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笑記不得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反正夜昀宿的懷抱很舒服,想起之前的對話,心中不免漾起一絲甜蜜,縮在某人的懷中喜不自勝的偷偷揚起了嘴角。
「醒了就快些起來。」頭頂幽幽傳來夜昀宿的聲音,讓沉浸在享受中的某人一怔,急急地直起身子,頗顯尷尬的抬頭向他望去。
夜昀宿卻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低下頭去整理被她枕出褶皺的衣衫,嘴角自然的微揚,看不出喜怒,只是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深情模樣,凝笑甚至懷疑方才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場夢而已。
某人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懊惱模樣也不多嗦,掀開馬車簾子就兀自下了馬車,凝笑有些泄氣的抿了抿嘴,更加肯定是自己在做夢,悻悻的跟著跳下了馬車。
「無雙樓?」凝笑一落地便揚起腦袋看著面前那塊金閃閃的門匾,不由失望的扯了扯嘴角,敢情就是帶自己出來吃頓飯?
「怎麼了?」見身後的人未跟上腳步,夜昀宿便轉頭關心的問了一聲。
「我不餓。」說著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所以?」夜昀宿好似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反應,微微一笑細細的看著她。
「我就想自己到處去走走玩玩。」邊說邊擺出一副正經的模樣,好讓夜昀宿相信她真的只是到處去走走,心中卻忐忑的很,手也不自覺的握成了拳。
沒想到的是夜昀宿竟然絲毫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望著轉身進了無雙樓的背影,姬凝笑一臉茫然加驚奇的呆在原地許久,他這是,同意了?這未免也太好說話了些吧?!
看著那優雅的身影隱沒在樓梯轉角,中途甚至連頭都未曾回一下,凝笑卻更加不安起來,好像眼前正有一個大大的陷阱,就等著自己往里跳呢,于是糾結半響,仍舊沒出息的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只是待她見到那端坐于窗邊的人時,卻發現他對面還坐了一個人,不是別個,正是秋月盈,方才還忐忑的心轉瞬變成無以言狀的難受,立于樓梯口,默默無語的望著夜昀宿的側臉。
秋月盈面向出口而坐,所以首先發現了面無表情的姬凝笑,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慌張,微微的泛著一絲羞澀的笑意,于是夜昀宿便順著視線轉回頭來看向她,表情再坦然不過,溫柔的問道︰「不是去玩了嗎?」
凝笑撇著嘴望了他一眼卻並不答話,只是一臉不爽的轉過臉去看秋月盈,臉色不悅的捏著樓梯扶手,若不是為了雙生花一事,只怕早就上去大吵大鬧了。
雖然明白秋月盈對幽冥的重要性,但是夜昀宿單獨與她相處,凝笑心中還是極不好受的,可是又不能端著無理取鬧的由頭去打擾他們,于是便憤憤的哼了一聲,掉頭下了樓去。
「你妹妹她……」秋月盈原本羞澀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微笑,不解的看向夜昀宿。
「她一向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想起凝笑方才的反應,夜昀宿心中卻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在凝笑心中顯然相當重要,憂的便是如此情景定讓她感覺受了委屈,不免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端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水。
「你不陪著她沒關系嗎?」秋月盈卻顯得有些為難,在她看來,姬凝笑便是一個對誰都毫無戒備之心的小姑娘,而她更明白,定是夜昀宿將她保護的太好才能讓她保持著那般干淨單純的心性,有著爹爹的庇佑,她曾以為世間再沒有誰比自己活的更加快意,但是自己的身份擺在那里,即便許多事情都可以想做便做,但更多時候仍要考慮許多,而姬凝笑卻是不同的,她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鬧脾氣也好,闖大禍也罷,毫無顧忌的做自己仍能被愛著,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少年。
「嗯。」夜昀宿從窗口望著憤然離去的身影笑著點了點頭,抿了一口酒問道︰「告訴我出了何事?」
「我……」一想起家中的變故,秋月盈方才還一臉向往的神情頓時一變,難過的沉了下去,她不明白為何原本恩愛的兩個人,為什麼一夜之間就如仇敵一般,爹爹搬去了離娘親最遠的院子,對自己也忽然冷淡了許多,一想及此便不由的紅了眼眶,哽咽著不知如何說起。
「別哭。」夜昀宿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撫上了她的臉,溫柔的安慰道︰「有我在。」
「我知道,這種時候我應該找東籬才對,可他總是很忙,而且,我只想……只想見你,只想有你陪在身邊。」秋月盈說著便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楮,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夜昀宿越靠近自己,她就越覺得自己與東籬越來越遠了,這種時候,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會是眼前這個少年,而不是自己將來的夫君,「可是,可是從來都是這樣,無論我陷入怎樣的困境,身邊的人總是你……」
夜昀宿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輕輕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里面已是一片柔情,撫開她捂住眼楮的那只手,淡淡道︰「你來找我,我很開心。」
「我不知道爹爹與娘親究竟怎麼了,二人已近半月未曾見過彼此,娘不肯說,爹爹更是對我也避而不見。」說著眼淚更加洶涌的滾落下來。
那溫柔的雙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隨即恢復常色,只是溫柔的伸手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痕,見其越哭越凶便起身站了起來,走至她身側將她擁進了懷里。
秋月盈身子猛的一僵,雖然二樓已被包下再無第三人,仍然讓她有些無措的掙扎起來,只是夜昀宿的雙臂太有力,也或許是他的懷抱太溫柔太誘人,只一下她便放棄了掙開的念頭,將腦袋埋進了他的懷里。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這麼多年,你究竟圖什麼?」秋月盈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卻不敢抬起頭望著夜昀宿的眼楮問出這番話來。
「圖什麼?」夜昀宿輕輕的重復了一遍,嘲諷的揚了揚嘴角。
這十六年的美好時光,可都是你從凝笑身邊搶來的,偷來的,如今又有什麼資格在這里哭呢,你在爹娘懷里撒嬌時,凝笑身邊卻只有他跟爹爹兩個人,從來都不知道母親是什麼樣的存在,整整十六年,還不滿足麼?
「因為我的身份嗎?」許久等不到夜昀宿回答,秋月盈不免緊張的追問了一句,聲音抖的很是厲害,這個人守護了自己六年卻從不索要任何的回報,究竟是為了什麼?
「區區一個丞相,還入不了我的眼。」夜昀宿隱去眼中的冷意,溫柔的將她從懷里拉了出來,彎下腰與坐著的她對視,淺淺一笑,「不過,我倒也並不是什麼都不圖。」
「那……你圖什麼?」秋月盈望著那雙水色的眸子吶吶的問出了口,手心卻滲出了細密的汗水,那雙如幽譚般的眸子,讓她再一次淪陷,心里有個聲音即將破胸腔而出。
「你的心。」
「……」三個字,如同在秋月盈狀似平靜的心湖中激起無限的漣漪,柔柔的聲音久久的蕩漾在耳邊,對了,那個聲音在說,秋月盈,你在劫難逃了。
「你這表情是欣喜還是為難?」望著失了言語的秋月盈,夜昀宿卻並不想就這樣放過她,見其呆呆的愣在原地,不由又湊近了幾分,直視著她慌亂的雙眸。
這認真而多情的眼神看的秋月盈又一陣心慌意亂,身子不禁往後仰去,卻被夜昀宿及時攔住,將其從位置上拉了起來,秋月盈便不偏不倚的跌入了他的懷中,心下一驚急急地拉開了一步的距離,低垂著腦袋無措的立在那里。
「或許無論我做什麼,都不及一個東籬。」夜昀宿凝視了她許久,忽而自嘲的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是,你很好,你甚至比東籬待我好。」听出了他語氣里的受傷,秋月盈焦急的轉過身去辯解,她只是,現在太混亂而已。
「但你的心卻在他那。」夜昀宿抬起頭對她微微一笑,帶著些許苦澀,秋月盈見慣了他從容淡定的模樣,只是這次的笑,卻狠狠的揪痛了她的心。
「即便我願意將心給你又如何,我與他早已訂下婚約。」秋月盈的聲音低低的,忽然就想起初見東籬時的場景,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少時自己一片芳心許他,他對自己卻總是若即若離般進退有度,永遠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樣,禮貌而疏遠,看似就在身邊,卻根本觸及不到他的內心。
他願意娶自己也不過是父母之命難違,對自己好也只是一種責任,所以他從來都很寵自己,慣著自己,但秋月盈都明白,那不是愛,為此她曾心灰意冷過,但靜下來時她也時常會想,這世間除了東籬,還能有更好的選擇嗎?誰又敢說那些偽君子哪個又會真心的待自己好。所以,她對自己妥協了,對這場荒誕的婚約妥協了,就這樣,嫁與東籬,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
然而現在,卻出現了一個為自己無限付出的人,她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面對夜昀宿,叫她如何不心動。
「男未娶,女未嫁,一紙婚約又算的了什麼?」
秋月盈有些吃驚的抬起頭怔怔的看著一臉溫柔神情的人,好一會才無力的搖了搖頭︰「爹爹或許會為了我不顧顏面,但千秋侯卻是不行的。我與東籬的婚約整個京都都曉得,若是退了這場親,叫他們千秋侯府顏面何在?」
听完她的話,夜昀宿只是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不在繼續這個話題,站起身牽住了她的手,比起凝笑略帶薄繭的小手,秋月盈的顯然柔軟上許多,可是他握著卻不大喜歡,遠不及凝笑的手握了安心,滿足。
看了眼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秋月盈臉頰微紅的側首望著他,眼里帶著一絲不解。
「想來這般心情你也吃不下任何,我陪你走走罷。」
于是秋月盈便露出了一張滿足的笑臉,那手掌傳來的微微涼意卻讓她無比安心,只是這樣的時光能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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