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晴還想再問什麼時,就見黎天耀接了個電話後,匆匆起身,走到了離她很遠的地方,才開口說話。
听不清那個男人的說了什麼,也看不懂唇語,夏以晴卻感覺到了隱隱的不安。
看著那個男人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變得晦暗莫名,她的心就狠狠的顫抖著。
電話掛斷,黎天耀站在當場,他遙遙的望著遠方,似是有什麼心事那般。
他眉頭緊皺,似是猶豫,似是有什麼在內心中,猛烈的掙扎著。
最後,他放棄了,轉身走向了夏以晴,迎上她慌亂而又渴求的目光,卻也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隨即就嫌惡的移開了他的目光。
坐在夏以晴身旁,他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冰冷,沒有絲毫的情感。
漫長的旅途,煎熬著夏以晴的心。
飛機降落,還不及去看清楚這究竟是哪一座城市,夏以晴就被黎天耀拽上了早已等候多時的車子。
車子飛速的行駛在公路上,好像在趕時間那般,最後停在了一家醫院門口。
隔著車窗,夏以晴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女人,伊蓮。
跟著黎天耀下車,夏以晴只覺得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伊蓮,她一直都在照顧自己媽媽,不是嗎?
看著黎天耀與夏以晴下車,伊蓮迎了過去。
她愧疚,也痛苦的低頭,「總裁,夏小姐,對不起。」
那一句對不起,幾乎粉碎了夏以晴的心,她卻還是堅持著,將心底的猜想問出了口,「是不是,是不是我媽媽出了什麼事?」
伊蓮沒有抬頭,只是輕聲說︰「八樓851病房,夏小姐去看看吧。」
沒等伊蓮將話說完,夏以晴就匆匆的跑進了醫院,朝著八樓的851病房跑去。
夏以晴跑遠,黎天耀才問︰「怎麼回事?」
伊蓮低著頭,她是犯了錯誤的人,「對不起總裁,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之前醫生說她的身體狀況有好轉,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可就在四個小時前,她的身體狀況突然惡化,醫生在搶救,已經盡力了,卻……」
上飛機時,他接到了電話,說徐倩蓉還在搶救中,也許還有救。他已經火速的帶著夏以晴趕來了,卻還是遲了,沒有讓她見到她媽媽最後一面嗎?
黎天耀莫名的心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有些木然的站在當場。
他恍惚間,是看到了那個小女人痛苦哭泣的模樣,他嘆息了。
八樓851病房。
夏以晴推開了病房的房門。
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想媽媽的病情,也許是惡化了。
可她沒有想到,等待她的,是被蓋上白布,永遠都不可能再呼吸的人。
「媽。」
夏以晴喊了一聲,沖了過去,直接跪在了病床前。
她抓住了白布下的那只手,她哭泣,她嘶喊,她一聲聲的呼喚,她只要媽媽活過來。
可病床上的人,早已沒有了生命的氣息,她不會活過來,也不可能活過來。
「媽,不要這樣,不要丟下我,求求你……」
她的哀求,無效。
躺在床上的人,依舊冰冷。
她啜泣,她無助的跪在床邊,她從未相信過鬼神,卻祈求著奇跡的發生。
她哭得累了,一陣陣的天旋地轉中,她昏倒在了病床旁。
昏迷中,她感覺到一雙溫暖的大手,將自己扶起,抱在了懷里。
那是很監視的臂膀,很踏實的胸膛,很溫暖的懷抱。
她眷戀,她感覺那人,如同哄孩子一般,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似乎只為了她好過,這為了她安睡。
「總裁,要怎麼處理?」
女人的聲音傳來,隨即夏以晴又听到了那個,魔鬼一般的男人熟悉的聲音,只是這聲音中,並平日了少了幾許的冷漠。
「火化了。」
這是男人的命令,簡單而又絕情。
夏以晴似是感覺到,一把火燒斷了也燒毀了她心里最在意,最珍視的一切。
她掙扎著要醒過來,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睜開雙眼,整個人都無力的躺在病床。
她似乎是病了,全身上下都是滾燙的,她的四肢是僵硬的,也是酸楚的,她覺得她的氣力都在被這病痛消磨。
終于,她在痛苦與噩夢中清醒過來,她期待夢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去搜尋媽媽,卻只看到病床旁伊蓮雙眼紅腫的守在了自己身邊。
「我媽媽呢?」慌亂的抓住了伊蓮的手,夏以晴好似抓住了最後的希望那般問著。
「火化了。」
這個回答,並非出自伊蓮的口中,它來自于一個冷血又無情的男人。
他刻薄的站在當場,猶如一尊神一般,他打量著小女人,而後只說了這三個字。
那一瞬間,夏以晴好似瘋了一般,沖下了床,她抬起手就給了黎天耀一巴掌。
那是響亮而又清脆的一巴掌,伊蓮呆住了,這是她跟著黎天耀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看到黎天耀心甘情願的挨一個人的打。
「黎天耀,你到底還是不是個人?為什麼,為什麼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見,為什麼啊?我媽媽都不在了,你還要用一個不在的人折磨我,你到底有多恨我啊,連送媽媽最後一程的資格,都要殘忍的剝奪。」
夏以晴的小手,握成了拳頭,發狠的打在了黎天耀的身上。
她哭著,捶打著,發泄著。
而後看到那個男人,那麼坦然,好像他沒有做錯什麼那般的看著自己,她的心頭又平添了幾許的怒與恨。
她又一次抬手,朝著黎天耀那俊逸的臉上打去。
「夠了。」
男人抓住了她的手,帶著警告的意味,提醒著她︰「女人,你沒完沒了嗎?」
「對,沒完沒了。」
夏以晴憤怒的嘶喊著,她的眸子中,綻放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黎天耀依舊淡漠,似是絲毫未將這個女人的恨,放在心里那般,「那你告訴我,人死了不火化該怎樣?難道你要我給你找個水晶棺,把尸體完好無損的保存起來?」
說完,黎天耀甩開了夏以晴的手,用力一推,將她推回到了病床之上。
「好好冷靜冷靜,想想清楚你的身份吧。」
淡漠的一瞥後,給了伊蓮一個手勢,黎天耀轉身走出了病房。
伊蓮握了握夏以晴的手,示意她平靜,不可再激怒黎天耀後,也匆匆走出了病房。
「總裁,為什麼不解釋?」
八樓大廳,伊蓮不解的望著黎天耀。
黎天耀冷魅一笑,「那個女人是什麼?她有資格,配得到我的解釋嗎?」
伊蓮不知道配不配,可她知道,夏以晴在醫院中因為受刺激過度,高燒昏迷的十多天里,一直都是黎天耀守在她的病床前,親自為她擦拭身體,喂她飯吃。
他對她,噓寒問暖,極盡關懷。
甚至,他為了她,三番兩次的同殯儀館的人爭執,不許他們帶走徐倩蓉。
直至最後,炎熱的夏日,無法讓徐倩蓉的身體,完好的保存。處于對死者的敬重,黎天耀才做出了不等夏以晴醒來,就火化的決定。
她替黎天耀委屈,「總裁您什麼都沒有錯,為什麼要憑白挨打啊?」
「給她辦理出院手續吧。」
黎天耀沒有再解釋什麼,只是這樣吩咐著伊蓮,而後拍了拍伊蓮的肩膀,「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休假半年,做些你喜歡做的事情吧。」
「我只想跟在總裁身邊,我不覺得辛苦,我……」
伊蓮急急的辯解著,黎天耀擺了擺手,讓她不必再說下去,「不想休假,就跟我們一起回t市吧。」
「夏小姐,該走了。」
伊蓮扶著夏以晴下床,扶著她走出病房,扶著她上了黎天耀的車子。
同車而坐,夏以晴近乎絕望的看了一眼那個男人,而後她知道她自作多情了,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的報復,她居然還奢望那個男人,會將媽媽的骨灰給她。
他怎麼可能?
夏以晴閉目,輕聲的笑了起來。
「女人,閉嘴,再出聲信不信把你丟到馬路上,讓你被車壓死。」
「好啊,你丟啊。」
「哼!你對我還有利用價值,想死也等我讓你滾了再說。」
飛機上,伊蓮始終陪在夏以晴的身旁,她想說幾句寬慰人心的話,可卻發現除卻那些黎天耀不許她說的事情,她竟是無話可說了。
她嘆息,輕聲道︰「夏小姐,你要振作。」
「不必了,我不會再做任何無意義的掙扎。我,忍受屈辱,為的是媽媽。我,苟且偷生,為的還是媽媽。我,違背良心,為的只有媽媽。我為的那個人不在了,我為什麼要振作,我寧願就這樣的死了,也不願意這樣痛苦的活在世上。」
一直沉默的黎天耀,突然回頭,冷眸掃在了夏以晴的身上,「女人,你確實有自知之明,這麼想死,就去打開機艙,跳下去啊?」
「你以為我不敢嗎?」夏以晴悲憤的喊著,起身沖了過去。
伊蓮要阻攔,卻被黎天耀制止,「讓她去跳。」
「女人,只要你死了,程子航這投毒的罪名,永遠都洗刷不掉了。雖然只是一點點的瀉藥,可他也注定要以故意傷害罪,在監獄里度過十幾年的歲月。哦對了,還有顏縴兒,似乎該跟她好好算一算舊賬了。」
沖到機艙門口,手都已經伸出,打算推開門,跳下去的夏以晴,被男人這漠然的言語,生生的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她已經很不負責任的害了子航,她有什麼資格,就這樣跳下去,讓子航承擔所有的罪過?
她已經強顏縴兒牽扯到,這與她無關的紛爭中,她有什麼資格,這樣跳下去,讓她的處境更糟糕?
「黎天耀,你真狠,你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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