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辰時殷老太太打發浣琴來請殷三娘用膳,辛荷才重重舒口氣,依著殷三娘的吩咐,著五嫂拿了甜白釉花卉八角碟盛上芙蓉鴿松,淺淺的碟角飾上殷三娘親手做的點綴。
「怪道人說姑娘手巧,這點綴讓人瞧著就喜歡。」浣琴進了小廚房眼楮就沒離開瓷碟,滿臉艷羨,她升上二等丫鬟不滿半月,對一應大小事還沒熟悉透,說話里有月兌不開的拘謹恭維。
殷三娘聞言淡淡一笑,也不搭話,就著即墨浸了水的帕子擦了擦手,隨即說道︰「走吧!」眼角掃見辛荷整理好盤托子意欲端起來,不由覺得好笑,「有浣琴在呢,辛荷姐姐何必勞動自己。」
老太太屋里的一等丫鬟按例身邊都有小丫鬟隨身,辛荷昨夜當值本該休息半日,因即墨不在,怕老太太臨時差遣人手不夠,是以遣了早撐不住困的小丫鬟貝錦,自己打疊著精神隨喜鳶她們一起伺候。
浣琴暗罵自己沒眼色,偷偷瞧了三姑娘,抿抿嘴想替自己找補兩句,卻發現姑娘壓根沒看自己,只得袖開手訕訕笑著上前接過。
去正屋的青石徑旁雜雜夾夾植了不下三四種的碎花,偶爾風動,竟能帶起緲若輕紗的香氣,辛荷深深嗅著,似乎要把腔子里莫名的緊張不安壓下去。小廚房里三姑娘那雙眼止不住在辛荷腦里,像老太太念的經文一樣,顛來倒去不停歇。三姑娘髻年留養在老太太屋里,雖不是自己服侍照料,卻也是一個屋檐下熟稔異常的,何曾見過她如此犀利的眼神?端看著前頭兩步遠正與即墨說笑著外頭人情風色的三姑娘,辛荷的眉頭漸漸攏起。
萱頤居次間,殷老太太倚著灑花迎枕仰靠在羅漢床上,神色中有掩不住的疲憊。對面的小杌子上做了半欠著身子回話的顧媽媽。
「……我就多嘴問了問,空智在旁略猶豫後,說是宇文府上來人。」顧媽媽說到這停了下來,略擔憂的望著殷老太太。
果然,殷老太太剛還半眯染了頹疲的眼楮霍然睜開又慢慢眯了下去,盯著頂梁上的螭虎浮雕彩繪,自顧自的咬出三個字︰「宇--文--府?」
顧媽媽心下著實不忍,端了杌子挨到老太太身邊,壓低聲音勸道︰「您也寬寬心,總這樣勞心勞肺的,哪個看見不心疼啊。您忘了?老神仙說過的,三爺就是那‘峰遮路掩,悍馬回天’的身,您把身子養好了,總有能見到的那一天。」興許是老太太想起了那百事必準的胡老神仙,神色緩下來,顧媽媽看見也隨著松口氣,帶笑言道,「總算您身邊還有個知冷熱的,連口茶也知道自己先試嘗了再孝敬您。」
殷老太太知她說的是三娘,想到那丫頭的乖巧孝順,心里也是一暖,面上就帶出了笑︰「也虧得她在,我這把老骨頭才覺得日子沒那麼難捱。」
覺察出老太太心里的結繞過去了,顧媽媽忝了臉打趣道︰「呦,感情老太太沒得三姑娘之前,對著老奴是天天捱日子哪。听起來,老奴罪過大發嘍……」
那拖曳得長長地尾音終于驅散了殷老太太臉上的陰霾,老太太揚起的嘴角多是熨帖,抬手輕輕打拍著顧媽媽放在床邊的手︰「你呀!」
守在外間門口的紫嫣听著屋內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有些訝異,隨後緊繃的心也慢慢松弛下來,不管怎麼樣,老太太總歸是高興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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