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因為某人而導致這段街區異常擁擠,以至于秋月盈在被跑過的孩童撞到後無路可退,雖然東籬反應及時拉了一把,卻仍是不偏不倚的撞到了夜昀宿的身上。
相比秋月盈的吃驚,夜昀宿只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便恢復了常態笑著點了點頭道︰「是我。」
「方才是有人先撞到了我,不想卻……」秋月盈借助東籬站穩了身子,頗為不好意思的瞥了眼地上的碎片,抱歉的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夜公子的這碗湯既是因為盈盈而碎,這銀子便由我出了。」對于夜昀宿,東籬有著本能的反感,言語中也不免帶著些許不友善,說罷就放了幾兩碎銀子在夜昀宿面前的小桌上,拉起秋月盈便要走。
「不夠。」淡淡的一聲,不高不低,卻也未被淹沒在吵鬧的人群中,東籬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不由又轉回身面色不善的看向夜昀宿,而某人仍舊一張千年不變的笑臉,見他一副狐疑的表情便認真的點了點頭重復道︰「不夠。」
「本世子倒是不知道二兩銀子還買不到一碗酸梅湯。」東籬有些咬牙切齒的皺緊了眉頭,末了不悅的看向一旁為難的小老板,嚇得他話都不敢說,只一個勁的搖著腦袋。
「還有她們的。」夜昀宿不以為然的彎了彎眼楮,指了指圍作一團或坐或立,手中卻都捧著一碗酸梅湯的姑娘們︰「本是我請姑娘們解暑,既然世子慷慨解囊便一並付了吧。」
「你……」東籬正欲反駁,卻被突然闖過來的一個身影狠狠推開,倒退數步才穩住了身形。
「哥哥,給我銀子。」方才還在看熱鬧的姬凝笑毫不受怪異氣氛的影響,急急地便向夜昀宿伸出了手。
夜昀宿故作為難的對東籬投去抱歉的一笑,便轉頭瞥了眼姬凝笑身後獻藝結束正在討賞的人,只是微彎眼角,什麼都未問便從袖兜內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了她,姬凝笑見錢已到手便一個轉身又火急火燎的擠出人群跑了過去,果真見她一分不剩的將那張巨額銀票瀟灑的給了那討賞的人,許是從未見過這麼多賞錢,那人竟是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嚇得凝笑一個踉蹌後退了數步,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卻是無措到連手都不曉得該放哪里。
在所有人都還在為那一百兩惋惜的時候,夜昀宿卻滿目寵溺的一手托腮支于小桌上,靜靜的看著,瞧見她這副進退兩難的模樣不由輕笑出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下見夜公子出手闊綽,並不像囊中羞澀之人,我又為何要成全你這借花獻佛之舉?」東籬見他拿出那張一百兩的時候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卻又偏偏想訛自己這幾兩銀子,雖說自己並不在乎那點錢財,卻並不樂意應他所求。
「方才確是玩笑話,如今卻真是身無分文了。」說罷還笑嘻嘻的舉起自己的袖兜伸到東籬面前,一副讓他看個究竟的模樣。
「即便如此,在下也與夜公子非親非故,為何要幫你掏這些銀子?」東籬有些不悅的瞥了眼他舉到面前的手,將視線落回到他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上,這狀似優雅至極的人,卻為何總做些無賴的事?
夜昀宿一听,沉思片刻便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抱歉的笑笑︰「世子身份高貴,夜某自然高攀不起。」
這句話說輕不輕,說重也不重,可仍然讓東籬從頭不痛快到尾,只是夜昀宿卻是一副渾然不知的無辜模樣,若有似無的掃了一旁尷尬的秋月盈一眼,轉身又向小老板要了碗湯,旁若無人的喝了起來。
「撞了你本就是我不對……」秋月盈瞅了眼鐵青著臉的東籬,仍舊覺得他的說辭有些過分了,便上前一步放了一錠銀子在夜昀宿的面前︰「賠些銀子也是應當,更何況你曾救我那麼多次,是我的恩人,怎麼說也算相識一場,這銀子,是該我掏。」
夜昀宿滿意的瞥了眼桌上的銀子,想也未想的拿起來遞給了小老板,甚是感激的對著秋月盈道了聲︰「多謝。」
秋月盈的臉上頓時浮起一片紅暈,也不知是羞澀還是羞愧,便急急的走回東籬的身邊輕聲埋怨道︰「你今天是怎麼了,哪里還有點世子的樣。」
經秋月盈這般一提醒,東籬自己也是微微一愣,掃了眼悠然自得喝著湯的某人,深深的嘆了口氣,敢情從頭到尾不痛快的只有自己是嗎?
似是感受到了東籬的目光,夜昀宿便抬起了專心致志喝湯的那張臉,笑眯眯道︰「今日多謝二位的冰鎮湯,改日再請世子喝茶。」
正陰戾著一張臉的東籬听罷這一句,臉上立馬一窘,似乎才想起面前的這個人曾經還為自己付過茶水錢,自己今日的行為也太跌身份了些,一想及此便有些憤憤的轉開了腦袋,拉上秋月盈便準備要走,夜昀宿卻快他一步站了起來,往凝笑處走了過去。
這邊姬凝笑正被那群賣藝的人,三跪九叩的謝著恩,顯然有些招架不住,眼角瞥到夜昀宿走來才一個箭步跑過去躲在了他的身後,心中不由驚嘆,幽冥外的人委實熱情過頭了些,她往日在幽冥內打個賞什麼的也是常有的事,也未見過這般情景的,夜昀宿若是再不過來,她都要五體投地的給他們拜了。
夜昀宿有些無奈的打發了那些人,伸手將姬凝笑從身後拉回了身邊,眼角滿是隱忍的笑意︰「不曉得躲回我身邊嗎?」
「我瞧你在與人說話……」邊說邊不忘回頭向方才夜昀宿待的地方望去,東籬跟秋月盈正好奇的望著這邊,而她的目光才一觸及到東籬便被夜昀宿輕輕一拉,已然往前走去,她記得東籬也記得秋月盈,想他與那兩人相交不過也就是為了雙生花一事,便也不甚在意,笑眯眯的又沉浸在了對新鮮事物的興奮中。
東籬則是渾身一怔,胸口劃過一絲異樣的漣漪,他已經六年未見過她了,再次相遇才恍然發現她的面容依舊那般清晰的藏在心中的一角,望著執手離去的二人,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若是我也有一個這樣寵愛自己的哥哥就好了。」秋月盈不無羨慕的低喃了一句,但失落的神情也只是一瞬,隨即便揚起一抹微笑與東籬一道向著反方向行去了。
姬凝笑有些樂不思蜀的來回穿梭在各個小攤間,好像要把六年前的遺憾全部補回來,手中抓著各種吃食。
于是街上隔一會便出現這樣一幕,一個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但凡見著喜歡的物什便隨手就拿,拿完便轉身就走,接著就是小販從一臉錯愕中回過神哭天搶地的喊抓賊,然後夜昀宿便不急不緩的遞上銀兩並報以優雅一笑,有瞬間化干戈為玉帛的功效。
逛了許久,姬凝笑是越逛越帶勁,夜昀宿卻是有些餓了,那些小姑娘的零嘴他向來不愛吃,以至于陪她逛了這許久不免有些月復中空空,于是找了一處賣面條的便坐了下來,末了還不忘囑咐凝笑莫跑的太遠。
只是面條端上來還未吃上兩口,便听到了十步開外的爭吵聲。
「強搶民女的話本子我倒是看過不少,真人真事今次倒還第一回見。」凝笑滿臉厭惡的看著眼前的一行人,繼而又望了眼被五花大綁捆成肉粽的少女不悅的皺了皺眉。
「除了丞相千金,京都竟然還有如此姿色的妙人∼」為首的男子一副紈褲子弟的模樣,看其穿著也皆是上乘,此時滿目感興趣的瞅著凝笑,臉上的笑容仍舊透著一股風流的味道。
「再看我便將你眼珠子挖下來!」凝笑被他打量的渾身不舒服,一張俏臉立馬拉了下來厲聲道︰「還不快將她放了!」
「姑娘說的是,在下馬上就放。」那人見凝笑面露凶色也不惱怒,只是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將那少女解了綁,隨即一臉討好道︰「不知姑娘府上何處?」
「與你何干?」凝笑的目光至始至終都落在那少女身上,只是解開束縛的她卻並不離去,只是滿臉畏懼的立于一旁,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叫她看了不免又一陣不舒坦,想她大概是忌憚面前這人的yin威,便轉頭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姑娘說的哪里話,在下既承了姑娘的情放了這丫頭,好歹也算有份情誼在了不是?」說罷擺出一副「你可不能過河拆橋」的無賴的模樣。
「笑話,你若不肯放,我便是打也要打的你肯放為止,誰稀罕承你這份情?」邊說邊不悅的睨了那男子一眼,瞧他長得也算眉清目秀,氣質也不似泛泛之輩,怎麼就愛在大街上做出這等混賬事來?莫不是長相越是溫柔純善的人做事越無下限?比如……她的哥哥。
「在下程錦秀,不知可否討教姑娘芳名?」這廂被凝笑不留情面的損了許多次仍是滿臉笑意的向著她走了一步,誰想突然一支筷子飛來,穩穩地插入他腳前一寸處的地上,方才還笑意連連的眸子猛的一縮,玩世不恭的模樣也瞬間沉了下去,環顧一周後,視線落在正伸手重新拿來一支新筷子埋頭吃面的夜昀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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