之,便再沒有人敢惹它了。
當晚,魁梧漢子果然如約出現在海棠院的廂房里。
傍晚接了伊姝的大美人兒妖嬌嬌笑著把他招呼到一間雅室坐下,自己回房換了衣服又趕了過來。
護軍名叫李貴,對嬌嬌垂涎已久,如今得了機會,早已按捺不住。嬌嬌剛一坐下,便被他猴急地拉到了懷中,嘴里叫嚷嚷著非要喝交杯酒。
嬌嬌拗不過他,只得陪他喝了,身子卻不著痕跡地抽了出來,坐到了對面。李貴有些不甘,還待糾纏,嬌嬌面色一黑,冷冷地道︰「將軍請自重!」
李貴聞言,愣了片刻,終于喪氣地放了手。
嬌嬌隨即又柔聲說道︰「能夠得到將軍的憐愛,是妾身的福氣。但海棠院的規矩,妾身是萬不能違背的。望將軍見諒!妾身願自罰一杯,給將軍賠罪!」說完便仰頭一飲而盡。
李貴頓時氣消了大半,哈哈大笑過後,亦端起酒杯飲盡。嬌嬌在一邊拍手叫好,然後起身載歌載舞為他助興。
李貴好不得意,漸漸喝至酣處,便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嬌嬌輕喚了幾聲,沒人答應,又走過去推了幾下,還是沒反應,然後往他懷里一模,便模出一張紙來,趕忙揣在懷里,又在他的腰上解下一串鑰匙,然後急匆匆地離去。
「得手了?」另一間屋子里,煙月陪著伊姝一邊喝茶,一邊低低地問。
「嗯。」嬌嬌點點頭,便從懷里掏出那張紙和鑰匙,「不過要快,這廝的酒量不錯,只怕很快就會醒來。」
「好,你在外面呆一會兒,我去去就來。」煙月說完,便往里屋走去,不多時又拿著這兩樣東西走了出來,遞給她。
嬌嬌接過,轉身又來到那間雅室,把東西歸于原位,然後拼命搖他,「將軍,醒醒!醒醒啊!將軍!」
李貴終于從酣睡中驚醒,伸出舌頭猛舌忝了幾下嘴巴,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嘴里嘟嚷道︰「嬌嬌姑娘,咱們再喝!」
「你都醉成這樣啦,還喝!起來——」一邊推他,一邊朝門外喊道︰「來人!」
門外有人答應了一聲,接著便進來兩個小廝,像拖死狗一般把他拖了出去。
此時的伊姝,心情無疑是激動的,不安的。
八年前,沐家莊一役,她終于死里逃生地活了下來,代價卻是趙良庭的三千禁衛軍以及外公的性命。
自此以後,她入了白依凡的師門,潛心修習了五年,又在江湖上歷練了三年,白依凡也利用這八年的時間,在江湖上廣泛培植著自己的勢力,為的就是有一天,助伊姝回宮,奪回屬于她的東西。
如今的南殷朝,表面上仍是由文淵帝主政,但知曉內情的人都知道,皇帝的權力早已被架空,朝政大權早已被一伙不明底細的黑暗勢力所控制。文武百官也是大換血,三朝元老已被宰殺了殆盡,只余右相白大人還在苟延饞喘,卻已沒有任何的話語權了。
眼下,大將軍王棠棣也趁機起事,據說連龍袍都做好了,只消將文淵帝誅殺,便要登基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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