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寧,最初我看她的時候,她的眼底一片死灰,毫無生氣。
當我帶著她來到巴厘島的時候,我才從她死水一般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絲絲生氣。
因為她那一絲一絲微妙的希望,讓我覺得帶她來到這座天堂般的島嶼,或許是對的。
表面上她偽裝的再好,那雙漆黑如墨的眼楮卻是騙不了他的。
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別人的欺騙,但在白寧身上,我又矛盾的想要她騙我,即使是假的,但至少說明她是願意在我身上花心思的。
其實,我寧願她一直偽裝下去,這樣,我們才能和平相處。
和她無言以對也好,無話可說也好,至少比我們針鋒相對,彼此傷害來的好。
看到到她眼底的濃烈的恨意,我忽然有些慌神,那種恨不得將對方活活掐死的眼神,正是我當年看她時的眼神,如今親眼見到,我才驚覺自己當年傷她是如此重。
她說她想去蘇門,那里有我們不好的回憶,印尼發生大海嘯,那時我們也在現場,當時杜芊芊也在,杜芊芊是我母親從小給我找的童養媳。
當時父親跟我說收留之所以杜芊芊,是因為母親可憐她無父無母,便將她接回家,以兒媳婦的身份來教養。
雖然他們說這個理由的時候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我並沒有懷疑,我很相信自己的父母。
杜芊芊陪我度過了艱苦的生活,在我最落魄的時候,她仍不離不棄,我雖冷血,卻也懂知恩圖報,多年的相處,我們沒有愛情,卻有親情,遇到危難,我沒有辦法棄她于不顧。
當時白寧也在現場,出于對她的仇恨,危急關頭,我救了杜芊芊,丟棄了一臉絕望的白寧。
也就是在那年,那場海嘯中,我和白寧徹底失去了聯系。
我也曾派人找過她,只是找了許久,得到的消息都沒找到。
在那樣大的海嘯中,能夠幸存下來的幾率真的很小。
但我不曾放棄,在印尼呆了一年的時間,我每天都在找她。
明明不愛她,卻還是不死心的派人找她。我告訴自己,如果再找不到,就當她死了,白穆兩家的恩怨也就算是了解了。
再次見到她,是在六年後。
我以為在六年的時間里,我早已將她忘得一干二淨,卻沒想到,在擁擠大街上,茫茫人海中,我仍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瘦了,瘦的過分,少女時期的肥胖豐滿早已不在,她變得漂亮了,以前那張圓滾滾的肉臉變成了精致的瓜子臉,她那雙被肥肉擠成一條線的眼楮如今變得炯炯有神,清美動人。
她的身上穿了一條舊的淡粉色的連衣裙,長發微卷,慵懶的鋪在她的後背,微風吹起她的裙擺,她每走一步,都搖曳生姿,魅惑人心。
認識她數十載,我從不認為她是美的。
當時我在心里問自己,那個溫婉清新的女人會是那個又蠢又丑的白寧嗎?
答案是肯定的,明明完全不相像的兩個人,我卻能一口咬定她就是她。
——是愛嗎?
我伸手模模心口,那里不痛不癢,怎麼會是愛。
在那六年的時間里,她發生了什麼事?在那場可怕的海嘯里,她是怎麼逃月兌的?又是怎麼度過這幾年的?
我很想開口問她,問問她這幾年她都去了哪?在哪里生活?其實我最想問的是,你恨我嗎?怪我嗎?但是在觸及到那雙無盡悲痛的雙眼時,我最終沒有走上前去。
她說她在蘇門丟了東西,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里閃過了無盡的黑暗。
我不知道那黑暗里,藏著的是她的痛苦,還是她的恨意。
她說她和我再也回不去了,我知道我們回不去了,我只是想在余下的日子里,盡量和她和平相處。
以前的生活除了上班就是出差,日子日復一日,我沒覺得哪里不妥,卻隱隱覺得少了什麼東西。
自從她回到我身邊後,我終于知道自己少了什麼東西。
在我生命里,少了一個人,一個不可挽留的人。
她說她想去蘇門,是想和我翻舊賬嗎?
今時今日能夠這樣心平氣和的和她相處,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我希望她不要和我翻舊賬,畢竟我的脾氣暴戾,我怕自己控制不了,到最後受傷的還是她。
但是她的脾氣很固執,說要做的事,誰攔也沒用。
我本可以用強的,只是她的身體狀況不得不讓我控制好脾氣。
到了最後,我還是和她一起坐飛機來到了蘇門答臘。
從上飛機到落地,她的臉色一直很蒼白,甚至有些瑟瑟發抖。
她跟我說她在這里丟了重要的東西,她想把它帶回去。
究竟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讓她不得不再次回到這里?
一下飛機,她看我目光就顯得格外的尖銳,就連和我說話的聲音就變得尖銳如刃。
心里不好的預感強烈的充斥著我的神經,陪她來這里,到底是對是錯?她似乎對這里有恐懼,在她的深如死水的眸子里,我看到了她的痛苦。
既然害怕,為什麼還非要回來?
不好的預感在我的心口上盤旋。
——這次的蘇門之旅,注定傷人傷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