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沒有想到,她才剛和路遙走進寧國公府,就在侍從過來,說是父親要看看外孫女,讓她先到她母親那兒去。徐氏不能不感到吃驚。對于路遙承嗣旬靜侯府之事,父親是持反對態勢的。是母親的強硬,才讓父親不得不全力支持丈夫扶侍路遙登上世女之位。盡管如此,父親很少與路遙單獨相處,依舊是把路遙當成養在閨閣中的孫女看待。今日,路遙頭一次進寧國公府,他就特招其過去,其中的含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外祖叫你去,你就去吧!外祖母這邊有我呢!」所以,徐氏很高興地囑咐著女兒。
「是!」路遙點點頭,便跟著那侍從離開了母親。
路遙很早就听聞外祖徐國棟雖然身為寧國公,但為人頗具雅量,待人寬厚,堪稱真正意義上的謙謙君子。據悉,他在任寧州督撫使期間,一次夜間伏案寫公文,一名侍從為他持燭照明。那侍從一不小心,蠟燭燃著了他的胡子。他趕緊用衣袖熄滅了火星,然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繼續伏案收寫。少頃,他偶然回頭時發現持燭的侍從已經換人了。他怕那惹事的侍從會被侍從長處罰,急得大叫道︰「別換人,別換人!他不會于失手了。」那些將士們見狀,無不感動得直流淚。
還有一次,他帶兵在外。有個士兵得到母親病危的消息,情急之下私自離營回家,幾天之後才回來。依照軍法,這個士兵應被斬首示眾,徐國棟考慮事出有因,且情況特殊,便從輕發落了他。
還有一次,友人贈送他兩只玉盞。這玉盞是稀世珍寶,他十分珍愛。府上來了貴客,他拿出來使用。一次。他在家里接待貴客,持盞的小吏失手將一對玉盞摔得粉碎。見闖下如此大禍,小吏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可徐國棟卻笑著對客人們說︰「東西總是要損壞的,不必計較。」他轉身對小吏說︰「一時失手,不是故意的。你沒有過錯。」
當時,在場的客人無不佩服他的寬厚大度。
在司徒家族當政之下,他能以世家侯爺之位手握軍權,歷經幾朝屹立不倒,與他的寬容仁厚不無關系。
見到路遙。徐國棟露出淡淡的笑意。路遙卻驚奇地發現,整個大廳只有她和外祖兩人,常跟隨外祖身旁的兩個舅舅蹤影全無。
「你最近忙的事,我略有所聞。」祖孫兩代人沒有過多的客套,待路遙坐在後,徐國棟便直奔主題。「手段雖然毒辣,但也是他們欺人太甚!不過,這事關你的叔祖家,你可得小心從事,不要讓人抓住了把柄。」
「外祖說的是,」路遙恭敬地回道。「孫兒會小心的。」
「對于勤郡王,你有何看法?」徐國棟便又提出另外一個話題。
「外祖。」路遙微微一笑。「孫兒才剛回京不久,對朝中之事了解不多。不過,對于這位勤郡王,倒讓孫兒想起了幽州人常說的一個典故來。」
「哦,」听到路遙這麼說,徐國棟不由得微微上上眉。「說說看。」
路遙喝下一口茶,便細細說出這個典故來︰「話說從前,有一只狼在山腳下發現一個洞。各種動物上山時都要通過這個洞。于是,這只狼就想,守住山洞就可以捕獲各種獵物。于是。它堵上洞的另一端,單等動物們來送死。」
「第一天,來了一只羊。狼追上前去。羊拼命地逃。突然,羊找到了一個可以逃生的小偏洞,從小洞倉皇逃竄了。狼氣急敗壞地堵上這個小洞,心想,再也不會功敗垂成了吧?」
「第二天,來了一只兔子。狼奮力追捕。結果,兔子從洞側面的更小一點的洞口逃生。于是,狼把類似大小的洞全堵上。狼心想,這下萬無一失,別說羊、兔子,就連雞、鴨等小動物也跑不了了了。」
「第三天,來了一只松鼠。狂妄飛奔過去,追得松鼠上躥下跳。最終,松鼠從洞頂上的一個通道跑掉。狼非常氣憤。于是,它堵塞了山洞里的所有窟窿,把整個山洞堵得嚴嚴實實。狼對自己的措施非常得意。」
「第四天,來了一只老虎。狼嚇壞了,拔腿就咆。老虎窮追不舍。狼在山洞里跑來跑去,由于沒有出口,無法逃月兌。最終,這只狼被老虎吃掉。」
「哈哈,」听到路遙如此一說,徐國棟大笑了起來。「听你這麼一說,對付這條狼的方法,你已經準備十分充足了。」
「是!」對此,路遙不敢向徐國棟隱瞞。
「給,」徐國棟從懷中掏出一張名單,「這是我和你父親在京城里的人脈。到時,這些人可听從你的調用。」
「外祖,」看著那白紙黑字,一時間路遙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好。「我……」
「你啊,」徐國棟站了起來,伸手拍拍路遙的肩。「要知道自打你母親進了旬靜侯府,寧國公府與旬靜侯府便是一體的。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你怎麼能忘了你的外祖呢?傻丫頭!」
「是,是,」路遙感動得連連點頭。「外祖,是我想的不周。」
待路遙平靜下來後,徐國棟又道︰「听說你在幽州辦了一所軍事學府,不僅吸引了幽州各世家子弟前去投考,連靠近幽州其他各州的世家子弟也紛紛要去報考。最近,我還听聞,連南邊的世家都打算派弟子前去就讀。你這丫頭,你母親總是說你很懶,不想多事。這下倒好,不聲不響地就辦起了一所軍事學府。丫頭,憑借這軍事學府,過不了幾年,這大秦軍隊的將領就都要成了你的弟子。」
「外祖,」路遙擺擺手,臉有些微紅。「孫兒沒有那麼大的宏圖。這軍事學府也只是無心之作。不曾想,竟引起如此大的轟動。」
「你就不要謙虛了,」徐國棟卻顯得很興奮。「怎麼無心之作,就是一壯舉。古往今來,只許給那些文人備學府,就不允給我們這些武人學前人軍事之精華,也忒不公平了。你這學府辦得好,也替外祖了結了一個心願。不過,這學府也不能老是進別人的子弟,也該進進自家的子弟了。」
「外祖的意思?」路遙暗自覺得好笑,但臉上仍然要裝出一副不解的樣子。
「我想把府中那幾個沒成家的家伙送到那學府去磨練一下,」徐國棟則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不求他們成材,只求像個人樣。」
「外祖所言甚是,」路遙連忙應聲附合。
就在祖孫兩個聊得不亦樂乎時,一個侍女進來了,說是女眷們都在等著路遙。徐國棟擺擺手,示意侍女退下。然後,他正色地問路遙︰「你可想好如何對付那些人?」
「外祖,」路遙含笑地說。「我還是跟你講一個熊的故事吧!」
「說,」這時,路遙的幾個舅父進來了。徐國棟當作沒有看見似的,在催促著路遙。
路遙先向幾位舅父行禮,然後便跟外祖娓娓道來︰「在這世上有一處極寒之地,名為北極,終年冰天雪地。厚厚的冰層上面散落著一些冰窟窿——那是生活在海中的動物海豹的出氣口。在這極寒之地稱雄稱霸的是一種體形碩大,渾身雪白的熊,人稱北極熊。北極熊就時常在這些出氣口徘徊,期待著能夠獵取定時上來出氣的海豹。顯然,北極熊這種主動性進攻不是明知之舉。因為北極熊行走時,冰層會有所震動。海豹就能通過這種震動覺察到北極熊的一舉一動,並選擇恰當的出氣口。于是,北極熊的來回奔波往往徒勞無功。就這樣,曾經的躊躇滿志,被殘酷的現實擊得粉碎。」
「很快,北極熊意識到了這種行動的愚蠢。它停止了能夠暴露行蹤的走動,堅定地守住一個出氣口,一動也不動。北極熊的這種‘不動’,顯然比‘動’帶給海豹更大的危險性。由于北極熊的‘不動’,海豹對于冰面上的情況就一無所知,選擇出氣口往往帶有很大的賭博性。而由于海水的浮力,海豹一旦露出水面,想在短時間內返回水中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出氣口邊恰有一只北極熊,它只能面臨滅頂之災。但北極熊的運氣也不會那麼好,因為一只海豹的出氣口有十幾個之多。很顯然,想捕捉到一只海豹就要付出長久的努力和等待。一天,兩天,三天……冰天雪地中的這種等待考驗著北極熊的毅力、意志和勇氣。狂風吹得它潔白的絨毛如波濤起伏,揚起的雪屑落在它的眼睫毛上,讓它睜不開眼楮。所幸的是,北極熊的等待不會白費工夫。每隔一段時間,它都能成功地捕獲一只海豹……」
「北極熊的聰明在于,它掌握了身邊事物發展的規律。它知道,在成功之前要經過漫長的等待和煎熬,過程是通往結果的必由之路。只有懂得等待,並在等待成功時能夠承受住磨煉和打擊,才能得到自己想的結果。」
「很好,就按北極熊的這個法子來辦!」對于路遙說出的這個故事,徐國棟感覺十分滿意。于是,他對路遙揮揮手,道︰「去你外祖母那兒吧,她們也等得夠急了。」
「是,」路遙起身行禮,然後向幾位舅父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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