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除去了幾個雲昭明放在攝政王府的心月復,做成意外身亡的模樣,使得雲昭明對雲彌天心中十分不滿。
然後,又利用杏明研制的毒蠱,下到疏影宮的淑妃身上,使得雲昭明對淑妃十分厭惡,寧願寵信近年來頗受冷落的妃嬪,也不願再寵信窈窕美麗,年輕氣盛的淑妃。淑妃因為上次的驚嚇事件,終于沒能保住龍種,本就擔驚受怕,如今,看到數位地位不如自己的妃嬪都懷上龍種,她心中對雲昭明逐漸怨恨起來,認為他當初只是利用自己,拉攏攝政王一方的關系,現在卻過河拆橋,把自己徹底拋棄。
最後,再派人殺了雲彌天幾個得力屬下,使得雲彌天以為皇上要削奪自己的權力,因此逼得攝政王加緊排布自己的勢力。
如此一來,皇帝和攝政王一派相互較勁,明爭暗斗,終于不再把目光放在神武侯身上。
直到今年年末,攝政王頻繁聯絡各地諸侯,駐邊將領,似乎有所圖謀。雲赤城無奈之下,只好加緊公布風雪瀾的身份,並且親自上神武侯府提了親。欲結姻親之好,拉攏神武侯府,更重要的是,他想將神武侯手下,三分之一的兵權攬握手中。
風雪瀾的嫁妝中,必然有雲國最強大的一塊兵符,神武侯符。可調動神武侯手下成千上萬的精兵良將。
風雪瀾當然深知這一點,但她還是選擇了同意婚事。
她始終忘不了當初那抹赭紅身影帶給自己的溫暖,放不下那份最初的溫柔。因此,她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只要他相信她,他真心待她,她便會幫他,奪取他想要的天下。
「娘……」
風雪瀾朝正在發呆不安的柳柔清嬌聲一喚,打斷了她沉思中的不安。
「娘,你放心,雪兒不管是在皇宮中,還是尋常院落,不管是皇妃,還是平民百姓,只要我還有向往幸福的心,我就絕不會放棄。」
風雪瀾一雙水眸看著自己娘親,灩漣中帶著深深的堅定。瞬間,便撫平了柳柔清心中的彷徨和擔憂。
「唉,你呀,總是懂得使娘寬心。」
柳柔清微微一笑,抬起手,將一對掐絲紫金蘿簪在風雪瀾腦後雲鬢上,動作輕柔,觸及細發,弄得她有些發癢︰「總之,雪兒記著,神武侯府是你永遠的家,不管你有什麼心事,受了什麼委屈,爹和娘會永遠站在你身後……」
「嗯,雪兒知道。」風雪瀾眼眶微紅,點點頭,縮進娘親懷里,感受著她獨有的溫暖氣息。
許多年前,她也曾這樣撲在母親懷里,任由母親執著自己的手,向她訴說心事。許多年前,她也曾為了父親愛茶,翻遍典籍,走遍千山萬水,尋覓上品好茶,只為了承歡膝下,討他老人家歡心。可如今,她只能在另一個世界里,默默哀奠他們,想念他們……
而眼前這個,也是自己的生母。
她一顆心,全系在自己身上。雖然自己保有前世的記憶,但對這份母愛也感受至深。
風雪瀾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生怕引得柳柔清不開心,悄悄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濕潤。
「咳咳……」門口忽然傳來干咳的聲音,風雪瀾從母親懷里抬起頭,便看見風靖站在門口,看著娘親和自己。
這樣一幅母女連心的畫面,還真是有些煽情。不過最讓風靖覺得尷尬的,還是風雪瀾這身女兒裝,淡淡裊裊,竟有幾分顏色。
「咳,都十五歲的大姑娘了,還縮在娘懷里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
風靖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他從小就覺得風雪瀾是個臭小子,如今看她變成女孩子裝束,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反而還不如諷刺她幾句,罵幾句臭小子來得舒服。
「靖哥,雪兒明天就要嫁人了,為娘的抱抱她,難道不該?」
柳柔清蛾眉一皺,有些嗔怪地瞥了風靖一眼,風靖頓時不敢再說什麼。
風雪瀾一看有娘寵著,故意得意洋洋地朝風靖一揚頭,眼中又帶上幾分調皮的色彩︰「爹,娘說得對,我明天可是要進宮做皇妃了,你要是再打我,赤城哥哥可饒不了你。」
風靖一听,心頭怒火「噌」地躥了上來,眼楮瞪得斗大,指著風雪瀾罵道︰「臭小子,啊呸,臭丫頭,改改你那些爛性子,就你這樣,嫁到皇宮里也是給雲國丟臉,瞧瞧你之前干的那些破事兒,也就四皇子不嫌棄你,我告訴你,你要是還這麼不長進,小心還沒嫁進宮里,四皇子就已經先立好了側妃等你了,到時候你連哭都沒地兒。」
風雪瀾一頭黑線,老爹你是不是更年期了,哪有這麼咒自己女兒的,簡直跟怨婦一個模樣。
「哪有這樣烏鴉嘴咒我的。」風雪瀾低低嘀咕了一句,卻不像以往一樣高聲頂撞。
雖然她不怕跪祠堂,也不怕挨板子,畢竟祠堂的地面已經被她跪出了兩個光滑的圓窟窿,家法板子對她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但她可不想在出嫁前一天還挨打,第二天全身青紫著去見雲赤城。
「哼,臭丫頭,好好跟你娘學學好……咳咳,我繼續去外面散步了。」
風靖在屋里轉了兩圈兒,發現里面珠奩寶盒光華刺眼,脂粉香氣撲鼻燻人,實在沒自己什麼事,黑著個臉朝風雪瀾狠狠一瞪,又背著手踱了出去。
「切,外面鵝毛大雪,散什麼步,爹莫非真的更年期。」風雪瀾朝著風靖的背影吐吐舌頭。
柳柔清忍不住笑出聲來,輕輕在她頭上一敲︰「傻雪兒,你爹是舍不得你,來看看你。他不會表達心情,你還不明白他麼?」
風雪瀾「哼」了一聲︰「哪有通過罵我來表達舍不得的……我爹真是個極品。」
但看向門外風雪遠去的高大背影,老爹正偷偷使勁搓著雪裘下凍僵的手,風雪瀾眼圈悄悄紅了。
兩輩子,她第一次嫁人。
爹和娘有擔心憂慮,她自己何嘗沒有?
但能感受到他們的愛,她風雪瀾又怕些什麼?
赤城哥哥,在這樣的雪天,這樣的離愁面前,我很想你。
送走柳柔清後,風雪瀾對著銅鏡發呆。
她的笑容漸漸斂去,只是靜靜看向鏡中那張普普通通的容顏。驀地感覺,根本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片刻,她忽然朝著虛空中道︰「出來吧。」
仿佛鬼神一般,屋中憑空出現了一個人影。
青衣如墨。
高大英挺。
健碩的身軀散發出男子特有的氣息,面若寒霜,卻如同冠玉般無瑕,薄唇精致卻冷冷,俊逸的眉目間看不出一絲表情。
風雪瀾給了他十年的時間,他卻只用了七年。七年之後,恨寒公子名揚天下。
如風。
如電。
如凜霧生寒。
如冰霜冷面。
天下第一,公子恨寒。
七年光陰,造就了一個武學奇才,公子恨寒被傳為繼三大隱世高手之後,輕功武學天下第一。
沒人知道,威震天下的公子恨寒,竟是當初落魄逃出的冥國廢太子。
「怎麼,跟老頭兒在一起,還舒服吧?」
風雪瀾眼神淡淡,微帶戲謔地看著面前一身冷氣的美男子。若非他眉目中還隱約有些從前的模樣,她可真快認不出他了。
薄唇輕展,卻無一絲笑容,口中吐出的,是比外面的天氣更寒冷簡潔的話︰「倒是你讓我不舒服。」
「哦?」
風雪瀾眉頭輕挑,唇角有一絲邪意的笑︰「就因為我是個女子?所以,讓你天下第一的恨寒公子失望了?」
鋒亦寒面無表情,並不言語,居然來了個默認。
「呵呵,你是覺得我欺騙了你,才不舒服。」風雪瀾悠然翹起二郎腿,長裙下頓時鼓起了一個輕輕晃動的小丘,雪白縴長的手指,在溫暖的手爐上一下一下,輕輕敲著,「性別什麼的,我從不在乎。當初隱藏身份,也只是為了自保,掩人耳目。來,先給我看看你的右手。」說著,輕佻地一笑,伸出手去。
鋒亦寒心中不解,卻還是服從地伸過手去。風雪瀾是他的主子,這一點,他從沒有忘卻。
風雪瀾的手離開暖爐,朝著鋒亦寒的手伸過來,玉指暴露在冷空氣中一激,頓時感覺有些寒冷。
墨青色的衣袖被她輕輕挽起,風雪瀾如雪般潔白的縴指,輕輕搭上鋒亦寒的手腕,撫上那個青郁郁的蓮花胎記。他頓時感覺一股暖流如同清泉般涌上自己冰寒的身體。
鋒亦寒不由得一怔。
他只覺這股淡淡的暖流,輕而易舉地便征服了自己全身,只一瞬間,他便對它起了貪戀。而近在眼前的清秀女子,和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蓮香,都讓他有些恍惚起來。
右腕之上,蓮印如常。
含苞待放,花瓣未展。
面對青色的蓮花骨朵胎記,風雪瀾暗中皺了皺眉,蓮花未放,是顯示他的心,並未向自己敞開。
她的心瞬間升起防備,臉色也變了,扭頭向鋒亦寒道︰「鋒亦寒,我要的,是一個手下,一個得力的助手,甚至一個真誠的盟友,而不是一個只知道服從的機器。你與我的屬下是不同的,我和你之間有互相幫助的約定。所以,你可以不叫我主子,甚至可以叫我的名字,但是,我需要的是一個能真心真意付出的人,而不是一個表面配合卻假情假意的軀殼。」
鋒亦寒冰冷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做了什麼,讓她忽然不高興了?
他卻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蓮記未開,便代表了他對她不是真心。
「我這人最恨的就是背棄和欺騙,你如果不能對我真心,不能給我忠誠,那我們之間的約定隨時可以取消。現在你暫以侍衛的身份在我旁邊吧,我給你一點時間,好好想想,再告訴我你的決定。」風雪瀾的語氣也如同窗外嚴寒的天氣,冰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