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樣的高級動物,有著靈動的思想,如果只是以物的呈現,那又會是一種怎樣的狀況。所以,人以親情、友情、愛情,賦予了生命燦爛的光輝,而以擬人化的情寄予了人之外的物,讓人的生命,由于有了這豐富的情與物的融匯,而充滿激情地去創造美,建構美,享受美。于是,人類的生活變得越來越有滋味,越來越有品味。
在路遙的眼里,所有的物都是有情韻的︰天空眷念著大海,小草傍依著土地;水與山不棄不離。風隨沙舞,葉護花醉。
所以,當路隱含羞地遞上兩雙男人的鞋,對她說︰「長姐,幫個忙,把這個帶給他。」
路遙雖然驚詫于路隱的行為,卻是爽快地說了聲︰「好!」
「長姐,」路隱的臉更紅了。她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塞進路遙的手中。「如果你是親自將東西送給他,麻煩你將這信也給了他。」
「哦,」路遙臉色平靜地將信函放入懷中,還是道了聲︰「好!」
「謝謝你——長姐,」路隱興奮地擁著路遙的手臂,臉貼在她的肩上。「在這個世上,你是真正對我最好的人。」
「胡說,」瞧著路隱恢復了少女應有的活力,路遙的心中總算是松一口氣。她手拍拍路隱的手背。「父親與母親對你就不好了。」
「他們是對我好,」路隱沒有因為說錯話而流露出慌張,是神情愉悅地說。「可是,總沒有你對我好,為我想得周全。」
「你啊,」路遙不再多說什麼。她也只能在心中月復誹︰我這哪里是姐,分明就是哥嘛。
路遙帶著思索踏出旬靜侯府的大門。
自從創造了文字,大約便有了「情書」。
一泓情思,點點墨痕,凝成素箋之上永不凋零的風景。許多浪漫情話也因此而永世流傳——盡管已在時光流轉中隱沒了愛情的主角。它們以其綽約的風華彰顯著那個時代的氣質。串讀下來,歷史的脈絡便歷歷可見。
這千古情話,在《詩經這》中,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濡沫情深;在漢樂府里,是「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生死不渝;于唐詩,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的「絲」「思」入扣;在宋詞,則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傷懷思念。千百年後,當人們觸踫這躺在紙上的溫情時,依舊覺得貼骨貼心。
但畢竟是在男歡女愛合情卻不合「禮」的古代社會,所謂「情書」抑或「情詩」的創作大體上是寂寥的,許多山盟海誓因禮俗的壓抑而「錦書難托」;本是細訴衷腸的詩行最終卻變成了主體情感的落寞獨語,可以流傳千年,卻不能送達近在咫尺的心上人手里。
即至民國。西風東漸,新思潮風起雲涌,舊秩序轟然倒塌,情書才尋得生長的沃土。那個年代的男男女女,似乎都熱衷于尺牘傳情。一時間,紅箋小字。鴻雁千里,寫盡相思纏綿。仿佛是積攢了幾每千年的情感,得以瞬間迸發,剎那光華,灼熱了歷史的暗夜。風情了一個時代。
而後,情書又歷經變遷。時局動蕩的年代,情書因摻雜了家國之痛與離亂之恨而顯出幾分悲情;極左路線下。私人化情感領域不斷地被政治話語所侵犯,所謂「情書」,道是「有情」卻已然「無情」。「文革」結束,人性復位,情書得以回歸它本來的面目。但隨後,筆墨傳情的浪漫情懷又被新的時代風尚所消解。愛情遭遇高科技,電話、短信、qq、sn和微搏等傳情方式悄然興起,傳統情書漸漸式微。
但變的只是形式,不變的是愛情的主題。
穿越到這一世,第一次懷揣著這樣的情書,路遙真想拿出來,拆開看看,品味那氤氳在字里行間的浪漫溫情,是否讓人心旌蕩漾,欣賞那軟語呢喃的文字片段,豐盈她內心的認知與記憶。然而,她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世女,你還記得我嗎?」突然,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出現在路遙的面前。
「大膽!」然而,不等小廝說完,張公素等人已亮出兵器,將那小廝團團圍在中央。「竟敢冒犯都尉大人。」
「沒事,是熟人,」見到那小廝,路遙倒是松了一口氣。這下,她能徹底死了偷看妹妹情書的心了。她在對張公素等人說︰「收起家伙,不要嚇著他了。」
「是!」張公素等人連忙遵命從事,收起兵器,解除對小廝的包圍。而那小廝早已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我記得你,」路遙便對那小廝柔聲地說。「既然你在這兒出現了,想來你家公子就在不遠處。帶我去見見他吧!」
「是……是……」小廝嘴巴打著哆嗦應聲著
在離旬靜侯府最近酒樓里的一間雅廂內,路遙見到了**之。與幾年前的那位少年相比,現在的**之身板已長成,眉宇之間盡情地流露著那只有在書畫中才具備的靈氣。
「世女,」**之迎上前來,向他神色驚恐的小廝投了一眼,環視跟隨著路遙的幾個隨從,便面向路遙。「這些年來,你風采獨步大秦,想必不會忘了故人吧?」
「林之兄,」路遙一笑。「多年未見,你風采依然啊!」
兩個人一坐下來,酒樓的小二便端上菜來。路遙就對那店小二說︰「再去備一桌酒席,我的部下還未用餐!」
「好 ,」店小二連忙應承著下去了。
「你們幾個,去另一桌就餐吧!」路遙便對張公素等人說。
「是!」張公素等人遵命便遵命退了出去。
待閑雜人都出去了,**之向小廝使了一個臉色。那小廝便從暗處拿出包裹,打開一看,原來是幾幅字畫。
**之臉微微一紅,示意小廝把那字畫呈給路遙,道︰「這些字畫都是我親筆所作,麻煩世女,轉交給蕭二小姐!」
「你們哪,」路遙接過字畫,便將路隱托送的東西遞給*是她給你的。我除費心費力地為你們聯上姻緣,還得跑腿給你們牽紅線。」
「讓世女費心了,」才剛為路隱給他送東西而感到狂喜的**之,听到路遙這一打趣,臉更紅了。「在下來日定當圖報。」
「算了,我不圖這個,」路遙擺擺手。「近年,路隱所經之事,你應該知道!可否嫌棄?」
「我……我……」**之的臉色正常起來,只是說話還是哆嗦。「我這等身子骨,你們蕭府不嫌棄,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你——」听到這話,路遙有些不高興了。轉而一想,她只得嘆息了一下,問道︰「可曾听說過映山紅?」
「映山紅?」**之想了想,便搖頭說。「不曾听說過。」
路遙淺飲一杯酒,便說起映山紅的故事。
傳說在朝鮮,有一對男女名為金輝和洛珠。他們相愛了。矯健如飛,相貌堂堂的神射手金輝上山獰獵,美麗善良,多才多藝的畫師在家作畫。每天傍晚時分,金輝帶著豐盛的獵物回來,作完畫的洛珠就在門口迎接他。日子過得好不快活。一天,洛珠去集市賣畫踫見了一個yin邪的男畫師。他對洛珠的美色垂涎三尺,想霸佔她。幸好,金輝趕到,一箭射中男畫師的左眼。瞎了眼的畫師氣急敗壞地畫出洛珠的畫像,並將它送給國王。昏庸的國王看完洛珠的畫像後,便帶著軍隊趕到了金輝和洛珠的家。金輝一看這麼多軍隊向他們圍了過來,立即帶上弓箭拉著洛珠就上了山。官兵追趕把他們逼到一個懸崖邊上。金輝用神箭和官兵僵持著,一直過了三天三夜,官兵還不肯退去。只剩下最後一支箭的金輝看著心愛的人兒將要落入虎口,滿含著熱淚將洛珠射死,隨後抱著洛珠縱身跳下懸崖……第二年,在他們跳崖的地方,長起了很多血紅的映山紅。人們說,那是金輝和洛珠化作的。
映山紅又名山石榴,山躑躅,紅躑躅,山鵑等,泛指各種紅色的杜鵑花,形容它那如火如荼的光彩把山都映紅了。
因為金輝和洛珠的故事,那紅火的顏色,絢麗多姿的映山紅也就象征著堅貞不屈,至死不渝的愛情。
「哦,這就是映山紅,」**之听完之後,嘴里喃喃。
「想來,你也知道我是用什麼法子讓你父親和你祖父同意你與路隱的婚事,」路遙晃了晃空空的酒杯,那小廝立刻上前倒下酒來。「但最主要的是你們兩情相悅。我擔心的是,將來朝局變動,你和路隱之間在經受磨難的時候,會不會……」
「世女,放心,」這下,**之終于明白路遙要講這個故事的意思了。「我不知道路隱如何,但我一定會像映山紅的金輝那樣,堅貞不屈,至死不渝。」
「那就好,那就好,」路遙這下算是放下心來。爾後,她道︰「放心,有我在,決不會讓你們倆受到世人任何的詆詬。」
「那謝謝世女……」**之說完這話後,頓覺有些不妥,臉又變紅了。
「嘿嘿,」路遙也笑了,打趣道。「你也別叫我世女了,干脆就叫長姐吧!」
**之一听,臉更紅了。他旁邊的小廝卻急了,連忙催促著︰「少爺,快叫啊。世女是一言九鼎的人。她答應的事,一定不會有變的。」
「他說的沒錯,叫啊!」而路遙早已笑開了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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