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美人兒!嘖嘖,真是個美人兒啊。請問美人兒你芳齡幾何?可有定過婚約,家中可有妻妾?我叫風雪瀾,我父親是雲國神武侯風靖大將軍,我娘親是十年前的雲國四城聯合選美大賽第一美人柳柔清,我爺爺是雲國退休的鎮國大將軍風青羊,我女乃女乃……唔,我女乃女乃我沒見過,我外婆是四十年前的雲國四城聯合選美大賽冠軍的第一美人邱石榴,我外公,額,我外公好像是因為我外婆,死于二十多年前的情殺報復,我今年八歲,未婚,美人,你還想知道什麼?你父母可好相處?你對攪基有什麼看法,你覺得我符合你的胃口嗎?你……」
太學先生瘦弱老邁的身體猛地一晃,差點摔倒在地。
不假啊,不假,傳言果然不假啊。這位小侯爺紈褲,愚昧無知,自己堂堂一代太學鑒長老,居然教不了這麼一個廢柴,真是羞愧啊羞愧。
鳳鳴淵眼中閃過一絲嫌惡,這段話讓他憶起一些很不愉快的事,但很快眼中的嫌惡,便被那充滿邪魅的笑掩蓋了︰「怎麼,小侯爺貴人多忘事,居然這麼快就忘記在下了?」
你忘了,我可永遠不會忘,不雪此恥,我鳳鳴淵誓不為人。
風雪瀾聞言一副吃驚的模樣,偏著腦袋圍著鳳鳴淵轉了幾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最後停住,緩慢開口。
「你是?哦……等等等等……有點印象了……」
鳳鳴淵唇角有一抹冷笑,鳳眸含冰,看著面前詭怪的小孩,想看他要說什麼。
「對了,你是我昨天在街上**過的那個嗎?還是‘巫山風雨閣’新來的那個小倌?難道是前天在街上抱著我大腿哭著求我收了你的王公子?哎呀呀,實在抱歉,我年紀太小,記性太差……唔唔。不好意思。」
屋中所有人都險些暈倒,就你干的這些事兒,哪里體現出年紀小來了?
鳳鳴淵嘴角有一絲抽搐地猙獰,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剛才雲赤城明明已經介紹過自己了,霧國蘭陵王。
好,很好,風雪瀾,你給我記住了,最好祈禱自己永遠不要落到我手里。
雲赤城眉頭微皺,顯然看出了兩人之間有些過節,而鳳鳴淵的喜怒無常,手段強硬,在霧國是出了名的,他忙打圓場道︰「王爺請息怒,雪兒年紀幼小,說話不知輕重對錯,但她定非有心得罪王爺。」
風雪瀾翻了個白眼,嗯,不是有心的,我是故意的。
鳳鳴淵見雲赤城來說和了,只好強行把胸口的怒氣按了下去。
但眼中的光卻根本談不上友好,他邪邪一笑︰「今日見小侯爺小小年紀就會作詩,不如以一到十數字為題,做一首詩可否?」
風雪瀾廢柴一個,舉世聞名,這下倒要看看他怎麼收場。
沒想到風雪瀾卻鄭重地點了點頭。
只見她一副要滿足外國友人請求的大方模樣,小手托起下巴,一臉沉思。片刻,清澈嬌脆的嗓音再度響起。
「一個**,兩度偷娘,三更半夜,四處閑逛,五進妓院,六次爬牆,七孔生煙,八脈賁張,九試陰陽,十分荒唐!」
「噗……」太學先生一個沒穩住,氣得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嗚呼哀哉!先生怎麼了?」一雙調皮的大眼滿是無辜,瞥向鳳鳴淵的眼神卻充滿了戲謔之意。
鳳鳴淵伸出縴縴玉指狠狠指著風雪瀾,什麼風度,什麼教養,什麼邦交,全部統統都到九天雲外見鬼去吧,這個小魔鬼,分明就在說自己那天在妓院被他整的事情。
「你……你……風雪瀾,你給我等著,我鳳鳴淵發誓,絕不會放過你!」
鳳鳴淵毫無風度紅著臉大喊了幾聲,氣沖沖地拂袖而去,任雲赤城怎麼勸都勸不住。
「嗚呼哀哉,咦,那美人兒怎麼了?」風雪瀾眨眨大眼,攤起雙手,一副事不關己好奇發問的模樣。
眾學生為之絕倒。
于是,雲國第一廢柴小侯爺風雪瀾,事跡再添光輝的一筆,正式得了個外號叫做「嗚呼哀哉大草包」。上學第一天,氣病先生,氣走霧國蘭陵王,兩首艷詩更是在數天之內火遍了大胤六國。
而太學鑒的幾位先生聯名上表,拒絕風小侯爺再踏入太學鑒一步,風雪瀾樂得清閑,卻把風靖氣得大發雷霆,親自把風雪瀾關了三天禁閉了事。
荒宅之中,幽暗的地道內,今夜燈火通明。
一間密室,內中有螢石無數,光輝柔和明亮,把室內的環境映照得有如白日。
一張長方形的木桌,一條矮幾,一碟香墨,一支狼毫絕筆,幾個奇奇怪怪的小盞,里頭有一些繽紛粘稠的液體。
風雪瀾小小的身子趴俯在桌前,細女敕的小手拿著那支看上去過長的筆,在宣紙上行雲流水,筆走龍蛇。
片刻,一幅畫了數天的山水長卷,終于躍然紙上。
清靈的墨,濃淡的彩,暈開了青碧的山水,蒼茫的天地。
風雪瀾捻筆沉思,再提上一首詩,頓時,一幅《孤雲出岫》誕生了。
又是一幅傾盡天下,四方爭搶的絕世佳作,只因身後風之竹、風之菊手中所捧印鑒上的名字,夜蓮。
一年前,署名為夜蓮的畫作《隕星河》一出世,便成為了諸國皇室爭搶的目標,獨特的畫風,奇異的墨彩,都讓各大書香世家甘拜下風,對這幅《隕星河》贊不絕口,皆欲以重金懸賞,要目睹夜蓮本人的風采,誰知卻連夜蓮的影子也見不著分毫。
半年之後,夜蓮又以一幅《大胤兵燹烽火錄》引動萬里風雲。據說此圖恢弘霸氣,豪情萬丈中把大胤六國征戰的場景表現得淋灕盡致,手法獨特而細膩,是大宗師手筆。而這幅《烽火錄》更加被六國贊嘆為史詩級的天下第一畫作。自此,夜蓮被奉為大胤兩陸六國文采書畫第一人。然而,夜蓮的真身,至今卻還是無一人得見。
風之菊在一旁調和顏料,一雙秀目定定注視自己主人。
誰能想到,臭名遠播的神武侯府廢柴小侯爺,便是當今譽冠六國的夜蓮?
誰能想到平日里那副紈褲無雙,愚駑無知的草包模樣,私底下,卻有著這樣一顆多才多藝,剔透玲瓏的心?
她被世人叫做二傻子、繡花枕頭、草包、廢才。可繡花枕頭能畫出這樣的畫作?廢才、二傻子能有這樣的手筆,這樣的驚采絕艷?
風之竹、風之菊的目光一直被風雪瀾和她的畫作吸引著,滿目的敬佩和仰慕。
一開始,是主子救了他們,給了他們新生命,從一開始對她錯誤的認知,到後來慢慢變成滿心的敬畏和佩服,到最後,變成以自己的主子為驕傲,為人生的一種標旗。僅僅八歲,才華橫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手段高超到難以想象,這樣一個人,讓人怎能不油然起敬,肅然生愛?
這樣一個主子,她身旁從來不缺能人,不缺死忠之人,更不缺敬仰她的人。
為了要留在她身邊,向自己心中最璀璨的她靠近,風之竹、風之菊他們不得不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然而,為了這樣的理想和驕傲,他們從未後悔。
緩緩接過風之竹遞來的印鑒,風雪瀾眼中是一片沉靜的穩重,完全涵蓋著超月兌同齡人的謹慎與認真,「啪」,印章清楚地蓋了上去。夜蓮,一幅舉世佳作再次誕生,必將再度引起六國瘋搶。
風之菊端來清水和皂膏,風雪瀾把手伸進水中,輕柔地搓洗著,一邊問道︰「宮中有什麼動靜?」
上百顆人頭出現在疏影宮,不僅僅是嚇病淑妃這麼簡單,她最關心的,是皇帝和赤城哥哥有什麼動作。
風之竹恭敬答道︰「皇上根據此事,很容易就查明了刺殺四殿下的,正是這被滅門的歿日組織,但是……」
「但是什麼?」
風雪瀾眉頭一軒,一種不好的感覺涌上心頭。
「但是皇上並未處罰淑妃,而是讓一個不起眼的小妃嬪菱妃頂了罪……」
風之竹低著頭小心稟報,他明顯的感覺到了主子的怒氣。
「 當……」
銅盆打翻在地,清水飄著皂香和濃重的墨彩,沁入泥土之中。
風雪瀾秀眉緊蹙,凝神沉思,不言不語,卻自有一番威嚴。
赤城哥哥,你寧願維護攝政王一派,維護淑妃,也不願意相信我。難道我的爹的兵權就這麼讓你們忌憚?我爹忠心一片,從無二心,我,更是可以幫你奪得天下,為何,為何你願意相信攝政王一脈,也不願意相信雪兒和我爹?
好,赤城哥哥,你不相信我爹爹,可是你絕不能傷害他。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他更是。所以,我絕不容許你傷害他分毫!你不相信我神武侯府,我退而求安穩,這樣總可以了吧。
「竹兒,立刻通知曜風,將風行商行的所有產業轉入地下,以後把商業和錢莊的生意往其余五國發展,雲國這邊只留基礎。記住,一定要隱蔽、穩妥。另外,你們梅蘭竹菊行事,從今往後,開始盡量低調,一定要掩藏實力,不可泄露任何目標。」
「是,屬下遵命。」
風之竹、風之菊齊聲回應。
他們並不明白主子這樣做決定是因為什麼,但對于他們而言,對主子的命令言听計從,便是最好的回應,他們相信風雪瀾,相信她的任何一個決策,勝過相信這世間任何人。
「還有,主子,方才您畫畫的時候,曜風來訊,說夫人的丫頭榴紅在到處找您,好像是老太爺要回來了。」風之菊見風雪瀾吩咐完畢,立刻稟報。
「哦?爺爺回來了?」
風雪瀾眼中的戾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對剪水秋眸頓時充滿了平靜和喜悅︰「快帶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