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隨意不明所以,眼楮瞪得老大的看著裘謹慎,抬手憨憨的撓了撓腦袋,訕訕一笑,問︰「還有什麼?」
老天啊,她到底是犯了多少錯啊?
見安隨意一副什麼都不知道傻的樣子,裘謹慎心里的怒火噌的一聲就升了起來,眉間逼出了濃濃的不悅,黑眸如炬的睨著安隨意那張局促的小臉,骨節分明的指瞬間變成了古代的驚堂木敲響了桌面,只見他氣勢逼人,道︰「給我想!」
感覺到裘謹慎那渾身散發著的冷厲,安隨意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眼神變得像受到驚嚇的小貓一樣。
又要她想?他怎麼老是要她想東西啊?她還做錯了什麼事情,他直接說就好了嘛,干嘛有事沒事就擺冷臉給她看?
安隨意有點小不爽,站在原地想了老半天,最後還是沒有想到自己還做錯了什麼事情。
抱著撒嬌耍賴裘謹慎就會心軟的自我感覺良好的心態,安隨意步子一邁,踏上前一步,聲音柔柔軟軟的開口,「我不知道啊……」
她不撒嬌還好,她一撒嬌,裘謹慎就怒得恨不得把人從辦公室扔出去!
她這樣的態度是來認真道歉的嗎?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連自己錯在那里都不知道,她還敢跟他撒嬌!
安隨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種不好的預感來源于裘謹慎那青黑的臉色。
「對于狄晨要同時救那個胎兒和孕婦的事情,你是不是還認同?」裘謹慎目光犀利的掃向安隨意,語氣冰冷的問道。
听到裘謹慎的問題,安隨意瞬間恍然大悟過來。
雖然她今天一聲不吭就跟學哥去看那個孕婦的做法有錯,但是她並不覺得學哥想要同時保住兩條生命的想法有什麼錯。
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唯一的,如果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就要犧牲肚子里孩子的生命,那樣做對媽媽月復中的孩子是不公平的。
如果說有方法可以同時保住母親和孩子,她當然會毫不猶豫支持學哥的想法,哪怕不行,順著病人的意願,拼一拼也好,賭一賭,說不定孩子和母親都活下來了。
人的存在原本就是一個奇跡,比起讓人絕望的冷靜分析,她更願意去相信那百分之幾少得可憐的奇跡,所以……
安隨意抬起澄澈的眼眸看向裘謹慎幽深陰冷的黑眸,「我覺得學哥的想法和做法都沒有錯。」
听到安隨意的回答,裘謹慎簡直就是怒不可遏,大手拍響了桌面,緊接著只見他已經從座椅上站起,「安隨意!我要你再說一遍!」
安隨意現在已經不怕他了,經過今天早上的思考,經過昨天嬰兒房給她帶來的生命的震撼,「你要我說幾遍都是一樣的,我不後悔自己那樣建議狄晨,也不後悔支持他的想法。」
看著此時一臉平靜的安隨意,清麗的臉蛋上沒有一點對他的恐懼,他甚至能看到她眸底的那抹堅定。
一瞬之間,裘謹慎的心冷然,她還是不明白,她還是這麼的天真。
她寧願相信狄晨口中的奇跡也不願意相信他最專業的分析,這樣一個執迷不悟的安隨意,他怎麼能原諒她?
「給我滾出去。」
安隨意還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站在原地,目光疑惑的看著裘謹慎。
見安隨意沒有要走的意思,裘謹慎雙手撐著桌面,目光冷澈的看著桌面上那份字體秀麗的檢討書,心里一陣惱怒,他提高了聲音,「拿著你的檢討書,給我滾出去!」
一下子,安隨意才明白過來,自己不能被他原諒,因為她在他心目中還是沒有當一個醫生的資格,她缺乏冷靜和應有的判斷。
她有她的堅持,他有他的執著,既然他們兩個人的想法不一樣,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縴細的小手拿起那份檢討書,安隨意面無表情的看了裘謹慎一眼,嘴角揚起了一抹諷刺,「裘謹慎,不可否認,你有超強的分析能力,你很清楚怎麼樣做才是對病人最好的,但是……」
「你缺少了一樣東西——人情味,你沒有用你的心去對待病人,你以為你自己治好他們的病,保住他們的命就可以了,但是人,絕對不可以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落下一段話,安隨意也不知道裘謹慎到底懂不懂,因為裘謹慎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看她或者回應她。
垂了垂眸,安隨意拿著自己辛辛苦苦寫出來的檢討書,旋過身就走出了辦公室。
的一聲關門聲,裘謹慎知道安隨意已經走出了辦公室,人雖然走了,但是她的話卻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他沒有人情味?他沒有用心去對待病人?這簡直是可笑。
蘇逸看著安隨意從裘謹慎的辦公室出來,以為她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了,他嘴角揚起了一抹得意洋洋的笑,走到她身旁,逞英雄道︰「怎麼樣?有我幫你事情,你和謹是不是馬上和好了?」
安隨意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有點清冷,小嘴撇了撇,道︰「沒有。」
蘇逸的笑臉掛不住了,挑眉看向安隨意,換上一副問題兒童的臉,「什麼叫做‘沒有’?」
安隨意沉默著環視著周圍忙碌著的醫護人員,輕嘆一口氣,她抬頭看向蘇逸,耐著性子道︰「我們沒有和好,他還把我趕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蘇逸用「這不科學」的眼光看向安隨意,「我都已經幫你幫得這麼出面了,他居然還不肯原諒你?」
安隨意不想理會蘇逸,抬起腳步往前走。
蘇逸連忙跟上去,好奇問︰「你跟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就不肯原諒你了?」
安隨意停下腳步,沒有看蘇逸,只是聲音低低的告訴他,「我們兩個的想法不一樣,他有時候……很不懂事。」
留下這麼一句話,安隨意再一次抬起腳步向前走,看都不看被驚呆了的蘇逸小伙伴。
他剛才沒有听錯吧?一向不懂事的安隨意小朋友,她……她居然說裘謹慎不懂事?
誰,誰來告訴他,他剛才一定是出現幻听了。
第二手術門口——
狄晨和心髒外科的李主任做了8個多小手的手術好不容易保住了孕婦和胎兒的性命,只見李主任一走出手術室就語重心長的對狄晨說︰「狄主任,不是我嚇唬你,這種情況要是再出現一次,恐怕下一次胎兒和母親就都保不住,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勸母親放棄孩子吧。」
狄晨怎麼會不明白?但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想放棄的東西,宋太太為了孩子都已經打算把命豁出去了,這件事不是他想勸就勸得住的。
「李主任,你的忠告我會好好考慮的,今天,謝謝你了。」狄晨一臉疲憊的開口道。
李主任禮貌的點了點頭,轉身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狄晨走在醫院的過道上,劍眉深鎖,藍如深海的眸子溢出了許多憂慮。
李主任的話不是多余的,宋太太現在雖然是被搶救過來了,但是心髒機能卻比以前更差了,要再熬兩月才把孩子生下來的可能性恐怕不大,難道他真的要做出取舍嗎?
如果是隨意,她會怎麼做呢?
想起安隨意,狄晨立馬回過神來,他今天早上急著搶救宋太太忽略了隨意,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狄晨劍眉一蹙,轉身便往心髒外科的接待前台走去。
「你說什麼?安隨意今天的手術考試不及格?」狄晨走到前台詢問安隨意的消息,而他听到的卻是這樣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
值班護士不太清楚內情,半知不解的對狄晨道︰「隨意她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明知道早上有一個手術考核,她上班遲到就算了,居然連這麼重要的考核都不出現,怪不得副院長會大怒撕了隨意的考核表,連補考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就宣布她不及格。」
聞言,狄晨大概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怪不得他今天讓隨意陪他一起去看宋太太的時候,她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原來她有一個手術考試。
這個傻丫頭,她可以跟他說的,她去不了,他不會勉強她的。
對值班護士道了謝,狄晨徑直的便往裘謹慎的辦公室走去。
這件事錯不在隨意,他不能拿隨意的前途開玩笑,他要去跟裘謹慎解釋清楚這件事。
狄晨進入裘謹慎辦公室的時候,裘謹慎已經關電腦準備走人了。
看到不速之客,裘謹慎挑了挑眉,重新坐回座椅上,冷聲開口問︰「不知狄主任來找我是因為什麼事呢?」
狄晨也不想跟他繞圈子,直接道︰「今天是我硬要拉著隨意陪我去見病人所以她才沒能出現在手術室接受考核,我希望你能給她一次機會。」
聞言,裘謹慎揚起了一抹冷笑,黑眸深邃犀利的掃向狄晨,問︰「你今天是綁著安隨意逼她跟你走的?」
狄晨皺了皺眉,不知道裘謹慎在打什麼算盤。
誠實回答,「沒有。」
裘謹慎會意的點了點頭,又問︰「那她是不是有把柄被你握在手里,所以她不得不跟你走?」
「沒有。」狄晨還是老實回答。
裘謹慎再一次冷笑,聲音有點無情,「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她既然不是被你逼迫的,那她就是自己自願的,是安隨意她自己不懂得分寸缺席考試,既然她沒有來,那她就不及格。」
「你沒有資格向我替她求情!」
狄晨冷嗤一聲,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所以裘謹慎,你現在是想讓我夸你‘大公無私’嗎?」
「夸到不必了,希望你還是把你自己的事情處理好了再說,如果那個孕婦在我們醫院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想我不用多說什麼,你自己自動請辭吧。」裘謹慎一派悠然的靠著座椅,聲音冷漠的放下警告的話。
狄晨搖了搖頭,心下發冷,「裘謹慎,你身為一個醫生,你出生于一個醫學世家,你怎麼可以說出那樣落井下石的話?」
「建仁醫院是你們家的醫院,醫院里每一個病人都是你的病人,對于你自己的病人,你怎麼可以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今日不是他親耳听見裘謹慎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還真不知道裘謹慎對病人是這麼的沒有心!
听到狄晨的話,裘謹慎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眼底劃過一絲冷厲,他想︰又是人情味?狄晨說的話怎麼跟安隨意說的一模一樣?
「我沒有人情味?」裘謹慎聲音冷寒的反問,黑眸對上狄晨那雙藍眸,他勾起嘴角一笑,冷冽道︰「你以為你自己就很本事?你的不知所謂會害死那個孕婦,你跟安隨意的天真,到頭來就是誰都保不住!」
「狄晨,你是一個專業的醫生,你應該很清楚你跟安隨意口中的那奇跡是一個多麼小的幾率,你要用你的事業去賭,沒有關系。但是,我請你不要把安隨意的前途也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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