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蕭寫意前幾日說了,有關孩子的任何動靜,都要及時跟他匯報,便是鳳琪覺得這樣有些小題大做,他還是記住了蕭寫意的話,準備等會兒就告訴他。
從坤寧宮回到棲鳳宮,鳳琪猶記得掌心那種微弱悸動的感覺,他想再嘗試下,就一直把手放在小月復上,誰知兩個小家伙卻不肯動了,他怎麼念叨都沒用,讓鳳琪頗覺失望。
晚些時候,蕭寫意慣例來到棲鳳宮,鳳琪沒有先說孩子的事,而是說到顧微。他說顧微回宮後,他雖然和他接觸不多,感覺卻和以前不一樣。
蕭寫意听了不甚在意,便對鳳琪說道︰「懷瑾,皇後的事,你不要擔心,沈太醫看過了,說是沒有大礙,用些安神的藥物,也就是了。」
其實,蕭寫意倒是覺得,顧微失憶了沒什麼不好的,他又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了,只是不記得人了,他們可以重新告訴他。他倒是感覺,顧微這次回來,整個人比以前開朗許多,不再是原來那種死水波瀾,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就連元陽都跟他說,她喜歡母後現在這個樣子,笑起來特別好看,還會陪她打馬球。
鳳琪無奈地笑了笑,又問道︰「沈太醫有沒有說,皇後的記憶什麼時候可以恢復?」要是顧微真對失去的記憶不在意,鳳琪也不會問這些,可是今天在坤寧宮陪顧微下棋,他發現顧微的內心,並不像他表現出來地這麼平靜,對于自己的過去,顧微是很想知道的,而且是自己想起,並非他人告知。
蕭寫意搖了搖頭,沈君鶴很明確地跟他說了,高燒把人燒傻有可能,可那樣的話,應該是什麼都不知道,整個人的神智,完全回到嬰幼兒的狀態。
顧微的情況卻不同,他不記得具體的人和以前的事,可從前學過的東西,還有基本的各種常識,他都是知道的,這不是高燒能夠造成的,而更像是心病。
既然是心病,自然就要心藥醫了,沈君鶴的話委婉地表示了自己對皇後病情的無能無力。
「沈太醫看了不行,太醫院的其他人呢?」沈君鶴雖然是太醫院的院首,可也不是百病皆知,他治不好的,不代表其他人就不行,鳳琪不甘心地多問了句。
蕭寫意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就把太皇太後的意思跟鳳琪說了,若是其他病不好治,太醫院會診,甚至民間召集名醫,那都是可以的。
可顧微的病不能這麼做,皇後失憶,這種事根本就是不能外傳的,太皇太後再是心疼顧微,也只敢讓沈君鶴給他診脈,其他太醫,傳都沒有傳召,就是害怕消息外傳。
太皇太後執意如此,顧微本人也沒提出傳其他太醫的要求,蕭寫意自然就不管了,說不定顧微哪天一覺醒來,就什麼都想起來了也有可能。關于顧微的討論就此作罷,鳳琪見蕭寫意心情不虞,就笑著告訴他,今天下午的時候,孩子好像動了。
蕭寫意的眼底眉梢,立刻充滿了笑意,隨即不解道︰「為何是好像?」這種事情,還有什麼不確定的嗎,蕭寫意搞不懂鳳琪是什麼意思。
鳳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就只動了一下,我當時沒留意,再後來,他們就不肯動了。」其實是兩下,但鳳琪認為,要是蕭寫意知道,顧微搶在他的前頭模到了孩子們的動靜,肯定不會高興,就沒告訴他。
蕭寫意聞言大笑,「那是因為皇兒聰明,曉得要在父皇面前表現,表現好了有賞。」說著伸手去模鳳琪的肚子,誰知兩位小朋友不給面子,一動不動。
鳳琪想笑,可又不想拂了蕭寫意的面子,忍得很是辛苦。
蕭寫意自己倒是不在意,忍不住先笑了起來,「你們兩個,不想要父皇的賞賜了是不是,這麼不給父皇面子……」話音未落,就感覺掌心一動。
蕭寫意立即得意起來,揚聲笑道︰「看吧,還是朕的面子大,說讓他們動,他們就動了。」言語之間,全然忘了先前的尷尬,好像兩個孩子一開始就動了似的。
鳳琪記得蕭寫意說過有賞賜,就幫兩個孩子討要,「陛下,你說皇兒表現好有賞的,君無戲言。」鳳琪心里想的是,蕭寫意就是要賞,也是賞兩件小玩意兒,他收起來,以後給孩子們看。
誰知蕭寫意大手一揮,直接就把兩個孩子日後的封邑給劃了出來,均是土地肥沃、物產豐沛的富庶之地,鳳琪頓時明白過來,這是蕭寫意早就打算好的,忙跪下謝恩。
蕭寫意不急不緩地把鳳琪拉起來,拉到書桌面前,指著桌上攤開的地圖給他解釋,哪一片是給兒子的封地,哪一片是給女兒的陪嫁,鳳琪越看越覺得心驚。
大周國力強盛,公主們不像前朝,十個有八個要嫁到異族和親,都是到了適婚的年齡,就下降世家子弟,在京城開公主府。大周的習俗,嫁女兒講究厚嫁,即嫁妝一定要豐厚,不然到了夫家,會被人看不起的,因此無論高門大戶,還是普通人家,到了嫁女兒的時候,都是拼命陪送,就怕嫁妝薄了,惹人笑話。
公主乃是天之驕女,她們的嫁妝,自不用說,更是豐厚異常。太宗年間,因太宗皇帝女兒眾多,且年齡接近,在三年時間嫁了八位公主出去之後,宗人府沒辦法了,找到太宗皇帝哭窮,說公主的嫁妝不能再隨心所欲,漫無止境地攀比下去了,下面還有十五、六位小公主沒嫁出去,都照她們姐姐們的標準備嫁,等嫁完太宗皇帝的公主,皇室就要破產了。
太宗皇帝憂郁了,他是天生的岳父命,生了三十六個孩子,皇子只有六個,還夭折了一半,其余的全是公主,早夭的寥寥無幾,他也不想這樣,可他有什麼辦法呢。
為了保住兒子們的家產,太宗皇帝下旨對公主的嫁妝進行了數量上的限制。
新標準實施後,小透明公主的嫁妝大幅縮水,但是得寵的公主們,嫁妝卻是有增無減。因為那個所謂的新標準,量詞用得比較模糊,比如陪嫁土地,只說幾個田莊,不說有幾頃地,十頃的莊子五個也只有人家百頃的莊子一個的一半。縱是如此,上京附近也沒那麼多的地,可以給公主們當陪嫁,因此公主府雖然在京城,公主們陪嫁的田莊,卻是天南地北都有。
就是蕭寫意給丹陽的陪嫁,也都不在京城,而是在江南,數目看著不多,只有四個田莊,可是加起來,能有幾千頃。倒是給秋然的,全在京城附近,位置好到不能再好,除非是太子,否則要了這樣的地方做封邑,跟找死沒有區別。
蕭寫意看得出鳳琪的擔憂,笑道︰「說過的話,朕不會忘,你放心吧。」
鳳琪遂不再問,反倒問及顧傲追查行刺真凶一事,蕭寫意不想讓鳳琪思慮過多,沒說得很仔細,只讓他小心蕭弦歌,沒事不要見他,就是見了,也要及時避開。
過得幾日,衛太後的聖壽節,宮宴照例是衛清兒和盧若蘭操辦,過程很順利,沒出任何紕漏。
可是衛太後說了,中午人多嘴雜,只顧著看人磕頭和收禮,都沒能好生說話,晚上在衍慶宮再辦個家宴,不要外人,全是自家人。蕭寫意對衛太後,還是算孝順的,只要是跟蕭弦歌無關的事,從來不反駁她的意見。
但是所謂的家宴,兩人心中的標準卻不一樣,衛太後的意思是,蕭弦歌一家四口肯定要算,而蕭寫意這邊,除了他和顧微,還有元陽和秋顏,再加個衛清兒也就是了。
蕭寫意自然不肯,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衛太後的家宴名單里,多了盧若蘭和鳳琪的名字。
鳳琪得知事情的原委後,對蕭寫意說︰「陛下何必跟太後娘娘起爭執,今天是太後娘娘的聖壽節,你順著她的意思不就好了。」鳳琪心里想得清明,要不是顧微是皇後,衛太後可能直接就只要衛清兒參加家宴了,他和盧若蘭的份位在衛清兒之下,衛太後不讓他們去,也不是說不過去。
蕭寫意搖搖頭,不同意鳳琪的說法,「懷瑾,這不一樣,何為家宴,自然是家里人才能參加的,母後不讓你去,就是不承認你的身份,這絕不行。」
如果衛太後連衛清兒都不讓參加,那麼她不要鳳琪和盧若蘭去,蕭寫意絕無多話,可是衛清兒既然去了,鳳琪和盧若蘭,就沒理由不去。
鳳琪說不過蕭寫意,再說去衍慶宮赴宴已成定局,就不再多說什麼。
永和宮里,盧若蘭已經換好出門的衣服,正在上妝,她的貼身宮女奼紫一邊為她描眉,一邊低聲說著,「娘娘神機妙算,竟然知道皇上會反駁太後娘娘的話,若等衍慶宮的旨意下了再做準備,可就來不及了。」
盧若蘭和衛清兒是同年進宮的,雖說那年進宮的還有蘇聿和羅素心,可前者冰山美人一個,對誰都是冷冷冰冰的,並不討蕭寫意的喜歡,後者慣會低調做人,在蕭寫意面前,也沒什麼存在感,只有盧若蘭和衛清兒,斗得勢均力敵,一斗就是七年。
衛清兒是衛太後的外甥女,盡管出身不好,右腳有些瑕疵,可仗著是蕭寫意的親表妹,仍是得了正三品的份位。而盧若蘭,雖是相國的孫女,正三品禮部侍郎的千金,卻只封了從四品的淑儀,兩人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水火不容。
今天的衍慶宮家宴,要是皇上只帶皇後,奼紫絕不敢為盧若蘭抱不平,可是衛清兒都能去,沒道理自家娘娘還有華貴卿不能去。怡妃從一品,貴嬪和貴卿正二品,品級只差了半品,可是衛清兒膝下無子,自家娘娘卻是生了大皇子的,華貴卿也是有孕在身,她憑什麼那麼得意。
盧若蘭不動聲色,平靜地道︰「皇上反駁太後娘娘的話,可不是為了我。」
衛太後不要她參加家宴,蕭寫意才不會為了她說好話,他為的是鳳琪。她不過是品級與鳳琪相同,撿了個便宜而已,不過這樣也好,家宴的時候,若是出了什麼事,可是與她無關。
奼紫明白,隨著鳳琪的步步高升,盧若蘭跟他的關系,早不復兒時的親密,便勸慰她道︰「華貴卿那邊,娘娘不必憂心,他的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是兩說。」奼紫是盧若蘭從盧家帶進宮的,自小跟在她的身邊,小時候鳳琪經常去盧家,她曾多次見過,盧若蘭對他態度的變化,自是看得清楚。
宮里的孩子不好養,這是大家都公認的,不然顧皇後和怡妃,怎麼會保不住孩子,那還是太皇太後和衛太後親自護著的,還有羅素心,她的女兒雖然生下來了,可也沒能活上幾天,鳳琪懷的是雙胞胎,就是沒人下手,生產那關都不好過,再說他要是生了兩位皇子或者兩位公主,也不會對大皇子形成威脅,在奼紫看來,盧若蘭對鳳琪的憂慮,有些過了。
盧若蘭臉上的表情,仍然沒有什麼變化,只淡淡說了句,「隔牆有耳,奼紫,這樣的話以後少說。」若是不知道以後發生的事,盧若蘭自然不會擔憂,可既然知道了,她就不會讓鳳琪的孩子,有活著生下來的可能。
「奴婢曉得了。」奼紫放下眉筆,對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滿意。
盧若蘭站起身,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輕輕地笑了,問道︰「大皇子呢,收拾好了沒有,叫他快出來。」今晚的衍慶宮,想必會很熱鬧。
盧若蘭帶著蕭秋顏到了衍慶宮,剛下了轎輦,就踫到了步行而來的鳳琪。
「慎貴嬪,我還以為我是來得最晚的,沒想到會踫上你們。」鳳琪笑著招呼盧若蘭,目光落在她精致的妝容上,略顯深意,他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呢。
盧若蘭點頭致意,隨即問道︰「華貴卿怎麼走路就過來了,皇上見了,可是要心疼的。」從鳳琪的棲鳳宮,到衛太後的衍慶宮,中間的距離可不算短,盧若蘭不曉得鳳琪是不在意還是怎麼的,居然自己就走過來了。
鳳琪神色一赧,微微紅了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總不能告訴盧若蘭,是楚沐羽對他說的,懷著孩子要經常走動,生產的時候才順利,所以就不坐轎輦,特意走過來的吧。
其實,盧若蘭是生過孩子的,這樣的道理自然也懂,但是盧若蘭概念里的走動,就是在花園里散散步,跟鳳琪計劃的這個,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好在蕭秋顏見了鳳琪,還記得他,笑著問了聲好,才不至于讓兩人陷入尷尬。
「本就來得晚了,我們還是趕緊進去吧。」他們兩個是最後得到通知的,鳳琪是男子,收拾出門算是快的,都是緊趕慢趕才到了衍慶宮,他就不明白,盧若蘭哪里來的時間,重新梳妝打扮。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衍慶宮,進門又是一番見禮,誰讓他們的份位,在這里是最低的。見此情形,蕭寫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等龍鳳胎出生,他就要給鳳琪提份位,免得見了誰都要行禮,他看著不舒服,龍鳳呈祥乃是吉兆,直接提到貴君好了,這樣除了顧微,後宮再無人在鳳琪之上。
因為是家宴,衛太後便說了,大家圍坐一桌,吃起來熱鬧點,因此除了幾位皇子公主、世子郡主單獨坐了一小桌,其他人全都圍坐到了一張大圓桌上。衛太後居主位,左右兩側分別是蕭寫意和蕭弦歌,蕭寫意往左依次是顧微、鳳琪、盧若蘭和衛清兒,衛清兒左邊就是坐在蕭弦歌右側的長平王妃鄭氏。
說是家宴,可席上坐著太後和皇帝,誰能放開來吃,就是衛清兒平時伺候衛太後的時候多些,盧若蘭也是個能說善道的,可是顧微都不說話,她們能說什麼,鄭氏更是埋著頭一言不發,一頓飯吃得很是沉悶。
倒是旁邊小桌上的孩子們,吃得津津有味,元陽很有大姐姐的風範,見蕭弦歌的兒子蕭華澤吃飯不乖,不讓女乃娘喂,就恐嚇他,嚇得蕭華澤乖乖拿起小勺子,自己吃了起來,就是灑在桌上的,比喂到嘴里的還要多些就是了。蕭華澤的姐姐蕭華濃見了,對元陽崇拜地五體投地,蕭秋顏捂嘴偷笑,什麼也不說。
終于,衛太後受夠了飯桌上的沉悶氣氛,讓人把孫子孫女都帶了過來,還不準女乃娘插手,要她的兒媳婦們自己接手。當然,蕭華澤是她親自抱著的,並沒給了鄭氏,鄭氏照看的,是坐到自己和蕭弦歌中間的蕭華濃。
蕭秋顏走到盧若蘭身邊,發現左邊是鳳琪,右邊是衛清兒,就擠到了盧若蘭和鳳琪的中間,因為比起衛清兒,他對鳳琪稍微熟點。元陽的親娘尹婕妤沒有資格參加家宴,她就去找顧微,蕭寫意滿以為她會坐到自己和顧微中間,誰知元陽抬首沖他笑笑,坐到顧微和鳳琪的中間去了。
于是乎,鳳琪一個不留神,他左右兩側的人,就由顧微和盧若蘭,變成了元陽和蕭秋顏。
大圓桌很大,多了四個孩子也不顯得擁擠,可是左右都是孩子,他們自己握著筷子吃飯不說,蕭秋顏用的還是左手,鳳琪基本沒法伸手夾菜了,因為無論他用哪只手,都能和人撞上。
蕭寫意見狀不禁皺眉,這兩個小鬼,上來搗什麼亂,連飯都不讓人好好吃了,可是孩子們是衛太後叫上來的,他也不好再叫他們下去。
就在蕭寫意為難之際,元陽和蕭秋顏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兩人不約而同做了同一個動作。
「華貴卿,妹妹想吃魚。」這是元陽,她給鳳琪夾了一筷清蒸鮭魚。
「華貴卿,弟弟喜歡吃豆腐。」蕭秋顏則給鳳琪舀了一勺麻婆豆腐。
他們的話分開說,听起來沒什麼,合在一起,效果就比較驚人了。都說小孩子的眼楮亮,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有些人懷了孩子,還會專門找家里的小孩子來看,問他們是弟弟還是妹妹,據說很準,元陽和蕭秋顏同時開的口,一個說弟弟,一個說妹妹,偏偏鳳琪懷的還是雙胎,其他人可能無所謂,衛清兒和盧若蘭,可就笑不出來了。
蕭寫意聞言大喜,他拿起公筷,分別給元陽和蕭秋顏的碗里都夾了菜,表揚他們的「金口玉言」。兩個小朋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吃得很開心,接著又幫鳳琪布菜,嘴里口口聲聲叫著「弟弟、妹妹」,衛清兒和盧若蘭听了,別提有多心塞。
有了孩子們打岔,飯桌上的氣氛熱鬧起來,衛太後很高興,就是蕭華澤在她懷里鬧騰,她也不生氣,不過蕭華澤要是鬧得狠了,元陽就會瞪他,他馬上就老實下來。
酒過三巡,鳳琪說要更衣,暫時先離了台席,他懷著身子,衛太後也沒說什麼,蕭寫意用目光示意,讓他小心些,鳳琪點了點頭。
鳳琪前腳離開,蕭華澤就不小心把自己面前的湯碗打翻了,蕭弦歌怕他燙到自己,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拂,湯湯水水全都淋到自己身上。
衛太後看著不像樣,忙讓他下去把衣服換了,蕭弦歌歉意地笑笑,趕緊撤退了。可誰知道,不管鳳琪還是蕭弦歌,都是一去就不復返,蕭寫意耐著性子等了會兒,覺得不對勁,就派人去看。
歡喜領命而去,很快就回來了,說是沒見著華貴卿和長平王,會不會是從後門出去了,蕭寫意馬上氣得拍桌子,說要親自去看是怎麼回事,衛太後有些坐不住,也說要去,其余人等自然奉陪。從衍慶宮的後門出去,是御花園邊緣的一片林子,此時夜已深了,林子里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蕭寫意和衛太後等人,打著燈籠從樹下走過,毫無發現。
一棵古老的榕樹上,鳳琪壓低聲音問蕭弦歌,「長平王,你說我要是把你從這里扔下去,陛下和太後娘娘看了會怎麼想?」
蕭弦歌啞穴被點,無法發出聲音,只能憤憤地看著他。鳳琪抿唇笑笑,接著又說,「你不怕是不是,那我真的扔了?」說著就要動手,蕭弦歌拼命搖頭,目光中流露出哀求之意。
鳳琪揪起蕭弦歌的衣領,沉聲道︰「不扔你下去可以,但我問你的話,你必須如實回答,否則的話……」蕭弦歌不怕死,可鳳琪知道,他有害怕的東西。
果然,蕭弦歌沉默半晌,還是點了點頭,鳳琪隨即解開他的啞穴。
「說吧,為什麼要這麼做?」在宮里,想要自己命的人很多,他們的動機,鳳琪可以理解,可是蕭弦歌,他們算是無冤無仇吧,鳳琪完全想不通,他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你是皇兄最看重的人,你死了,他會很難過。」蕭弦歌平淡無奇地說道,眼神沒有焦距。
鳳琪啞然,他沒想到,在蕭弦歌的眼里,自己對蕭寫意竟然有那麼重要,可是自己死了,就算蕭寫意悲痛欲絕,蕭弦歌又能有什麼好吃,鳳琪百思不得其解。
「然後呢?」鳳琪又問。蕭弦歌的目的,不可能只是讓蕭寫意難過這麼簡單吧,鳳琪根本不信。
「你死了,皇兄總要為你報仇吧。」蕭弦歌的表情,仍是一派平靜。
「然後呢?」鳳琪還是這個問題,太久沒用催眠術,他有點懷疑效果。
蕭寫意為他報仇,第一個找的不就是蕭弦歌,如果蕭寫意真的把他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蕭弦歌這麼做,不是找死是什麼,鳳琪想得頭都痛了。
「你的仇報了,我的也就報了。」蕭弦歌說著笑起來,笑聲有些瘋狂,鳳琪怕他引起宮里侍衛的注意,一記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蕭弦歌直接暈了過去。
此時,暴雨的聲音從旁邊樹上傳來,「殿下,問完沒有?」
鳳琪點頭,順手把蕭弦歌扔了出去,暴雨從樹上躍下,半空把人接住,「那我把他送回去了?」
鳳琪也從樹上下來,朝著暴雨揮了揮手,「你去吧,不要被人發現。」
暴雨扛起蕭弦歌就跑,徑直回到衍慶宮,把人塞到床底下,蕭弦歌始終沒有清醒。
鳳琪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慌不忙回了衍慶宮,正好踫到蕭寫意一行人回來。
蕭寫意疾步走到鳳琪面前,焦急地問道︰「懷瑾,你怎麼會在這里?」
鳳琪茫然地搖頭,「臣更衣出來,感覺有人跟著臣,回頭看,卻是什麼也看不到,然後就被人打暈了,醒來就發現自己在林子里。」鳳琪說完抬手一指,指了個蕭寫意他們剛才沒經過的方向。
顧微若有所思,盧若蘭眉心微蹙,其他人都是一派慌亂,這是衍慶宮,是太後的寢宮,華貴卿居然被人暗算了,真是可怕,到底是什麼人做的。
過了會兒,衍慶宮的小太監跑出來說,長平王找到了,他就在房間里,不過是在床底下,所以之前沒有發現,眾人更是驚慌失措,敢情蕭弦歌也遇襲了,究竟怎麼回事。
出了這樣的事,衛太後的壽宴只能提前結束,眾人各回各宮。
蕭寫意傳來衛朗,命他加強宮里各處的巡邏,衛朗拱手領命,蕭寫意方回了棲鳳宮。
鳳琪在棲鳳宮的正殿坐著,顯然是在等他,他見蕭寫意一進殿內,立即站起了身。
蕭寫意把殿內伺候的宮人都打發出去,慢悠悠走到鳳琪面前,沉聲道︰「懷瑾,你現在可以跟朕說實話了,今晚到底怎麼回事?」
在衍慶宮的後門遇上,鳳琪說他更衣出來被人打暈的話,幾乎沒人相信。直到後來,發現蕭弦歌也被人打暈,還塞到了床底下,眾人方信了幾分。
蕭寫意則不然,只看表情他就看得出來,鳳琪沒有說真話,不過他沒揭穿他,還很配合地陪他養了場戲,把眾人瞞了過去。
蕭寫意相信,鳳琪會這麼做,肯定有他的原因,所以明知宮里的守衛沒有問題,他還是把衛朗叫來敲打了一番,安撫了後宮眾人的心。
盤問蕭弦歌的事,鳳琪並不打算瞞著蕭寫意。畢竟,他有讓暴雨幫忙,就是他不說,蕭寫意只要問暴雨一聲,也就什麼都知道了,他還不如自己交待,換取個坦白從寬。
「陛下想听什麼,臣如實招來。」鳳琪笑意盈盈,並不畏懼蕭寫意的嚴肅表情。
「你真是被人打暈的?」如果真是那樣,蕭寫意就要考慮狂風暴雨的影衛資格了,不過是在宮里,一個鳳琪都保護不好,他養著他們做什麼。
「不是。」鳳琪搖頭,為狂風暴雨正了名,「有人想動手來著,沒成功,被我打暈了。」他自己出手就能搞定的,不需要影衛出馬。
當時,鳳琪如廁出來,的確發現有人跟著自己,他回頭看,竟然是蕭弦歌,就先下手為強,把人打暈扛到後面林子里問話去了。
「是蕭弦歌?」蕭寫意挑眉,他就說嘛,蕭懷澤打翻那碗湯,時間有點巧合。
「嗯。」鳳琪點頭。說實話,發現跟蹤他的人是蕭弦歌,他也很意外,他最開始懷疑今晚會做手腳的人,其實是盧若蘭,所以才多留了個心眼,不料竟有意外發現。
「那你怎麼把他塞到床底下去了?」蕭寫意原本以為,鳳琪要把蕭弦歌套上麻袋,痛扁一頓的,沒想到他那麼有創意,直接把人塞床底下了。
「只有我一個被打暈,說起來可信度太低,有長平王作伴,就好多了。」鳳琪說的,不完全是實話,他是催眠術沒用好,怕蕭弦歌事後想起什麼,才動手把人劈暈的。
「有沒有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蕭寫意讓鳳琪躲著蕭弦歌,不是怕蕭弦歌對他怎麼樣,而是怕鳳琪打草驚蛇,弄斷了線索,誰知蕭弦歌自己找上了門,真沒辦法。
「有一點,但不確定真假。」蕭弦歌說的那個理由,鳳琪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可他還是如實說給蕭寫意听了,說不定背後還有什麼隱藏的秘密也未可知。
听了鳳琪的話,蕭寫意的眉頭微微蹙起,他幫鳳琪報仇,同時也就幫了蕭弦歌報了仇,此話怎解,莫非是——煙雨樓,蕭寫意靈光一閃,終于把兩件事串聯了起來。
鳳琪看到蕭寫意臉色的變化,忙問道︰「陛下,你覺得這話可信?」
蕭寫意頷首,「可能是真的,我讓顧傲接著查。」煙雨樓主行蹤飄忽,蕭弦歌常年困在長平縣,他們是怎麼搭上線的,困擾了蕭寫意和顧傲好些天。
說完今晚發生在衍慶宮的事,蕭寫意見鳳琪滿臉倦容,知道他這番折騰,也是累得不輕,就對他說,「懷瑾,以後有什麼事,讓狂風暴雨去做,你就不要自己動手了。」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鳳琪愕然,影衛是專屬帝王的,其他人無權使用,先前是在宮外,蕭寫意把人都塞過來了,他不用也是浪費,就讓他們幫忙查了些事。
回宮以後,除了今晚迫不得已,鳳琪再沒讓狂風暴雨為自己做過任何事。
就是今晚,也是暴雨主動跟上來,他才把處理蕭弦歌的事拜托給他的,而蕭寫意剛才的話,分明是說狂風暴雨以後就專屬他了,鳳琪實不敢當,只得連連推辭。
要說蕭寫意對鳳琪有什麼不滿,就是每次想給他點什麼,總是給的特別困難,不就是兩個影衛嗎,他身邊還多得是,鳳琪怎麼就不敢接受了。
想到這里,蕭寫意揚聲道︰「有什麼不可的,朕說可以,那就可以,你要是再不接受,朕就把他們兩個逐出影衛,放到禁衛軍的編制里。」
狂風怎麼想,鳳琪不知道,可是暴雨,向來是以影衛的身份為榮的,鳳琪怕他當不了影衛心里難受,趕緊答應下來。從此,狂風暴雨就成了鳳琪的專屬影衛,狂風還好,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暴雨就不同了,自從正式跟了鳳琪,活潑的本性徹底爆發,讓鳳琪突然有了一種,提前養兒子的感覺。
衛太後原本以為,她的生辰過了,蕭寫意就要趕蕭弦歌回長平了,誰知蕭寫意完全不提這茬,她也跟著裝聾作啞,其實心里高興得很。
倒是蕭弦歌,自己呆不住了,主動找蕭寫意請辭,蕭寫意還不樂意,非要留他多住幾天,把蕭弦歌給急得,住什麼住,他不能再住下去了,不然就要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