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珈藍來的那天,天下著小雨。
查微涼用過午飯,一個人坐在寬大的落地鏡前听著歌曲。
天氣稍稍涼快就特別好睡,查微涼听著听著雙眼就開始打架了。
蒙蒙朧朧間,歌房的門微弱響動了一下。查微涼艱難地睜了睜眼,迷蒙的視線里就忽然出現一個身穿蓬蓬裙的女孩子。
女孩沖著她笑了笑,查微涼腦子還不太清明,也恍惚地笑了笑,女孩便挨著查微涼坐下來。
「你听歌吶?」
查微涼詫異于女孩子的自來熟,先是一怔,後點了點頭。
「听什麼歌吶?」女孩又撞了撞查微涼的肩膀。
查微涼笑著搖搖頭,頓了頓,朝女孩遞了一個耳塞過去。
是輕音樂,非常普通的輕音樂。
女孩皺了皺眉,將耳塞還給查微涼,還要說什麼,門就忽然被推開了。苗芳華和幾個練習老師出現在門口,身後還跟著一群學員。查微涼抬頭看過去,便瞧見好幾雙帶著羨慕和嫉妒的眼光。向來以單純可愛示人的田信目光也有些高深莫測。
她們都覺得查微涼在背後使用了卑鄙手段,將人騙到這里來了。
查微涼心里還在推測身旁這女孩的身份,便見她跳起來朝苗芳華走了過去。兩人親切地抱了抱。
女孩招呼了一聲,門外眾人便紛紛跟著走了進來。明明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查微涼卻听那些學員哥哥都在叫她葉老師。
她這幾年刻意不關注這些,近年來發生的事情自然知道得不多。至少,她就不知道眼前這個是哪號人物。
不只是查微涼,眾人其實也不太了解葉珈藍。這個制作人雖然名聲在外,卻是個十分低調的人,網絡上的照片要麼很小,要麼很模糊,見過本人的卻很少,光听這個名字,眾人都紛紛猜測本人是個三十歲到四十歲的女強人。
剛才一見之下才知道,原來竟是個軟萌的妹子。不禁紛紛閃了舌頭。
葉珈藍笑眯眯地招呼完眾人,便又將目光放回了查微涼身上。她一邊看著查微涼,一邊好奇地問身旁的苗芳華︰「她是誰啊?」
葉珈藍是苗芳華的佷女,兩人間這層關系外人不知道。她不喜歡齊瑞那個公子,來齊輝影視公司的機會也很少。不過每次來,倒都特別喜歡到這個小歌房里來。
這麼看來的話,她和坐在地上那位還挺有緣的。
苗芳華緩緩看了查微涼一眼,回答十分冷靜平淡︰「chyvil,公司新晉藝人。」
查微涼站起身,朝葉珈藍點點頭,便又見她沖自己笑著說︰「你好,我是葉珈藍。」
因為葉珈藍友好的態度,查微涼又收獲了一大批「冷箭」。
女孩靦腆地笑了笑,話一出口卻再度將她拋上另一個高峰:「很高興結識你這個新朋友,接下來,希望合作愉快。」
查微涼听得越發奇怪。其他學員心里卻都在想,她果然在背後使了不入流的手段。
「……」查微涼扯動唇角,伸出手和她握了握,盡量無視那些投在身上的詭異視線。
沒有人注意到,那一瞬,這個笑得十分軟萌的天才音樂制作人眼中一閃而逝的興味。
一群人接下來蜂擁到了階梯會議室,葉珈藍被推舉上台給眾人講了一個小時自己的「傳奇歷史」。
天氣陰沉沉的,苗芳華看眾人對練習聲樂似乎沒什麼熱情,索性讓大家呆在會議室里,每個學員清唱一個首歌,讓幾個老師和葉珈藍做評委,對每個學員給予評定。
毫無疑問,這里的每個學員都是愛唱歌的。然而,平常練習聲樂的時候,常常是同一句歌詞翻來覆去的唱,完完整整不被打斷地唱完一首歌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等到一天的訓練下來,想再唱,也多半有心無力了,況且,你願意唱,也不見得就有人願意听。
再者,苗芳華平時哪里是這麼好說話的人,眾人也從未見她態度這麼和藹過。
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能放過,眾人紛紛欣然應下,一個一個紛紛爭搶著上去唱一個。
查微涼沒什麼興趣湊熱鬧。耳朵里听著歌,心里卻牽掛著學校的縴縴,走神走得很是厲害。
所有學員都唱了一遍,最後就剩下她一個了。
葉珈藍見她晃神,便出聲叫她。
查微涼恍然驚覺,眸中尚有未及褪盡的淡淡憂傷。她在座上頓了頓,才斂盡神色走上演講台。
為了迎合葉珈藍和幾位老師的喜好,先前上台的學院無不比猜測比照著選擇了相應的歌曲,膽子稍大點的,甚至在站上演講台後直接當面讓下面的幾人「點歌」。
查微涼目前沒有指導老師,她高冷慣了也學不來諂媚那套,站在台前閉目想了想,便啟口輕輕唱出來︰
「沒必要回想剛剛下大雨的黃昏,此刻夜空只有美麗的星辰,走過了甜酸各一半的旅程,我單薄的心才能變得豐盛……」
開嗓時刻意將聲音放低少許,嗓音略微嘶啞,儼然就和平時說話有了明顯區別,其中一個女老師頓時眼光一亮,似乎發現了什麼。不過,也僅此而已,因為其他人,包括另外幾個老師顯然還沒有注意到。
查微涼平緩唱著。
這樣的唱法很平常,下面听的學員也都會,所以听她這麼唱,也只是感到千篇一律的枯燥,尤其,還是在這一二十個人的最末尾。
葉珈藍臉上笑眯眯的,她听過苗芳華拿給她的唱片,心里倒是更喜歡她原本的嗓音。
「心會累愛會冷,這是感情必經的過程,只是有人就放棄,也有人願意再等……」
到這一句,音域一轉,嗓音就驀然清亮幾分,氣勢也漸漸加重起來。
好似陰雨綿綿的天氣,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她的氣息控制得很好,這樣轉換並不突兀,和原唱比起來,少了一分絕望,卻有多了希望,好像還有其他什麼東西。
這種變換一下就抓住听眾的耳朵。感覺來的很快,去的也很快,幾個老師來不及抓住腦子里的感覺,閃電就又驀然失去蹤跡。
歌曲進入高.潮部分。
她將嗓音稍稍放低一些,音腔轉換得更柔和。
細雨迎面砸來,天空漸漸放晴,最後,余下一片「空山新雨」後的明澈。
听到後來,原本表示不屑的學員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她們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帶入場景去的。等到台上的查微涼收音朝眾人淡淡鞠了一躬,她們才恍然回神,忙收拾了臉上亂七八糟的神色,露出不屑的眼光。
幾個老師也听得頗有觸動,用專業眼光挑出了其中幾處處理不當的地方,然,指正的同時,心里似乎又隱隱贊同著什麼。
全場最冷靜的兩人,或許就是葉珈藍和苗芳華了。葉珈藍從頭到尾笑眯眯的,苗芳華則是從頭到尾面無表情。
查微涼正要走下來,余光卻忽然掃到會議室門口不知何時已經開了。
隔著二十排座椅,一個男人西裝筆挺氣勢冷然地站在那里,半闔的鷹眼和自己冷冷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