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帝都,牡丹花城。古來利與名,俱在洛陽城。七天一晃而過,劉琨攜如佳一大早就來到王戎的城外別墅。路上劉琨對如佳說︰「我看出來了,老相爺主要是請你。我到哪里可不敢多說話。」
如佳笑了︰「你自認為江郎才盡了嗎?」
「什麼叫江郎才盡?」劉琨莫名其妙。
江淹可比劉琨晚了一百多年。江淹晚年名望太高,怕被皇家忌諱。就很少寫詩文,自稱‘江郎才盡’。如佳現在對付劉琨很有心得。她說︰「江郎是我們老家很出名的相士。後來不知怎的就算不準了,所以鄉間就笑他‘江郎才盡’了。他曾來我家喝酒,算你將來會官官居一品,成為太尉。」
劉琨大驚,急問︰「是早期算的還是晚期算的。」晚期就算不準了,劉琨才有此問。
如佳笑而不語。江淹有一篇代表作為《劉太尉琨傷亂》,稱贊劉琨。所以如佳才敢說劉琨將官至太尉。
王戎的別墅很大,他們被僕人領到後花園。花園更廣,綠林蔥蔥,中間竟有數一個百米見方的人造湖,湖中心有一小亭,他們順著湖中長廊進入亭中。王戎和另一位老者在席上坐著,席中央擺了很多新鮮水果。
劉琨進入亭中,趕忙參拜,如佳也在其身後參拜。王戎很高興的說︰「快快起身,坐吧。」
劉琨、如佳坐下,僕人倒上茶水,退到亭外廊中站立。
王戎指著身邊的老者對如佳說︰「這位是樂廣大夫,你可知曉?」
「老大人名揚海內,小女子當然知道。」如佳听劉琨說起過,這個樂廣和王衍是當時清談界南山北斗。
「這位就是琨兒的夫人,清河崔氏如佳夫人。」王戎又對樂廣介紹。
樂廣不樂道︰「老頭,你好幾天前就喊我來,竟為介紹小劉夫人,難道我們今天要談詩論畫?我可是不會這些。」
「不要急嘛,如佳對名理也是精通的。」王戎對樂廣說。
樂廣又打量了一眼如佳,說︰「名教出于自然,‘道’為天地立心。你認為對嗎。」
如佳知道魏晉把儒學成為名教。名指‘正名分’。玄學基本分為三派。大多數人認同的是‘名教出于自然’。把儒學的根從‘天’改為‘道’(萬物的自然規律)。即引道援儒。這一派還是尊崇儒學的。基本把玄學看成儒學的補充。所謂為天地立心。因為儒學缺少宗教那種‘上帝天賜的權威’,所以總有後世愚儒強行為天地立心,希望儒學獲得‘根正苗紅’的權威。
想到這兒,如佳回答樂廣︰「天地本無心,何必強立。」
樂廣不悅,如佳又說︰「您認為您比孔子、孟子、荀子高嗎?」
樂廣只好說︰「我當然比不過他們。」
如佳笑道︰「儒學前三聖可沒有一個給天地立心。」
如佳娓娓道來︰
這里首先要闡明,儒學到底是用來干什麼的,它的核心是什麼。儒學的核心不是推行道德,而是‘學以致用’。
在前期三聖孔子、孟子、荀子時代,儒學的核心功能是治國、行政,這一功能一直沿續到南北朝末年。因為,這一時期儒學的對象針對的先是世襲士族,後是不世襲士族。他們的目標就是做官,或管理「人」。魏晉南北朝不世襲士族,很多人在家中就要管理上萬人,可以說他們一起步就比縣令管的人多,所以他們學習儒學治理國家或家族。
孔子《論語》有一則很出名的典故。孔子東游路過衛國一地,感嘆︰這里的人真多啊!弟子就問他該如何治理,孔子說︰「使其變富(富之);弟子再問︰富裕之後再如何治理?孔子說︰教育他們(教之)。這則典故說明,儒學在孔子時代更多的是一種治國方法。
儒學的核心是「經學致用」,孔子也教授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孔子的理論到了「仁」就到了盡頭,不再講更高深的東西。像什麼天呀、命呀,孔子是不講的。不是他認為這些東西不重要,也是孔子知道自己搞不懂。孔子精通周易,而從不卜卦。「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這代表了孔子一個非常重要的觀點,即樸素的實事求是觀點。不強行為儒學立根立命,只研究儒學的實用性。
不要小看這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一切唯心學說是不能提這個觀點的。世界是上帝創造的,哪有上帝不知道的事。
孟子雖然提出︰「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孟子雖然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提到「天」和「命」,但是他也沒有研究天命,只是說認識心性則知天,修身則立命。他的理論核心還是指向人的自體。
孟子的「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也是表明孟子更看重的現實社會中的人。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孟子的思想是以人在現實社會中安身立命為核心。人能安身立命,國家就會繁榮昌盛!所以說︰「民為貴,社稷次之。」
孟子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于掌。’注意最後一句‘天下可運于掌’。這句流傳千古的名言的落腳點在這里,真是令人詫異。在那個‘王霸’時代,天下‘不’可運于掌!這句話也說明儒術開始更側重治國方法。可是太理想化了。不可實現。
孔子重點研究如何做事,孟子重點研究如何做人。所以到孟子時候儒學才完成了一個較完善的體系,形成了儒學。
如果說孔孟還是回避天,那麼荀子就是直接否定天。荀子認為,自然界和人類各有自己的規律和職分,天道不能干預人道,天歸天,人歸人。故言「天人相分」,不言合,治亂吉凶,在人而不在天,並且天人各有不同的職能。如「天能生物,不能辨物;地能載人,不能治人」(《論語》)。天有其時,地有其財,人有其治」(《荀子•天論》)
儒學是講「經學致用」的,而且在兩千年的儒學發展中,「經學致用」一直是儒學發展的一條暗線。
可見,孔子、孟子、荀子都是不講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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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語︰在北朝,士族失去直接做官的特權,以講究「自身修為」為前提,使儒學進入研究「德」的時代,開啟了儒學的新篇章。所以,那以後儒學的主流不再研究天道,而是研究「人」,更確切的就是研究「德」。才向‘處事能力’上發展。重要文獻證明是《顏氏家訓》。
因為北朝儒學更加強調了「學以致用」之後,儒學加重了它「積極入世」的思潮。過猶不及,其缺點是過于「功利」,「德」的培養成為教育中的重中之重。
從這一點上看,後來一千多年儒學的發展路線就非常清晰了。
隋朝之後,儒學從再次確定「性本善」為起點,依次推理出格物致知,致良知,知行合一。講,人的本性是全面的善德,要把善德的本性全部挖掘出來(窮理盡性)。明確這些善德(致良知),最終人的行為不能月兌離人的善德(知行合一)。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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