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來晚了,來晚了。」
這頭暗流涌動還沒有平靜下去,那邊包廂門就被一個男生給推開了,大家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一起把目光投了過去,氣氛一瞬間變得有點兒奇怪,那個男生被這個架勢給弄懵了,訥訥地問︰「這不是劍三玩家交流會?」
欲速則不達發出一聲爆笑︰「劍三玩家交流會哈哈哈哈哈,落一你真逗,一個面基給你說的這麼高大上。」
听到這個名字的剎那,聞人白就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左鵬飛身上,原本靠著椅背的左鵬飛在听到落一名字的時候,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屈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靠了回去。
欲速則不達沒有注意到左鵬飛這個小動作,他只是越過聞人白拍了拍左鵬飛的肩膀跟他說︰「大雁,你寶貝徒弟落一來了,不認識認識?」
落一听了欲速則不達的話,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左鵬飛的身上,聞人白覺得某個瞬間,他在落一的眼楮里看到了震驚以及某種連聞人白也說不出來的感情,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大概是幻滅吧。
就像翅膀剩一只之于聞人白。
這個游戲,不對,應該說聞人白身邊的人,似乎都走進了這樣的一個怪圈,徒弟和師父,友情和愛情,期待和破滅。聞人白也說不上來現在自己是個什麼心情,他有點兒難過也有點兒釋然,好像不管落一究竟是帶著一種什麼樣的態度來看待左鵬飛,他的心里都做過了千百萬次的模擬了一樣,這絕對不是最壞的一種,當然,也絕對跟好搭不上邊。
左鵬飛大概也是看出來了落一的臉上一瞬間閃過的失落,臉上雖然還維持著笑容,但是表情怎麼看都不自然。
聞人白伸手踫了踫左鵬飛的胳膊,左鵬飛沒有看他,只是朝著落一的方向點了點頭,他說︰「頭一次看到師父真人,驚訝到話都不會說了?」
落一這才慢吞吞地從門口挪進來,他沒有選左鵬飛身邊特意空出來的座位,而是讓坐在柳舞舞身邊的柳戚戚挪了個座,自己坐了過去。
之前被盈盈一水間弄得尷尬的氣氛,在這個時候達到了一個臨界點,聞人白時不時地掃左鵬飛一眼,生怕左鵬飛一個不淡定就讓所有人都不能淡定了。
不過,這樣的結果左鵬飛似乎早有預料,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臉上還是帶著笑容,不過聞人白卻覺得有點兒難過。
他是這群人中最了解左鵬飛性格的一個人,他對落一的喜歡大概也是有點兒盲目的,但是這種盲目的背後是一種被勇氣支撐起來的無窮動力,而這份動力的來源就是落一,現在這個動力缺了一口,聞人白擔心左鵬飛堅持不下去。
落一坐下來之後,才很不自然地跟左鵬飛打招呼,他說︰「師父,我還一直一味你是個御姐呢,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竟然是個男的。聞人白在心里幫落一把這句話給補全了。
欲速則不達和柳舞舞是這場活動的策劃人,不能夠看著氣氛奔向尷尬的無底洞而什麼都不做,這個時候欲速則不達坦然地把聞人白推出來了,欲速則不達攬著聞人白的肩膀,對落一說︰「落一,你這麼說就不對了,現實里爺們游戲里姑娘這是常事兒,看看我們的小短腿,從頭到尾就沒有玩過一個成男,不照樣被葉少追著滿世界地圖地跑嗎?」
聞人白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被拉出來當出頭鳥,但是鑒于他這會兒是給左鵬飛解圍,還是老老實實地認欲速則不達一手攬著他的肩一手揪著他的臉。
「也是,師父,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在游戲里教會了我這麼多。」落一話頭轉變的很快,左鵬飛自然就著他給的台階下了。
「應該的。」
落一之後又來了兩個,聞人白平常跟他們在游戲就沒有什麼交流,所以也不怎麼對的上號,也就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一頓飯可以說是吃得索然無味,左鵬飛一直安安靜靜的,和他在路上的表現截然不同,如果不是因為聞人白時不時看他兩眼,在這樣一群人中,他會被自然而然地忽略掉。
吃飯唱歌是面基的不二選擇,柳舞舞在一家ktv定了個豪包,就這樣包間還被塞得滿滿當當的,不過吃飯時候的尷尬氣氛過去之後,大家也就都放開了,點的雷歌high歌簡直要把房頂都掀翻。
左鵬飛坐在沙發的一個拐角,離點歌機很遠,好像是可以把自己和人群隔開,聞人白被欲速則不達拉著唱了兩首歌之後,偷偷模到了左鵬飛的身邊坐下。
「鵬飛……」聞人白靠在沙發上,喊了對方的名字之後,又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了。
「我想試一試。」左鵬飛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落一之後說,「我一直跟自己說,不管落一看到我之後是個什麼反應,我都想試一試。」
包間里很吵,玩真心話大冒險的、唱歌的、跟著瞎嚎的、品酒搖骰子的,他們的聲音分分鐘都能把左鵬飛的聲音壓制下去,但是聞人白卻听的無比的清楚,好像他的心里也有這麼一個聲音在跟左鵬飛一起說。
「我想試一試。」
「不試試的話,真的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我不甘心。」
「但是……但是我害怕。」
「我害怕真的說出口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聞人白的視線變得有點兒模糊,腦海里的電腦屏幕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了眼前,翅膀剩一只在寇島放出機關小豬賣萌問他喜不喜歡,翅膀剩一只在火腿摔死的時候對他做上香動作,翅膀剩一只帶他刷無鹽島給他種生死蠱……
翅膀剩一只的臉和屏幕里炮蘿的臉重疊在一起,最終炮蘿的臉慢慢淡下去只剩下現實中的模樣,他說︰「蘇格拉,盈盈是女生,讓著她一點,我這里有十二萬的幫貢,夠買一些裝備,等會兒我把裝備交易給你,咱們就斷絕師徒關系吧,我是唐門,也交不了你什麼手法。」
「去說吧。」聞人白都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是他說出來的,「總有一半的機會,不說,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落一跟欲速則不達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什麼,嘴邊的笑一直沒有收回去,在黑暗的包間里,點歌機屏幕投射出來的淡淡的光亮,讓他整個人的表情都顯得非常的柔和。左鵬飛坐在黑暗里看著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的落一,皺了皺眉頭,然後站了起來。
聞人白抬頭看了左鵬飛一眼,想要去拉住左鵬飛的手慢慢地收了回來,遲早要面對的,這是左鵬飛的事情,他沒有辦法干涉。
左鵬飛不出所料地走向了落一,躬下去跟他說了句什麼,落一的神情明顯是有些掙扎的,欲速則不達跟他說了句什麼,落一最終還是跟著左鵬飛一起去了。
這期間,聞人白的視線就沒有從左鵬飛的身上挪開過,所以,聞人白根本沒有發現坐在沙發另一處拐角的翅膀剩一只也時不時地把目光投向他。
這會兒唱歌的是盈盈一水間,她的名字之前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過一遍,但是聞人白對這個女的有自我免疫系統,但凡是跟她沾邊的,無一例外全部過濾,所以聞人白只知道她叫什麼盈盈,至于是瑩瑩穎穎還是嚶嚶,對聞人白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差別。
「子真,過來陪人家唱一首嘛。」盈盈一水間的聲音確實應該是直男喜歡的類型,黏黏膩膩,听得你渾身發軟,再嗲一點兒,普通男人根本招架不住。
不知道翅膀剩一只是不是真的跟欲速則不達說的那樣跟她鬧了矛盾,覺得她煩了,反正在盈盈一水間提出這個要求的第一時間,翅膀剩一只的反應是拒絕,盈盈一水間擺明不開心了,抱著麥克風不撒手,各種撒嬌的話從音響里放大數十倍地傳遞到每個人的耳朵里,聞人白被那聲音刺得腦袋疼,干脆一口干了面前的啤酒,出門透透氣順帶著去洗手間放個水。
這個ktv造得跟迷宮一樣,聞人白問了服務員也還是不大明白洗手間怎麼去,七彎八拐地模索了好一會兒,就在他要轉彎的時候,听到前邊傳來的一記脆亮的巴掌聲,邁出去的腿,下意識地就收了回來。
「變態!齷蹉!你真讓我惡心。」
聞人白定在原地,那個聲音……如果他沒有听錯的話,應該是落一的。
愣了差不多半分鐘,聞人白快步走了過去,落一不出所料地已經走了,只剩下左鵬飛一個人還留在走廊那里,他靠著牆低著頭看不出表情,聞人白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來。聞人白低下頭的時候,看到地上是兩張被撕得粉碎的演唱會門票,為了這兩張門票,左鵬飛存了差不多三個月的錢。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我失敗了。」左鵬飛隔了好久才用干澀得不像樣的聲音說。
「看來,事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簡單。」左鵬飛抬起頭,ktv的光線很昏暗,但是聞人白還是看到了他臉上的指印,他用一種馬上就會哭出來的表情說,「我覺得他應該也是喜歡我的。」
「沒事兒,鵬飛,世上漢子千千萬,不能只念著他一個,要不行,咱們倆湊合一下也過得去。」聞人白拍了拍左鵬飛的肩膀,干笑著安慰他。
「我大概要a了。」左鵬飛說,「小白,要記住,那只是一個游戲而已,不能當真。」
說著,左鵬飛站直了身體,用手背踫了踫自己的的臉,扯起另一邊的嘴角笑了笑說︰「至少,我不會不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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