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听見白千裘話中處處是阿灼,阡陌,不由怒極反笑。
「王子雖是好意,但不過是個妖,終究還是不該領進來。」
「再者說,不過是因為她是個幻木,墨仙養著為了做仙器罷了,哪有那麼重要,仙君是她想見便能見到的?」
果然是蛇蠍美人啊,這種傷人的話信口拈來。不過,要的就是這效果。
「也是,公主如此尊貴,而阿灼不過是個下等的妖,怎麼能來這里惹公主不快呢。」
白千裘金眸微斂看向了阡陌,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呢?可千萬別讓他太失望啊。
周圍一片安靜,所有的目光都隨著白千裘的轉身集中到了阡陌身上。白千裘兩句話便把所有的源頭都指向了阡陌,那話中的意思分明是說‘你墨仙養了個不知好歹的桃妖,怎能怪本王子大發善心違了禮數?’
阿灼從阡陌的背後望著只有一步之遙的千裘,忽然覺得千裘好陌生,她鼻子一酸,竟想落下淚來。
她很笨,可是連她也听懂了。
在這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個下等的妖,她根本沒資格站在這里,她借著仙君的名號無法無天!
狐狸知道這樣卻還是帶她進來了,當目光都集中到她時,狐狸把所有的責任都扔給了仙君。
他不是狐狸嗎?狐狸會罵她笨,會敲她腦袋,會不搭理她,可是狐狸不會在法術打到她的時候閃身躲過去。而且,在那法術對他來說沒有殺傷力,但卻能置她于死地的時候。
她看到了,寒明上仙的法術過來時,狐狸側過了身子。也听到了,狐狸說,她是個下等的妖。
「狐狸」
阿灼聲音低到了塵埃里,似乎連她自己都沒有听到這一聲呼喊,她望見狐狸漂亮的金眸,金眸閃著魄人的光澤。
只是,他看的是仙君,不是她。
好像,那個會在樹下笑得沒心沒肺,萬花失色,金眸之中映著她模樣的狐狸不見了。頭疼起來,好像前幾日的那個夢,夢里冰冷的江水湮沒了她,而岸上,狐狸笑得冷漠。
不自覺地感到寒冷,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阡陌似是感受到了身後人的害怕和無助,廣袖下的手輕輕握住了阿灼冰涼的小手。
溫暖忽然包圍了她的手,阿灼在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阡陌的高大的背影,咬唇忍住了眼中淚水。不行!她不能哭!她又沒做錯。
「阿灼生性單純,對人情禮數不大清楚,本仙回去自當好好教養。」
望著雲瑤陰沉的臉色,阡陌有開口說道「雖說是妖,但妖也分好壞,修行過後亦可成仙。公主說這妖卑賤,未免不利于六界和睦,還是勿要再言的好。」
雲瑤沒想到阡陌竟然為了陶灼這樣拂了她的面子,心中怒火中燒。白千裘也是沒想到阡陌竟然敢如此直接地保護阿灼,心中也是微微驚訝,看來滄海的分析真的很準。
白千裘擊掌,笑意張揚。
「不愧是墨仙,此等氣度真讓千裘折服。既然如此,不如仙君便帶著阿灼一起入座吧。」
話音未完,背後便傳來寒明憤怒地拍桌聲,墨仙怎可為了一個小妖損了雲瑤公主的面子。
「墨仙,雖然你說的不無道理,但仙妖有別。若人人似你,這仙界秩序該當如何?」
周遭立刻是各種附和之聲。
「我沒害過人,我是妖怎麼了!你們憑什麼說妖下賤!」清脆響亮的聲音像是投進平靜水面的一塊巨石,頓時讓整個宴會上的人沸騰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那個躲在阡陌背後,修為淺薄的少女竟然有這樣的勇氣,說出這樣石破天驚的話來。
「大膽!」
「放肆!」
……
「阿灼!」
各種聲音此起披伏,阿灼望著回頭看她,神色凝重的阡陌,委屈地忍著眼眶中的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被他們這樣的侮辱?就只因為他們是仙,這九重天上的仙,所以就一定高高在上嗎?
「為什麼?仙君,阿灼有很努力的修行,有听你的話,阿灼只是想跟著你一起參加宴會而已。」
阡陌望著那張泫然欲泣的臉,很想伸手替她拂去淚水,但眾目睽睽,這樣的動作實在太不合禮數。
「阿灼,你的努力仙君都看到了,仙君也知道你是好的。但是你要懂,每個人活在世間,都會有經歷各種各樣的限制和不如意。」
「這世上有太多約定俗成的秩序,即使也許它們並不合理,但仍舊存在著。」
阿灼望著阡陌,望著狐狸,望著周圍的那些所謂的仙人們,松開了藏在阡陌廣袖下的手,漸漸後退。
「所以,仙君,阿灼剛才的話不能說對嗎?即使阿灼是個好妖,但還是個下賤的妖?不配呆在這里。」
「所以,阿灼不能參加這樣的宴會,因為這是約定俗成的秩序,盡管仙君你知道,這樣的秩序不合理?」
「仙君,阿灼只是想跟著你,這樣也不可以嗎?」
阡陌望著忽然後退的阿灼,那雙微紅的大眼楮里似乎有著太多他未曾關注過的情緒,那個又笨又呆,活的沒心沒肺的阿灼好像一瞬間就長大了一般,不知為何,心忽然就有了失落。
「放肆!」雲瑤忽然出手,將阿灼打翻在地。
「不過是個妖,若你沒有幻木之資,仙界怎容你存活在此!你可知你方才話,意識褻瀆了仙界的狂妄之語!」
阿灼忍著胸口的劇痛,艱難地抬頭望著站在她面前,面目高傲,不屑地望著她的雲瑤公主。
她第一眼看見雲瑤的時候,怎麼會覺得她美麗,覺得她和仙君在一起站著賞心悅目?
「阿灼很笨,不明白哪里褻瀆了仙界,公主這麼聰明,能給阿灼講講阿灼哪里說錯了嗎?」
「阿灼!」阡陌望著賭氣的阿灼,忍不住低聲呵斥她。雲瑤本是身份尊貴的公主,今日是她繼任花神的宴會,鬧得如此不可開交,仙界定然不會輕易放過阿灼的。
阿灼听到阡陌呵斥她,情緒上涌,心中不停地有個憤怒而陰冷地聲音叫喊著‘為什麼?憑什麼?為什麼雲瑤是仙界公主,她就必須是下賤的妖?她沒有犯錯,努力的修行,為什麼這些仙家要這樣的針對她?’
阡陌忽然望著阿灼憤怒的雙眸,忽然感到她身上妖氣大盛,連忙出手想壓制阿灼,卻沒想到阿灼已經起身攻向了雲瑤。
雲瑤沒有提防,她沒想到阿灼竟然敢向她下手。但阿灼修為本就不高,又受了傷,那點兒法術對她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傷害。
只是阿灼這一動作卻是在場的仙家都看到了。區區小妖竟敢傷仙界公主!雲瑤出手想打阿灼,卻被阡陌趕了先。
「啪!」這清脆而響亮的一聲再度讓四周安靜下來,阿灼捂著火辣辣的臉龐,難以置信地看先手仍舊抬在半空的阡陌。
「仙君,你打阿灼。」沒有傷心,沒有憤恨,但那平靜而微弱的聲音卻讓阡陌瞬間後悔剛才的那一掌。他打了她?
「你們都是壞人,都是壞人!」阿灼忽然大哭起來,飛快地沖了出去。雲瑤的侍女沖上去攔人,被終于從主人手中逃月兌的玄竇攔住了去路。
阡陌隨即想去尋阿灼,卻被白千裘攔住了路。
「你居然敢打她?」
阡陌冷笑,一把推開了面若寒霜的白千裘。「這不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嗎?」
「你胡說什麼?」
「阿灼這三月來未曾見過你,她容貌變化巨大,你又怎麼認出她來?那日在你也在陣中!」
千裘嗤笑,「是又如何?」
「今日你明知是這樣的宴會,卻還將阿灼帶來。方才寒明攻擊阿灼,你明明能接下,卻躲閃了過去。」
「白千裘,你到底想做什麼?」
白千裘愣在原地,右手狠狠握著手中的玉佩,望著阡陌匆忙離開的背影,心中苦笑。
是啊,這不都是他做的嗎?明明是他讓阿灼陷到這樣的局面,自己到底想做些什麼?低頭望著那枚躺在手心額玉佩,嘴角又浮起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做了,就不該後悔,難道不是嗎?
阡陌尋遍了桃林和重墨閣都找不到阿灼的身影,心中急躁。阿灼今天攻擊雲瑤已是犯了天規,萬一被抓住,怕是大事不妙。
想到這里,阡陌催動自身血氣,尋找金靈子的方向。
當日他將金靈子送給阿灼,沒有提到的一點是,這金靈子極難捕捉。若要捕捉,在離開昆侖之時,抓捕者要用自身的血氣滋養。
而今只要他耗費血氣便能尋到金靈子,幸好阿灼今日帶著金靈子。
天河邊上,阿灼趴在石上哭得傷心,眼淚一滴滴落在天河里,瞬間沒了蹤影。她想,若是她死在這里,怕是沒人會來尋她的。
阡陌找到阿灼時,少女已經哭累了,竟然趴在石上睡著了。阡陌嘆氣,這天河之水,淹沒人不過瞬間的事,怎麼能在這麼危險的地方睡著了。
阡陌俯身,將阿灼抱了起來。懷中的少女眼楮紅紅的一片,臉上淚痕猶在。阡陌抹去了阿灼臉上的淚珠,阿灼似有感應一般,低低地喚了聲‘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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